第十一章 夢海

第十一章夢海

結果小龍住了一個星期的院，左臂上的皮膚蹭掉面積較大，肌肉拉裂得較長，進行了手術縫合。為了不影響學習，他打着繃帶回校上課。差不多纏了四十天的繃帶，這條手臂才算康復，只是從此留下了許多難看的傷疤，凸棱著像一條條醜陋的肉蟲。婆婆每次看到小龍手臂上那縱橫的醜陋疤痕，就會忍不住流淚。如果不是這些疤痕，她的孫子定然會是一個最完美的男子。

小龍再也不願意穿短袖的衣服了。

大鵬對小龍說：「我要存錢，將來給你做整形，一定會讓你的這根手臂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小龍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輕輕地搖頭。他不要大鵬再為他做什麼，他只要大鵬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他要他的每一位朋友都能幸福地活着！只是他知道，不管他怎麼拒絕，大鵬都一定會為他做的！

小龍上高三后，全力以赴準備高考，因為他的學習成績下滑了很多，為了追上去，他埋頭苦讀，跟大鵬的聯繫也少了。

……

夜，一片漆黑。

這是一片虛空，一個無盡的深淵！小龍覺自己在不斷地向下沉，他看不到自己，只知道自己跌落到了一片未知的黑暗中。飛快地下沉，無法停住。

有一條光的魚游過，轉眼即逝！

繼續下沉。間或地有會光的海洋生物掠過，都是短短的一瞬，他來不及看清楚，就消失不見了，宛如夏夜的流星。他驚惶的同時也有強烈的新鮮感。

彷彿一個世紀那麼久，彷彿沉到了地獄的最底層。終於慢了下來。

他看到大量的光魚在那裏飛舞，它們千姿百態，zìyou自在，交織成一片燦爛的星空。一條由光魚組成的光帶在黑暗中飄過來，又很快地飄向遠方，形跡飄渺，又極其優美。大量的美麗的深海生物這時都顯現了出來，無視他的存在，zìyou地、美妙地游弋著。

這應該是一片深海。

太美了！太不可思議了！他貪婪地欣賞，流連忘返。忽然，他看到一道極亮的金光從遠處飛來，瞬間即到了近處。那些光的海洋生迅地逃離。那是什麼？有沒有危險？

金光在那裏盤旋飛舞，竟然是一條金sè的龍。就如傳說中那樣，長長的龐大的身軀，有角，有鱗，有四爪。金龍飛舞了幾圈，然後變成了一個中年男人，穿着遠古時候的長袍，長束起，由一頂金冠罩着。他濃眉大眼，三綹短須，英俊而飽含威儀，彷彿他就是天地間唯一的主宰。他大袍飄飄，在這虛空中大步走來。

他好像忽然間現了小龍！小龍自己都看不到自己，他竟然現了小龍。

小龍大吃一驚，轉身就逃。

他用最強大的意念，讓自己在水裏極穿行，比任何一種魚類都快。

他突然撞在了一堵透明的牆上。這裏隱約有光線，他現這是一座用水晶造成的房屋，極其宏大，高不見頂，寬不見邊。沒有一絲縫隙，就如金字塔一般堅固。他擔心那個男人會追上來，急着要找個門藏進去。

他極流動，終於找到了一道巨大的宮門，便一頭鑽了進去。這裏面原來有明亮的光線，不知來自何處，自成一片天空。這裏彷彿還有一個花園，絢麗的海底植物美不勝收。他無心觀賞，只想逃出去，逃回岸上。

他鬼使神差地來到了一間屋裏，他看到了一張床，床上是潔的被子，不知道是何物所造，有着自然瑩光，那麼輕軟而舒適。

床上躺着一個人，緊閉着又眼，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死了。

他無聲地游過去，一種莫名的情緒使他很想看看這個人的模樣。於是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怎麼那麼眼熟呢？那濃黑修長的眉，那挺直的鼻樑，那紅潤的雙唇，那jīng致的臉型……他懸浮於那個人的上空，一種奇怪的力量在召喚他，幾乎想撲到他的身體里去。

那個人突然張開了雙眼，對着他一笑……天哪！他看到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驚慌而逃。怎麼會有另外一個自己生活在這裏呢？

他竄到花園，卻見一個穿着白襯衫的現代女子，容貌竟和婆婆極為相似，只是她很年青，看上去非常漂亮。她向小龍跑過來，驚喜地說：「你來了！你終於來了！」

那個威猛的男人也追到了這裏，歡喜道：「是小龍嗎？是小龍回來了嗎？」

小龍大驚，「啊」地一聲尖叫，海洋在倒退，一切都在瞬間消失。他悚然驚醒。

這只是一個夢！感覺特別真實的一個夢。

自從他滿十八歲之後，他就常做這個夢。而且每次夢到的海景都不一樣，但是過程都差不多，最後都是進入到了那座水晶宮，看到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生，還有那個年青的女子，那個穿着古裝的男人，都驚喜地問他是不是小龍，然後他就驚醒了。他從沒有把這個夢講給誰聽，因為學習忙，也沒時間講。但是他今天例外。

吃過早飯，他就給婆婆詳細地講了這個夢境，也許婆婆可以從中分析出什麼。

婆婆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也許，只是一個夢吧，不用多想！」

小龍嘆了口氣說：「也許吧！只是我都好幾次做這樣的夢了。特別真實的一個夢。」

婆婆過來和他坐在一起，看着他，一幅yù言又止的樣子。小龍訝異道：「婆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對我還有什麼不好開口的嗎？」

「我……我……我想說說你的身世！小龍，你別怪婆婆自私，有些事，我以前沒有對你說實話。現在你也滿十八歲了，也該告訴你了。只是請你記得，你千萬不要耽擱了學習！」

「什麼事呀？這麼嚴重？」小龍都有點緊張了。

婆婆嘆了口氣，下定決心似地說：「小龍，你不是我的親孫子！你是我撿來的孩子。」小龍張大了嘴，腦子裏千百個疑惑，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你別着急，先聽我說完，因為你老是做這個夢，也許跟你的生世有關！我曾給你說，你的爸爸媽媽是和爺爺一起，掉在海里淹死了，其實，只是我的丈夫和女兒掉進海里了……只找到我丈夫的屍體，並沒有找到我女兒的屍體。我心裏非常難過，每天都去海邊，希望能找回我的女兒。那天是端午節，我站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上，我無意識地搜尋整個海面，大家都在家裏過端午節，海面上連艘船都沒有。然後我就忽然看到了你。我看着你從海水裏慢慢地冒出來，你被裝在一個很普通的籃子裏，光溜溜的，含着自己的指頭，對着我笑！那樣子可愛極了！籃子裏還有一塊像玻璃一樣的東西，上面刻着你的出生時間和你的名字。我當時就認為你是上天特意給我送來的！所以我就把你帶回家去……小龍，對不起，婆婆騙了你這麼多年！我去把那塊玻璃拿給你看。」

婆婆從箱子的最底處翻出一個紅布包，把紅布一層層拆開，裏面是一塊十厘米見方的一塊透明物體，估計是水晶，上面鐫刻着幾行小字：禹小龍生於三月一號天生與水親近。

小龍接過水晶撫看了半天。心中對這塊水晶產生出無比親近之意，總覺得它裏面有某些信息或氣機與自己相連，卻又無法把握牢攏。遂又將水晶遞給婆婆，認真地說：「婆婆，你幫我收好吧。如果今後有機會能找到我的親生父母，我要當面問清楚，他們為什麼要拋棄我！」

婆婆小心地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你的親生父母？」

「等我大學畢業之後再說吧！也許……我永遠都不會去找他們！他們既然拋棄了我，就說明對我沒有任何情感！對了，婆婆，你剛才說我是從海裏面冒出來的？」

「也許是我眼花了！但是當時那一片海灣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所以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被放到那裏的！我就是看着你從水下慢慢地浮上來，然後對着我笑……」婆婆聲音一哽，停了一下說：「我當是也沒多想，生怕你會被淹死，就急忙跳下水去，把你給提起來了。現在想起，裝你的是個提籃，是無法浮在水面上的。不知怎麼就是從海水裏浮了上來。然後你的名字又叫『禹小龍』，和我丈夫是一個姓，我就覺得你是上天給我送來的孫子！」

小龍上前抱住婆婆，說：「我就是你的孫子！你的親孫子！我今後也不會去找我的親生父母了！這一輩子，我有你一個親人就夠了！婆婆，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好好孝敬你的！」說這話時，他對拋棄自己的親生父母充滿了冷漠與怨恨，同時也更加懂得了婆婆的偉大與不易。

……是望不同時候

大鵬沒有機會為小龍湊夠整形的錢，雖然他一直很努力。只是小龍的災難在高三快畢業的時候就結束了！

大鵬是無法預測將來的，他把小龍的那條左臂當成了自己的責任，放在了心頭最重要的位置。工作之餘，他幹得最多的就是打聽有什麼方法可以讓疤痕消除。他看到電視廣告裏有介紹一種薰衣草jīng華液，說是塗抹后能消除疤痕，把療效吹得神乎其神，而且那種疤痕是越早治療越容易消除掉。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訂購了五個療程的，急匆匆地從成都趕回到北川，來到北川中學門口，然後打電話把小龍叫出來，將藥品遞他手裏。

他對這些藥品充滿了希望，所以他像個大媽似的言語絮叨，重複地介紹著用法和用量，再三叮囑他要記得抹，要避免再次受傷……

小龍拿着那個包裝jīng美的紙盒，站在陽光下，俊美如畫，卻只管看着他微笑，無論他說什麼，都點頭答應着，像個聽話的孩子。

大鵬忽然也意識到自己太絮叨了，立即住口，與小龍相視而笑，一點靈犀，彼此心中明了。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張臂又給了小龍一個擁抱，準備離去。

忽然又說：「我在成都看到過胡九妹，已經長成天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