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第96章 第96章

正在院裏澆花的聞瑜聽到敲門聲,本不欲理會,誰知那人堅持不懈得就差沒有將門給敲下來,沿牆而生白花墜落三兩朵。

將手中銀壺長嘴勾蘭水壺放下,折了一朵百合花推開虛掩房門:「白白,你的那位故人來了,你就不打算去見見。」

「啊嚏。」正運轉心法一周天的白笙不受控制打了個噴嚏,作為聚靈陣陣眼的珍珠轉瞬間化為齏粉。

羽睫輕顫睜開眼:「我那個時候已經死了,哪裏還有什麼故人。」

她的意思,不見,正中他下懷。

門外來人見他敲門許久都未等來回應,只得僵硬地將手收回,攜滿失落離去。

一到飯點,出去瘋玩的一雙兒女正一人抱着一個稻草人回來,手上還拎着幾條活蹦亂跳的鮮魚。

聞雯將稻草人往院裏花叢一插,雀躍地撒開小腳丫子推門進來:「娘親,我和哥哥買了桂花糕回來。」

「我不吃。」才剛將聚靈陣畫出來的白笙無奈嘆了一口氣,晚些得要在房門外貼上一張生人勿進的封條才行。

要不然這父子三人時不時推門進來給她送茶水,糕點,如何才能將這顆心靜下來。

比心更難靜下來的,應該是她的態度。

縱然聞瑜對她一往情深,還為她生了一兒一女,可他欺騙她,毀了青雲宗也是不爭的事實。

她覺得她就像是一個矛盾體正在相互撕扯着她,一個說着原諒,一個說着老死不相往來。

說好再也不見,可笑的現在正居住同一個屋檐下。

買好菜,煮好晚飯的男人也在喊她出來吃晚飯。

………

白骨累累,血月降臨,陰風猛如摧城的萬魔窟。

滿頭銀霜華髮的許燼看着罕見來客,為其斟了一杯茶,眼裏帶着戲謔。

「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逍遙宗掌門來尋本尊這個閑人有何事。」

他從入魔后早已遭正派除名,更恨不得除之後快,一些交好的友人皆是急忙撇清關係,生怕自己的一世英名染上半分污點。

闕五音看着舒展於青釉茶盞中的白毫銀針,並未伸手接過,也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開門見山,眉眼噙笑:「本尊今日前來,不過是想要與你做一筆交易。」

「哦,什麼交易,你說。」許燼眼梢微掀,倒是來了幾分興趣。

「小白沒死。」輕飄飄四字,正在男人心口掀起巨浪滔天。

「你怎麼知道!」攥緊茶盞的手稍一用力,化為齏粉四散。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我現在問的是,你想不想得到她。」闕五音好整以暇的盯着他,手指摩挲茶盞燒藍,似笑非笑。

想,他怎麼不想,他連做夢都想褻神。

誰知道一向被他奉為神明,高不可攀的小師叔會被那麼一個無恥,又噁心的妖族玷污。

————

許是晚秋同深冬做了交易,要不然十月楓怎會紅如血,霜如雪。

得知娘親要出門,不放心偷偷跟上的聞楓正拎着肥兔子的耳朵跟在後邊,任由兔子腿蹦躂得再厲害也不鬆開,至於爹爹和妹妹,晚點應該會趕過來,所以不慌。

抬眼掃向連綿不絕的黃沙漫天,幾處白骨化沙:「娘親,我們要去哪裏啊?」

走在前面,頭戴帷幔的白笙其實連她都不知道要去哪裏,或許她想要回早已被夷為平地的青雲宗看一眼。

看一眼它的輝煌,再看一眼它的衰敗。

光靠兩條腿走得實在是太慢了,慢得她都以為快過了一個世紀,慢得以為她身處普通人求叫無門的人間地獄。

烈火焚燒,惡臭熏天的村莊旁,是衣不遮體的屍體被蛆蟲安家的別墅,漫天魔氣肆無忌憚地困住他們轉世投胎的靈魂。

還未來得及看第二眼,一隻乾燥,炙熱的大手捂上了她的眼睛,她跟着撞進一個寬厚的,帶着淡淡清爽海鹽的懷裏,另一隻手摟住她腰,以防她撞得一個踉蹌不穩。

「別看。」嗓音低沉暗啞,令人心安。

「我已經看見了。」

「那我爭取下次捂得快一點。」

將他手移開的白笙很想說一句:「沒有下次了。」想了下,罷了,還是閉嘴為好。

說再多又有什麼用,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走吧。」腳尖才移動分毫,仍是心有不忍,「你能不能將困在這個村子裏的靈魂解脫出來,給他們一個轉世投胎的機會。」

要不然,連來世都沒有,未免過於可憐了點。

三個月後,終於來到了昔日南觀—青雲宗。

這裏看不出當年的繁榮昌盛,有的只是人煙阜盛,不見雜草只見殘牆黑壁。

清風捲來,濃烈的燒焦味嗆得鼻間不適,那些焦黑炭土像是有生命活了過來,正張牙舞爪地撲過來要朝她索命。

「我當時也是太生氣了,事後我也知道我做得不對,白白要打要罵我都認了。」暗自打量她的聞瑜心虛又緊張地伸出二指想要拉住她衣角,又惶恐被拒。

「我知道你是為我抱不平,你無需自責。」假如換成她得知自己最在意的人被逼墜封魔崖,她做的不一定沒有他瘋。

只是當她看着一群昔日恭恭敬敬喊她師叔的弟子因她之故葬身,心裏總歸有道坎繞不去。

悲涼氣氛尚未凝聚,蹲在一側的聞雯突然指著廢墟驚呼出聲。

「娘親,爹爹,你們看我在這裏發現了一朵花誒。」碧綠纖枝上迎風搖曳著一朵淡粉色小花,輕盈,美麗。

生長在廢墟里的花,堅韌,美麗又代表着新生。

回去的路上白笙一言不發,一直沒話找話的聞瑜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對觸她霉頭,也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四人正欲離開此地,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正前方。

濃墨捲軸間,來人一襲淺山水綠,似懸崖峭壁中掙扎求生的錚錚綠意,他懷中正抱着一束□□,似前來拜祭某位故人。

四目相對間,久久不言,直到一人打破沉默。

「師尊,真的是你嗎。」胥檸想要上前一步,又束手束腳得只是站在原地,一雙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不過見到旁邊的師公,面色微變,不知是恐懼,還是恨不得殺之後快。

白笙似有些詫異:「你怎麼在這裏。」

「弟子正巧路過。」撓了下臉頰的胥檸哂笑一聲,直接掠過面色不虞的聞瑜。

視線移向仍是小女孩模樣的聞雯,眼睛一亮,內有星光跳躍,「雯雯,好久不見。」

聽到自己名字,躲在哥哥身後的聞雯這才探出小腦袋,怯生生地喊了一句:「胥哥哥好。」

聞楓看着完全被忽視的自己,舉起拳頭置於唇邊重咳一聲,提醒一下可別將他給忘記了。

「阿楓。」

「嗯。」這才差不多嘛。

白笙見他身穿逍遙谷內門弟子服飾,眸光浮動:「青雲宗已毀,你如今身居何處。」

「弟子去了蓬萊—逍遙谷。」或許是不敢面對她的質問,連頭都不敢抬起。

本以為會惹來她的不虞,可等來的只有雲淡風輕:「嗯,那裏挺好的,適合你。」

這句話莫名令他的嗓子眼堵得慌,此刻的他又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問她,又不知從何開口,最後只能演變成一句:「師尊如今過得可安好。」

白笙指覆錦繡衣袂,並未回答他第一句:「青雲宗覆滅,我還被冠上正道叛徒,委實當不上.你的一句師父。」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弟子既拜了師尊為師,此生絕無更改的可能,除非我死。」聞言,青年雙膝跪地,以頭搶地磕首。

半空中忽然聚起幾朵烏雲,沒一會兒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頂雨跪地的青年始終沒有等來一句回應,耳邊傳來的只有風雨肆虐。

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八仙陣並沒有因為青雲宗的覆滅有所改變,唯獨變得冷清了很多。

「娘親是在想檸哥哥一事嗎。」

抿著唇的白笙揉了揉女兒的頭髮,不言。

故地重遊后,有些事情也到了要解決的時候。

被囚禁在鎖魂瓶中承受斧鉞湯鑊,刀鋸鼎鑊,折磨得神魂幾近透明的殷九里終是被放了出來。

待神智有些不清的殷九里逐漸恢復清明,見到屋內的白笙,聞瑜,喉間發出一聲恐懼的尖叫。

雙手抱頭,癲狂得喃喃自語:「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前面做的那些事都是系統逼迫我.乾的!」

「壞事做盡,喪盡天良的人不是我,是系統,你們要找就去找它算賬不要找我。」

「你們想要問什麼我都能告訴你們,只要你們不要再把我關進去了!」殷九里只要一回想到先前,便是恐懼得汗毛根根豎起,靈魂深處傳來針扎般的疼。

「你來自哪裏。」白笙觀察着她的神情變化,問出了她最在意的一件事。

「我,我來自一個先進的二十一世紀。」殷九里對上旁邊笑得白齒森森的聞瑜,不敢再有半分掩藏。

她之前是怎麼覺得這個男人是個光有美貌,實際上一無是處的花瓶!還天真地以為他會拜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接下來,白笙和聞瑜就像是聽到了一個最為荒謬可笑的笑話。

他們所在的世界其實是一本書,更是隨意被他人操控生死的一個符號。

而她殷九里跟系統,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帶着施捨般的嫌棄來到他們這個小世界,將這個小世界給弄得團團亂后就拍拍屁股走人。

甚至,他們的目標是將她踩入泥地,只要她過得越痛苦,越不堪,她得到的獎勵越多。

把自身快樂建立在他人痛苦上,就是他們的存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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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亂終棄了一條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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