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人生何處不相逢

()唐德.羅山維奇，曾經是一個吟遊詩人，在托格洛什中西部地區有一點名氣，一些作品至今還在某些城鎮和鄉村流行。五十歲生rì的時候，他突然決定結束已經有三十年的浪蕩子生活，帶着一個出生不到六個月的女嬰回到家鄉梅拉諾，在這個偏僻的小城開設了一家叫做「甜泥巴」的酒館。

這是十六年以前的陳年往事。現在，唐德.羅山維奇是一個六十六歲的老頭，他帶回的女嬰變成了一位美貌少女、每天出門身後都能跟上一個小隊的未婚青年，而「甜泥巴」酒館雖然表面看來依舊是一家純粹的小酒館——不過它的麥酒和碎肉餅確實不錯，極受歡迎——實際卻是梅拉諾的地下情報交易中心。

經常在這家酒館出沒的顧客中可能有三分之一是情報商人和購買情報的客戶，羅山維奇為他們提供談判地點，然後收取中介費用——按照慣例是成交金額的百分之五。他自己也會出售一些價格高昂但是極為準確的情報，可靠程度接近百分之百，不過不是經常，準備購買情報的客戶必須做好一無所獲的心理準備。

要麼沒有，要麼一定正確，在過去的十六年裏一直都是如此。羅山維奇先生的事業能夠取得成功絕不是因為運氣。很顯然，他在教廷、多個王國zhèngfǔ和黑暗勢力中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消息渠道，而且都很可靠。

一個曾經的、有些名氣但並不響亮的吟遊詩人是怎麼獲得如此龐大而且有效的情報網絡的，藍雲對此充滿好奇，渴望現其中隱藏的內幕。

他決定親自前往梅拉諾拜訪羅山維奇先生。

不過，事實上他也只能親自前往那座小城：混沌戰士和惡魔牧師的外貌特徵全都太明顯了，不需要惡魔審判庭的檢察官，隨便找一個普通人就可以將他們辨認出來，如果他們想要進入梅拉諾，唯一的辦法就是殺進去。

然而梅拉諾的守備部隊卻是一塊堅硬的鐵板。雖然雷格諾斯看到的記錄是正確的，那裏只有一支退伍軍人組成的一百二十人的民兵，但它顯然忘記了註明，這支民兵部隊是「巨龍獵手」。

這是一支戰績輝煌的古老部隊，歷史可以追溯到「新秩序」建立的第二年。當人類開始入侵jīng靈帝國的領地的時候，托格洛什北方山脈的一個高地人部落進行了全面動員，組建了一個三百三十三人的民團，然後作為北方人類聯軍的矛頭向西南方向攻擊前進，一直推進到梅拉諾附近地區才被險峻的地形阻止。而在那之前，這個民團獨自擊潰了三個jīng靈軍團並與其他部隊聯合擊潰了另外八個jīng靈軍團，其中四個軍團被徹底消滅；被它的戰士殺死的jīng靈過兩萬六千，沒有俘虜，因為所有俘虜，不管是男xìngjīng靈還是女xìngjīng靈，都被殺掉了。

不過jīng靈並非「巨龍獵手」最重要的戰績。它最重要的戰績正如它的名字，「巨龍獵手」殺死了三十九隻成年巨龍，這個無與倫比的成績使它能夠為三分之一的成員配備龍皮製造的盔甲，而那種把戰士的身體嚴密包裹起來的、只有頭盔開闢了一道狹窄的T形觀察縫的盔甲也成為它的重要特sè——當然只是之一。

「巨龍獵手」還有兩個特sè，尺寸都很驚人的寬刃戰刀和重型弩，一個能夠砍斷巨龍的脖子，另外一個可以在一百五十碼距離上刺穿巨龍的皮膚，或者貫穿一個站在七百碼以外的jīng靈shè手。

所以jīng靈輸掉了他們與「巨龍獵手」的絕大多數戰鬥，極少數勝利都是依靠伏擊和突襲取得的，而且都很凄慘。

當然，這些都是陳年往事，現在的「巨龍獵手」已不是當年那支「巨龍獵手」，它是否還像過去一樣強大是一個必須重新考證的問題。但是藍雲不希望由雷格諾斯或者「叛逆連隊」負責這項工作，而扎坦也沒有表現出哪怕一點興趣——挑戰一支久負盛名的軍隊並將它打垮確實是他的樂趣之一，但是梅拉諾的「巨龍獵手」並不完整，只有一個百人隊和兩個十人的獵兵小隊，由一名副團長指揮，於是他就感到索然無味了。

更重要的是，藍雲的目的是在羅山維奇那兒獲得艾爾達倫.博爾奈斯的最新情報，不是消滅「巨龍獵手」或者摧毀梅拉諾，讓「叛逆連隊」進攻這座小城顯然是一個壞到了極點的主意。

混沌戰士和雷格諾斯都不能去那兒，他必須自己去，只帶了一個隨從：認識羅山維奇的范.希普。

「為什麼只有我？」臭名昭著的火法師顯然不怎麼喜歡這個安排。要知道，他甚至不是特遣隊的成員，他的導師毫不留情的將他排除了，既然如此他完全沒有必要參合進去，當然更不用說獨自陪伴藍雲了。

「格倫德爾，也許你可以請你的老師代替你，或者與我們一同前往酒館。」藍雲嘲弄的笑了一下，繼續jǐng惕的掃視着四周的人群。

他不想主意范.希普的反應，因為他知道這個傢伙會有什麼反應。

他的臉一下子變白了，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起來。「呃……那的確是……問題。不過……我們……等等，露絲雅在哪兒？為什麼不帶上她？」

「難道你現在還沒有察覺，她已經溜走了么？」

「溜走？」

「她先偽裝得很虛弱，接着假裝暈了過去，但是一離開地下，她就立即變回龍的形態然後飛走了。必須說，我們的紅龍小姐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問題——在雷格諾斯完成獻祭儀式以後。」

那些都是雷格諾斯告訴他的，直到那個時候，藍雲才意識到露絲雅絕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天真可愛。當然這是他的錯誤，不管外表看起來如何，實際上黑暗世界的任何一個成員都不可能與那兩個詞產生關聯，這是常識，不應該忘記。

但他忘記了，范.希普也忘記了，幸好沒有因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我沒有想過……」火法師現在是一副yù言又止的神情。想了想，他最終決定忘記那隻紅龍，更專註於正要進行的工作。「我們到了。」他指向前方，「就是那兒。」

「甜泥巴酒館」，藍雲已經看到酒館的招牌，招牌下面敞開的、就像是在說「歡迎」的大門，還有站在大門兩側的四名全副武裝的重甲武士。這些士兵看起來既兇狠又jǐng惕，每當有人稍微靠近酒館，他們就會立即盯住他，把手放到佩劍的劍柄上，那副表情等於是對他說「滾開」，於是那個原本只是想進酒館喝一杯的可憐蟲也就只好落荒而逃了。

他揚了揚眉毛。「看上去今天不是喝酒的rì子。」

「莫雷尼亞的王家衛士。」范.希普認出士兵的盾牌上的徽記，「他們的長官一定是個蠢貨。這裏是梅拉諾，不是哈德克，不是王家衛士顯示威風的地方。」

「準確的說，不是哪位公主或者王子顯示王室的權威的地方。」藍雲糾正到。

梅拉諾的領主與莫雷尼亞王室的關係十分緊張——準確的說，是梅拉諾屬於的普拉西亞地區的貴族與莫雷尼亞王國的現任國王波爾圖四世、以及國王的家人的關係十分緊張。因為一次不應該存在的錯誤婚姻，波爾圖四世和他的王后成為了普拉西亞貴族的敵人，當然他的女兒和兒子也是。

「巨龍獵手」絕不會給哪位公主或王子一點面子。

「有好戲看了。」火法師說，興緻高昂。

他得到一盆冷水。「我們沒有時間看戲，格倫德爾，記住我們來這兒的目的。」短暫的沉默，藍雲接着說：「而且我感覺到了，酒館里有一個穿越者。」

那個感覺又出現了。

作為他的老搭檔，范.希普知道他有那種能力，並不感到奇怪，只是不能確認。「一個穿越者？你確定？」

「當然，我非常肯定。格倫德爾，想個辦法讓我們進去。」

「那很簡單，可以走後門。」

所有酒館都有後門，但不是每個酒館的後門都可以讓顧客使用，「甜泥巴」就是這樣的酒館。不過藍雲和范.希普的運氣總算還不是太糟糕，當他們趕到那兒的時候，一位美貌的少女正好推門出來。

「嘿，妮芙爾。」火法師立即湊了上去，「好久不見……」

「我認為幾天以前我們才見過一面，火法師。」她直接把他的綽號喊了出來，帶着顯而易見的厭惡，「聽着，要是你還敢碰我，我不會再用手掌打你，而是用劍在你的身上捅幾個窟窿。」

她的腰帶上插著兩把短劍，是藍雲和范.希普熟悉的樣式，異端審判庭的dú1ì檢察官們喜歡使用的那種。這個現讓他們感到困惑。難道羅山維奇和他的養女、或者只是他們中的某一個是異端審判庭的線人？

他們沒有考慮多久，因為美貌少女並沒有那麼多耐心等待他們思考。

「說把，火法師，你又想做什麼？」她不耐煩的催促到，「我還要去烏沙尼爾老師那裏練習劍術！」

妮芙爾提到的名字讓藍雲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什麼地方聽說過一個姓「烏沙尼爾」的傢伙。他陷入沉思，而范.希普回答到：「我們只是想進去喝一杯，還有，你知道的，向羅山維奇先生購買一些情報。讓我們進去，妮芙爾。」

「恐怕那不可能，火法師。」她遺憾的說，「奧黛麗公主和他的小白臉情人把整個酒館都包下了。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妮芙爾，我不是在請求你——」

藍雲制止了范.希普，向前走了一步，遞出一枚金幣。「請讓我們進去，小姐。」

妮芙爾死死盯着那枚教廷行的、因此品質和購買力都有保障的金幣，偏著頭，考慮了一會兒，然後接過它，再側身讓出道路。「好吧，你們可以進去，但是別惹麻煩。」

「我們不是來惹麻煩的，小姐。」藍雲禮貌的回答，迅從洞開的後門鑽進酒館，接着范.希普也跟了進去。

然後門關上了。

酒館的廚房裏沒有一個人，只有他們兩人。藍雲謹慎的觀察著環境，說：「聽着，格倫德爾，你去找羅山維奇，我到前面盯住那個穿越者。」

「但那些王家衛士……」

「我不會在這裏動手。放心，格倫德爾，那些王家衛士不會給我們造成麻煩。」

范.希普被說服了。於是他們分開，火法師前去尋找羅山維奇，而藍雲前去監視穿越者——計劃很好，但是藍雲忘記了一個事實：他不清楚酒館內部的具體佈置，也不知道目標的具體方位，行動註定會出現問題。

他正確的找到了酒館的前廳，看到他的目標，但不幸的是，他所在的位置不是某個偏僻角落，而是酒館的zhongyang，因此也可以看到從廚房進來的藍雲。

這個穿越者立即叫起來。「是你！」

他很驚訝，不過藍雲比他更驚訝，因為他不是別的什麼人，正好是偉大的黑暗主宰要求消滅的舊神的救世主。

艾爾達倫.博爾奈斯，居然就在「甜泥巴」酒館。

藍雲知道他就要倒霉了：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以錯誤的方式，遇到一個錯誤的目標。他看了看坐在博爾奈斯身邊的、一臉困惑的美貌女士，莫雷尼亞的奧黛麗公主，以及坐在旁邊的那張桌子上的年邁法師，還有聚集在他們四周的至少兩打王家衛士，非常明智的沒有把藏在袍子裏的砍刀抽出來，而是舉起右手微笑着打了一個招呼。

「嗨，艾爾達倫王子殿下，我們又見面了。」

博爾奈斯用憤怒的咆哮回答了他的問候。「抓住他！」

「抓住他！」公主重複了這個命令。

王家衛士開始執行它。

沒有一點猶豫，藍雲把他的左手也舉了起來。「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