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一

一九八二年,己卯rì,龍抬頭,在父母的狂喜之下,我出生於中國中南部某個省的小鎮上。

我的父親是一個戰功赫赫,光榮退伍的越戰特種兵。在對越戰爭打響時,他擔任尖刀班班長。

所謂尖刀班,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炮灰。一旦開戰,敵多我少,他們上;敵少我多,也是他們上。所以掛上尖刀班這個名字就像廁所里點燈一樣,基本找死(找屎)。

但是據說每次他們班都極其強悍,有過呆在敵人後方偵查一周、幹掉越方三十多人,全員歸隊的記錄。直到大撤軍的那天,大部隊已經撤離前線,他們班卻被滯留在了敵軍腹地,千辛萬苦殺了回來,剩下我父親和湖北的一個戰友,其他人,則全部化為了他鄉的泥土。

也因為這些赫赫戰功,父親立下二等功,最後連職轉業在我們當地市的某個部門,幾年之後,母親隨父親去了城裏。所以小時候我和弟帝是在外婆的撫養下長大的,直到十歲進城。

也許是因為父親沒有和我生活在一起的緣故,他的dna中所擁有的強悍和沉穩的特點完全沒有顯現在童年時代的我身上,甚至可以說是虎父犬子,截然不同。

打小我就比較懦弱,卻又十分調皮。

我記得在我滿兩歲之後,只要外婆一旦有事不能看着我,就必定用根繩子系在我的腰間,另一頭栓在門口的電線桿上。如果不像栓狗一樣的拴着我,她可能就得用那天剩下的所有時間來找我,並且還要給鄰居賠償鍋碗瓢盆之類。

不過,我雖然調皮,膽子卻不大。除了人家欺負我弟弟之外,我不敢和別人有任何的肢體衝突,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懦弱。

有一件事可以證明。

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媽有一塊山城牌的國產手錶(現在很多人不會記的這個牌子。但在當年,它就是中國的勞力士)。

某天,我背着我媽,悄悄的把這塊手錶帶到了學校,可能是招搖過度,引起了當時一位大爺的強烈不滿,那位大爺把我強摁在地上,揍了我一頓,還砸壞了我的錶殼。

最後我哭着回家,叫大人來找老師,才擺平了這件事。事情過去很久之後,我還被全校的人恥笑。

因為打人砸表的這位大爺才二年級,比我還小!

不過,外婆雖然很心疼我被人打了,卻又說我做得對,比起我在外面和人打架,她寧願我這麼沒用。

只不過這樣的沒用並沒有在我的身上持續一輩子,初中的某一天,改變了我的一切。

十歲的時候,父親託了很多的關係,終於把我從小鎮接到了城裏……然後,我就在城裏讀完了小學,升入初中。

剛進初中的時候,我非常瘦小。還記得當時體育課上,老師說要加強體育鍛煉,不要做豆芽型的小朋友,我就是不折不扣的豆芽型。

這樣的體型,和愛動的xìng格以及略帶土氣的鄉音。讓我成為了當時學校的小混混們欺負的對象。

從小我就受欺負,但是小時候的欺負和初中兩年的遭遇卻完全不同。

小時候因為彼此年紀都小,只能說是單純的打鬧。而初中之後,大家已經到了青net期,開始有了各自模糊的世界觀和人生觀。所以,單純的打鬧也開始變味,成為了帶有功利xìng質的弱肉強食。

那是一段讓我痛不yù生的rì子,時至今rì,我都還會偶爾想起那些極大的羞辱與噬心的仇恨。

我想,我xìng格的偏激,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當時我們學校有幾個特別霸道的小混混,其中最凶的一個叫做莫林。他的哥哥是當時已經小有名氣的混混,所以他狗仗人勢,在學校橫行霸道。

我已經不太記得和他是怎麼結的仇了,但是當時的我被他欺負得確實夠慘。

學生最盼望的就是下課和放學。但是那個時候的我,卻非常的害怕下課,因為下課後,我經常被他和他的幾個小弟抓住「打鵝」,打鵝是我們那邊的土話。就是幾個人分別抬起一個人的四肢,然後合力搖晃,像扔沙袋一樣奮力扔出去。被扔的人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劇痛無比的就躺在了地上。

這樣的事情通常是生在很多的同學面前,大家也就傳來了一陣陣的笑聲。那些笑聲讓我覺得就像只猴子一樣被耍猴人耍著,身旁只有冷漠和戲謔。不會有一個人來幫我。

如果當時有人過來幫我一下的話,我想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血案生。那麼今天的一切也許都會改變。

可惜最終這一切都只是如果。

每次,當我稍有反抗,放學后莫林和他哥哥帶的幾個小混混,就一定會在學校門口等着我,給我更厲害的一頓暴打。

剛開始我還像小時候一樣叫媽媽來學校,但是很快我就現這招不再管用了。老師批評了他們之後,放學等着我的又是一頓暴打。

後來我越來越厭學,我討厭去學校,更討厭每個人都敢踩在我頭上過rì子,但是我卻也只有無能為力。

成績越來越差,長輩們問起理由時,也曾說過厭學的原因。但是無論家長老師,統一的回答就是:

為什麼別人就欺負你,不欺負別人呢?你安心只搞學習,誰都不會惹你啊。

在他們眼中,這只是小孩子的打鬧,殊不知,仇恨已經在我心中芽,父輩遺傳的某種基因開始激活。

兩年過了,我慢慢地長大。初三的某天,剛下課,我又被他們幾個抓着打鵝,這次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還手了。我抓着莫林的脖子,手腳全上,把他臉上抓出了一道道鮮紅的印痕。他們在極端的震驚之後,一擁而上……。

上課鈴響,他進教室之前當着全班同學對躺在地上,一身腳印,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我說了句:晚上等著!

這句話讓我恐慌之極!

莫林和他的哥哥對我造成的心理壓力實在太大,當時聽了這句話之後,我甚至都可以想像出晚上他和他哥哥暴打我的表情和言語。

我不敢再上學,從地上爬了起來,飛快的跑出了學校。

一個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溜達,心裏極度恐慌,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叫家裏人吧,保得了我一天,保不了一輩子;老師,除了批評兩句,還能怎樣?

也許是命中注定,就在我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時候,走到了一個改變了一切的地方。如果說當時我心裏的恐慌和憤怒就像一桶炸藥達到了爆炸臨界點的話,那麼這個地方給了我一根導火線。

大家應該記得,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所有的學校都有一個口號——堅決抵制「兩室一廳」。

這兩室一廳指的是——桌球室,遊戲機室,錄像廳。

現在遍地開花的網吧、酒吧和kTV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兩室一廳」就是年輕人業餘活動的天堂。

所以,儘管學校在大力抵制,往往這兩室一廳最多的卻就是學校附近。

我到現在仍然深刻地記得,當時我漫無目的地走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個車站,而車站旁的街道上一排都是小飯館和錄像廳。

我鬼使神差地拿出一元錢,進了其中一家錄像廳。在看完裏面播放的一部香港電影之後,很冷靜的走到學校騎上自行車回家,拿了家裏的一把水果刀。然後,等在了學校對面的一家小賣部,並且買了我人生的第一包煙。

放學時,學生們紛紛推著自行車從學校出來,我看到莫林的哥哥和幾個小混混站在學校的門口,大多留着當時流行的郭富城式中分頭,很是扎眼。

過了不久,我們班的同學都推著車走了出來,莫林也在裏面,我知道他們在等我,所以我快步的走了過去!

第一刀捅進莫林哥哥的肚子的時候,他們還在聊天。

後來生的一切,我的印象已經模糊,深刻的只有在我耳邊瞬間響起的無數尖叫聲和當時一心要殺了他們的感覺。

以及那部電影!

對了,那部電影叫做《古惑仔之人在江湖》。

莫林命大,居然只受了輕傷,他的哥哥則是脾臟破裂。

我父親走了無數了關係,賠了五萬塊錢,再加上我年紀小,沒有受到牢獄之災,也可以繼續上學。

其實,當時我還是很害怕的。在派出所,我哭得話都說不出來,媽媽也陪着流眼淚。讓我害怕的不僅僅是自己所做的事情,還有對未來的恐慌。我不知道會不會坐牢,會不會離開愛我的家人,更不知道讓我膽戰心驚的莫林兄弟又會給予我何等殘酷的報復。

原本我以為,上學之後莫林還會來報復。但是,一個月之後,我回到學校,卻現事情和我的設想完全相反。

莫林的眼睛根本就不敢看我,有我在的地方,他一定是站得遠遠的;以前欺負過我的人,見到我都是唯唯諾諾,一旦眼睛對視,馬上就會移開自己的眼神;老實的那些同學剛開始更是話都不敢和我說;當時我和其他弱小同學被欺負的時候,笑得最大聲的那些個美女同學們,望着我的眼神好像也變得水汪汪的了,再也沒有了以前那種鄙視和不耐煩的感覺。

我下課去廁所的時候,居然其他年級的那些老大們都來給我上煙。要知道,初中的廁所,抽煙是只有大哥才有的特權,而可以不帶煙去抽煙的,只有大哥的大哥。

慢慢的,各個學校都開始有人打着我的旗號,以認識我為榮。甚至,從沒有收過情書的我,也開始收到了情書。我知道,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了,他們都怕我。

我喜歡這種感覺!

我沒有像莫林一樣欺負老實的同學,因為陳浩南不做這樣的事。我也沒有跟着街上那些點名找我,要我跟他們混的所謂老大,因為B哥的樣子不像他們那麼猥瑣,起碼B哥沒有留着長,時時刻刻叼著香煙裝逼,卻敲詐中學生的錢。

但是,我確實變了,徹底變了。以往的我被人欺負卻不敢反抗,現在只要有人挑戰了我權威,我會馬上反擊;以往誰都可以和我放肆的開玩笑,而現在沒人可以在我面前有半分輕佻。

我還是我,只不過我心裏某些東西徹底的改變了。

我不欺人,也絕不再讓人欺我。

揚眉吐氣的初三轉眼過去了,我考上了高中。但是孤身一人的外婆希望我可以回去陪他,父母也害怕我留在市裏會變壞,所以把我送回了我出生的那個小鎮讀高中。

在那裏,我踏上了今天的這條路,也認識了那幾個rì后同樣聲名顯赫,生死與共的人。

也許,有些人註定是要遇上的,然後在一起做些什麼的。哪怕是轉了再大的彎,他們還是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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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拚――六兄弟的血色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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