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未生而相

第一百一十章 未生而相

我說:「我有那麼厲害?還用得着電棍?」

穀子說:「龍哥,真的!」

我咧咧嘴:「那牢頭欺人太甚,我見不得。我雖然打不過他,拚命還是可以的。」

我這句話說得穀子雙目含淚,穀子忽然雙膝跪地:「大哥,今兒穀子認你了。」

「別,兄弟,用不着這路數。」我掙扎着想把穀子攙扶起來,卻哪兒起得來?

我這全身酸軟疼痛,我摸摸頭上,被那牢頭的幾個小弟拳頭蹭開了好幾條口子,結滿了血痂。

穀子滿臉的愧疚:「都是穀子不好,給龍哥整出這麼個禍事。可惜的是兄弟不能陪龍哥」

「唉!」穀子重重嘆了一口氣

我奇怪了,我為了他和牢頭血拚。獄警才把我和穀子換到了這間有兩張床的特殊房間。打架這事兒瞞不住人。估計是老陳和茗做了很多外圍工作,第二個可以斷定的是那牢頭雖然被我打得慘,但也不至於有性命之虞,否則我怎麼還會在這裏?

穀子說不能陪我,難道這傢伙要換房了?

我說:「啥意思,你要走還是換拘留房?」

穀子說:「龍哥,從今天開始算起,小弟只能陪你七天,第八天早晨,我必須出去。」

我心裏納悶:你想出去就能出去?

我說:「治安拘留處罰15日未滿,你怎麼出得去?你兄弟有什麼關係?」

穀子看着窗外:「我孤零零一個人,哪兒有什麼關係?」

「孤零零一個人?什麼意思?穀子的父母呢?穀子是孤兒?」穀子的眼眸里透著股憂鬱,我猜測穀子的身世必定坎坷,我本來想順着話問問他的家世,但看見穀子落幕的神情,我也不想去觸碰他心底也許存在的那處創傷。

我轉了話題說:「穀子,不管你能陪龍哥多久。這次出去要是有機會,龍哥請你到四川喝酒,怎麼樣?我有個兄弟是美食家,做得一手好菜。」

穀子很高興的說:「好!」

我說:「我記得兄弟你說你是河南孟津的,你們哪兒有什麼特產?」

穀子摸了摸額頭上那塊鮮紅的胎記:「孟津特產不多,要說也有。不過不算啥特產,我家那塊兒地最合適葬人。」

「葬啥?」,我心頭一緊,趕忙問道。

穀子嘿嘿笑了起來:「龍哥,怎麼你也是這副表情啊?怎麼你們都是這麼一副茫然無措的表情呢?怎麼我就遇不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人呢?我就是一苦逼命!」

穀子說完一聲長嘆。

葬人?穀子輕描淡寫的一句,我那根敏感神經又被挑了起來。這穀子生得面相異於常人,難道這傢伙也是個北方的「神漢」?

我再聯想到八陰虎符和風水師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說不定這傢伙還能給我提供點這方面的線索,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嘿,這傢伙有故事!有意思。」我心說。

我繃住了臉,驚惶的問道:「你剛才說的可是葬人?」

穀子說:「是啊,我們那地方就好這口兒,尤其是我家那位置,更是龍脈中的龍脈,我這次出來,就是要……」

穀子說到這兒,好像覺得自己說漏了什麼,趕緊止住了。

「啥意思,兄弟你還會看風水什麼的?」我故意問道。

穀子羞澀的說道:「不是我會看,是我天生就會。」

我捶了下穀子的肩膀:「兄弟,別吹了。你要能掐會算,還能到這裏來?還會讓你龍哥為了你遭這頓打?」

也許是這句話碰到了穀子心底的自尊,這小子「蹭」的一下站起來,面紅耳赤的說:「龍哥,真的。我要是說謊,讓我家龍脈斷絕,這有些事兒,不是人能算的,況且,就是我算準了我也不能說。」

我注意到穀子的一個習慣動作,這小子習慣搓手。

我說:「你才多大年紀?比我還小,還天生就會?」

穀子說:「沒辦法,我也不知道我會。要說我知道自己會看風水,會走陰。那也是我家鄰居發現的。這話說來有點長。我生在邙山,邙山,你知道嗎?」

穀子說邙山的時候,怕我不知道,特意問我。

邙山!我豈有不知之理,我不僅知道,而且詳細研究過邙山墓葬的考古學專籍。

但是為了知道穀子會些什麼,包括他預言自己出拘留所時間的準確度,還有他為什麼會被治安拘留?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這傢伙給我解開這些謎題。

我故作不知,一臉茫然,迷迷糊糊的說:「邙山?什麼邙山?在哪兒?」

穀子搖了搖頭,一臉苦笑:「龍哥,你不知道?這個不怪你,你也不是我們那行的人。

所謂邙山,自古有名!俗諺說:『生在蘇杭,死葬北邙』。

邙山,就是傳說中墓葬的極佳之地,這個地方有個特別大的名號,叫做『冥界天堂』。

邙山位於河南洛陽城北郊,黃河南岸,為崤山支脈。

邙山東西綿亘190餘公里,海拔250米左右。這裏山勢雄偉、水深土厚,伊洛之水自西而東貫城而過。

如果有機會立墓於此,即圓了古人所崇尚的「枕山蹬河」之願意,因此邙山被視為古代帝王理想中的埋骨處。

歷代的帝王將相、達官貴人多以邙山作為他們安身長眠的樂土,就連朝鮮半島的百濟國王在客死他鄉后,也把邙山作為了自己的安葬之地。

而我,恰恰就出生在邙山。

我還沒出生的時候,還在我娘肚子裏,也就是幾個月的時候,就嚇死了邙山的薛瘸子。」

「什麼?你小子還沒出生就犯了命案?」,我取笑穀子。

穀子拎起水壺,給我倒滿了水,繼續說道:「我哪兒知道,要說那都是我媽的事兒,我怎麼知道我有那麼大的殺氣。」

我說:「這薛瘸子是個什麼人物?」

穀子用食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彎彎扭扭寫出三個篆字:薛瘸子。在薛瘸子三個字下面,穀子又畫上了好幾個符號。

這幾個小篆形狀莊嚴豐滿,不是隨意而畫。想起沙蝕黑城裏那些秦簡上的古篆,這幾個篆字古風悠遠,和那上面篆刻的小篆頗為相通。

難道都這小子家裏也有秦簡?如果有,是否和虎符有聯繫呢?

想到這個疑問,我不由得暗暗心驚,裝作不認識:「穀子,你搞什麼名堂?這寫的啥,考我呢?龍哥可看不懂你這些玩意兒。」

穀子面色凝重:「這三個字寫的就是『薛瘸子』,至於下面的符號。龍哥,不要怪兄弟,我解釋了你也不明白的。總之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到他,所以我必須要表示對他的尊重,我無意殺他。」

穀子接着說:「這薛瘸子是我們河南洛陽邙山陰師中的一個大人物,方圓幾百里凡遇遷墳、常人暴斃、死人尋墓、鬼事解異、過陰傳音、鎮煞破凶,都是他一人而為,只要薛瘸子出馬,必定風平浪靜,逢凶化吉。」

我面露驚訝:「真有這麼厲害?」

穀子伸出食指,在桌上那些畫出「薛瘸子」名號的水痕里,逆時針攪動。很快,那些名字和符號就看不見了,只見桌上一灘水漬。

穀子點了點那灘水漬:「本無厲害,何來厲害?這薛瘸子也是一樣,孤苦一人,正應《易經》之言:察見淵魚者不祥。他本來也不叫薛瘸子。」

我嘴裏邊一個「好」字差點吐出來,穀子剛才所言乃是《易經》中一句箴言,專門講的就是知天機者但凡無好下場,這也是我們在江湖中經常看到所謂算命先生,不是瘸子就是瞎子,要嘛就是聾子,總之是身有殘疾的原因。

至於這原因是否正確我們姑且不去考證,單憑穀子對《易經》隨口拈來的功底,我對他又另眼看了三分。

我趕忙接上穀子的話頭:「他原來不瘸?那怎麼又叫他薛瘸子了?」

穀子笑笑:「道可道,何必說?據說有天薛瘸子在家中手佔一卦,卦象顯示當天外出必遭車禍。薛瘸子當即閉門謝客,當天也不外出。知道這事兒的人蜂擁而來,都譏笑薛瘸子膽小。

就在來看熱鬧的這幫人中,有個叫柴強拆的。這人是個超級迷信風水之人,聞聽此事。飛奔而來,也想看個稀奇。

柴強拆開的是輛雅閣,按說怎麼也不可能,因為薛瘸子住的那幾間平房尚在馬路牙子之上。

但事後柴強拆說剛開到薛瘸子住那地方,剎車就失控了。面對前面圍觀的眾多人群,柴強拆只得選擇向左打方向。

左邊馬路牙子上,是一溜兒平房。柴強拆想的是這撞房子總比撞人要好。但見失控的雅閣猶如一頭困獸,一下子撞穿了那排房子的后牆。

牆的那邊,是端坐在客廳大堂內的薛瘸子……

薛瘸子腿治好以後,走路的功能再也沒能恢復到以前,所以我們那兒的人乾脆就叫他薛瘸子了。

自那次事情發生以後,薛瘸子經常拄著拐杖在屋檐下發獃,神神叨叨的在嘴裏念:拆,拆,強拆?牆拆?

後來,薛瘸子也就再沒有接過風水的業務了。再後來聽說有個房地產老闆出價五十萬請薛瘸子給他看風水,薛瘸子也是眼都沒睜一下,直到那天我媽找到他。

說來這事兒也蹊蹺,按說薛瘸子早就封山洗手,斷了陰陽眼,更不要說他從來不看陰孩的師訓了。

可那天我媽打電話找他的時候,他卻一口應承下來。我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麼要破例的原因。可惜的是,薛瘸子死了。

「啥陰孩?地下埋的死嬰?死了?咋死的?和你有關?」我好奇的問。

穀子擺了擺手:「不是不是,那些孕婦肚中還未出生見天日的活的孕嬰,我們叫陰孩。地里埋的那些死嬰,不管何種原因,只要是死了的,出世見光,復歸幽冥,我們都叫做冥嬰。這一字之差,卻是生死兩重天之意。

至於薛瘸子他死了,是因為看見了我的面相。是因為我是一百年來邙山地界中唯一一個『未生而相』的陰孩。」

穀子這傢伙滿嘴白沫,說得口水飛濺。

我心裏暗笑:「無我相,無人相,四相具無,有相即是無相。你小子還給我來個什麼東西?『未生而相』?」

我正在心裏譏笑穀子扯淡,那知穀子在下面的一番敘述,時間、地點、人物說得沒半點破綻,幾乎就是一件完整的刑案現場復原。

我才終於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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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頭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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