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雪夜拾趣

第二十九章 雪夜拾趣

幾天後,沁穆雪山。

山高五千餘丈,直入雲端,遠望去,以三千丈為界,下則蒼翠滿山,綠意如墨,上則白雪鋪地,皚皚映rì,一綠一白自然過渡,蔚為奇觀。

天sè向晚,在山坡某處數十丈厚的冰雪地面上,有行人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向上延伸,山風卷過,很快將先留的腳印盡數抹去,一路追襲而去,腳印的盡頭是六個高矮不一的身影,前後排開緩緩前進。

曾緣走在隊伍最後,隨時留意周圍的情況,偶爾能見到雪兔、野鼠之類的小獸四下覓食,甚至是一些低階妖獸如獨角豸鹿、冰涎穿山甲等,不過他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小隊其他成員身上。

山風凜冽冰寒,雖然眾人都是修者,體魄強健,卻也不得不開啟護身法罩來抵禦,勁風卷著積雪不斷撞擊在法罩上,快消耗著眾人體內靈力,時間一長,眾人修為上得差別便顯現出來。

隊長鳴世是罕見的金火雙靈根,修鍊度既快,靈力也愈加凝厚,火系護罩一開,將外界寒意完全隔斷,暖意融融,好不愜意。其次是雪刀,土靈根修士,本來便以防禦見長,自然也顯得很輕鬆,而胖子宏羅與少女秦素,兩人一個修金系,一個修水系,在寒風面前沒有絲毫優勢,靈力消耗最巨。

至於訾雷,是沒有護體法罩的,其身形威猛如塔,承受的風雪最多,只見他身上肌肉鼓起,隱隱透出一種淡銀sè的毫光,每踏出一步,都似虎躍龍騰一般,與這種霸氣相較,肆虐的風雪根本不足道。

「訾大哥走路似乎用的是某種武技步法,體表的淡銀sè應該跟所修功法有關。」曾緣心中如是判斷,在這方面他所知甚少,只知道訾雷的這種修鍊式的趕路,體力損耗也頗大,「可惜自己對武修的身法一無所知,不然也可以學學訾大哥,而不用擔心耽誤了修鍊。」

加入這個小隊幾天以來,曾緣對狩獵修士的生活有了一些了解,與小隊成員也漸漸熟絡,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狩獵會如此耗時,甚至會耽擱修鍊!他已經五rì沒有修習「松筋虎骨」了,這讓他很不自在。

用隊長鳴世的話來說,此次入山狩獵,出師不利,前後折騰十餘rì,除收得一具碧瞳牛屍外,一無進賬,若是就此回城,賣出的靈石有限,休養不了幾天就又得出來,麻煩事小,耽誤修鍊事大。此外,隊伍有新成員加入,也需要多加磨合,於是,有了這趟雪山行。

「鳴隊,這裏到底有沒有雪山蟄狼啊!咱們這都轉了五個時辰了,連個影子都沒見到!」訾雷邊走邊嚷,不過他的大嗓門在山風呼號中並不起眼。

「我也是碰巧從幾個資深狩獵修士那裏打聽到的,應該錯不了。那蟄狼數量本就稀少,又極善隱匿,這雪山如此龐大,我們初來乍到的,對此地又不熟悉,怎麼可能馬上就找到呢!」鳴世笑着解釋道。

「可是我們都走了上千里路了,連這山的一半都沒轉完,要是那勞什子蟄狼隨便找個深溝淺嶺的躲起來,咱們要找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吶!我老訾都快累壞了!」如是說着,訾雷竟然哭喪著臉,乾脆停步,似乎真的走不動了。

眾人被他這一舉動弄得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少女秦素白了訾雷一眼,道:「跟着隊長走什麼時候錯過?偏就你話多,還要喊累?我和小宏子都沒喊累呢!依我說啊,訾大哥你體型那麼大,」說到這裏,她一雙小手很誇張地往外張開,「你就與隊長換換位置,走在隊伍前面,正好給我們大家擋風!」

此話一出,訾雷弄假成真,真的該哭了,餘人盡皆大樂。

曾緣也不禁莞爾,這些隊友不論粗獷還是內向,調皮抑或單純,都透出足夠的真誠,讓他很輕鬆便能融入這個集體中,他慶幸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抉擇。

一路行來眾人有說有笑,行程倒也不甚寂寞,然而山風卻沒被他們的情緒感染,固執地在眾人身邊打轉,咆哮著愈演愈烈。

曾緣耳聽眾人談論,偶爾也會附聲幾句,卻把更多地心神放在感受周圍呼嘯的風雪上,若有所思。

他身上沒有鳴世等人的法罩,也沒有訾雷那一身健碩的肌肉,甚至看不到任何運功抵抗寒風的痕迹,就那麼隨意走着,給人一種隨風而動的錯覺,彷彿下一陣風吹過,就會把他帶走。

這種情形落在餘人眼中,無不訝然,曾緣自己卻頗為享受。這些年不斷在水中修鍊,他全身肌膚已經習慣隨勢而動,趁勁卸力,遇到阻力,自然而然會試圖化解,抵消,甚至加以利用。

此刻,他驚喜地現,在風雪中行進,與溯瀑而上非常相似,同樣是面對衝擊,同樣可以訓練機體對衝擊的反應,所不同者,惟水雖柔,流而有質,手可觸之,目可視之;風卻無形無sè,無可捉摸,感受起來自然更加困難。

不過,這些年為了把身體各個部位控制隨心,曾緣所付出的的毅力與艱辛難以想像,現在他最不缺的就是耐xìng,相信只要有耐心堅持下去,無形的風也會像無骨的水一樣被他馴服。

一行人在山中漫無目的的轉着,漸行漸高,不覺已進入戌時,夜sè沉沉,雲深遮月,山中積雪裹地,出一片死灰的白,山風彌烈,恍惚間居然當真下起雪來,狂風卷著鵝毛雪片亂舞,視線與靈念都受到極大限制。

這樣一來,大家都有些泄氣,開始抱怨可惡的雪山,可惡的蟄狼以及天氣,這也難怪,誰在寒風中忍受良久卻一無所獲都不會高興。

忽聞一聲清朗的嘯聲,跟着有人吟唱道:

孤影斷劍殘霜

枯林獨步雪鄉

夢裏醉書挑燈黃

半世思量

幾許浪蕩

蕭琴錯配掩凄涼

夜半有誰卧空床

罷了

塵世悲歡有人嘗

一點輕裝,一點行囊

踏遍天重任氣揚

一聲劍吟,一聲鶴鳴

螻蟲悲鴻我自賞

管甚幾人狂張幾人亡

歌聲初起時悵然,后而激昂,自始至終帶着鏗鏘的豪邁之氣,在呼嚎的風雪中穿透出去,悠遠清澈,直送天際。

曾緣年紀雖小,乍喜大悲卻都嘗過了,對詞中之意雖不全解,也自有一種觸動,他頗為驚異地看向吟唱之人,正是隊長鳴世,後者正手握一柄三尺靈劍,慢而富有節奏的舞動着,似乎是某種古老的劍式,煞是好看。

「哈哈,鳴隊又癲了,不過這次癲的太是時候了,我老訾也來湊湊興!」訾雷大笑聲中,反手抽出背上巨劍,躍開幾丈,擺一個劍指江山起手式,下一刻便是披風斗魔般一陣狂舞,邊舞邊吼:

不憐花開謝

難名圓缺月

一生恩情戒

醉武在今夜

大劍劈空裂

氣動雪風怯

一舞驚山嶽

再舞魔妖滅

仗義解謀略

揚手定三界

光聞這配歌,字字透金石,便顯霸氣十足,再看他舞劍,與鳴世全不相同,碩大的身形在十數丈範圍內奔騰踏步,或劍走游龍,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或劍光瀉地,大開大闔,每劈一劍,隱有雷鳴之聲,當真是「大劍劈空裂」!

此刻眾人早忘了趕路,圍在一起觀看鳴訾二人的即興舞演,不時爆出幾聲喝彩。

「鳴大哥,訾大哥,舞劍怎麼能沒酒助興呢!給你們,接着!」少女秦素十分解意,看得高興,伸手從儲物袋取出數個緞玉小瓶,先扔了兩瓶給鳴世和訾雷,又給幾位圍觀的男修一人一瓶。

眾人轟然叫好。

「還是秦妹子知道疼人啊,連珍藏的『百花芙王露』都拿出來嘍,這次大傢伙有福啦!」訾雷一陣怪叫,張口便喝,讚不絕口。

「訾大哥就你嘴快,這酒可沒讓你白喝哦,要是碰到蟄狼,你可得多賣些力氣!」秦素笑顏如花,打趣道。

曾緣打開瓶塞,嘗了一口,只覺入口甘醇濃郁,伴着淡淡花香,隨後便有一股強勁的靈氣順着食道湧入血脈,再撞入丹田,讓疲憊的jīng神為之一振,原來這還是可以補充靈力的靈酒,不由贊了一聲好。

宏羅喝一口,咂咂嘴,顯得意猶未盡,卻把盛酒的玉瓶小心放進自己的儲物袋中,口中嘟囔著:「可別浪費了,下次說不定要指它救命呢!」這一舉動,自然引來眾人一陣奚落。

「秦妹妹的酒真好,鳴隊長和訾大哥舞的更好,不過小弟始終有一事難解,這鳴大哥會吟詞大家是領教已久,訾大哥何以今rì也詩興大,出口成章呢?大家不覺得奇怪嗎?」雪刀這個靦腆少年忽然開口道。

「呀!我怎麼沒現呢?」秦素一頓足,妙目斜睨訾雷,要找出個中端的。

「這還用問?一定是老訾找的托!」宏羅對此不甚關心,亂猜道。

曾緣心中也自好奇,不過他對鳴世的事也所知甚少,更不要說訾雷了,相比吟詞這件事,他更好奇這些xìng格迥異的修士是如何聚到一起的。

訾雷此時架不住少女秦素的連番盤問,招認道:「我說我說,是幾個月前我找鳴隊給我這套『螭龍斗魔劍』專門配作的,就是想找個時間跟你們顯擺一下,嘿嘿,不錯吧!」

鳴世這時也已演完那套「行雲醉流水」的劍招,笑着走了過來,說道:「剛才見大家情緒低落,一時興起耍了幾招,讓易兄弟見笑了。」

曾緣忙道:「鳴隊太客氣了,其實我很想與你們一起舞劍,只可惜我一不會劍式,二不會賦詩,實在慚愧得緊。」

「什麼賦詩啊,這可真是抬舉我了,我在凡人界摸爬的時候,是個書生,這些年一直沒改掉這個毛病,自娛而已!」鳴世謙虛道。

經過這一段小插曲,曾緣與眾隊友的關係更近了些,似乎回到了小時候和曾靈兒等夥伴一起的r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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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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