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烏煙瘴氣的網吧

網吧里空氣混濁，隔夜的頭油味，刺鼻的煙味撲面而來，站在門口的穆子安被嗆得禁不住咳嗽起來。不僅如此，裏面鍵盤的敲擊聲，網迷們口中的髒話聲，此起彼伏，穆子安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上網唄？」門口坐着一個留着短短板寸的青年，脖子裏的大粗金鏈子在燈光下閃閃發光。那人滿臉堆笑地問穆子安，並伸出戴着大金戒指的手指，指了指屋子裏的空位。

「咦，穆子安，你也來了！」穆子安剛在電腦旁坐下，便聽見有人叫他。他迴轉身來，看見劉勝在喊他。

劉勝是穆子安的同班同學，彼此雖說不是很熟悉，但是他曾經借過穆子安的作業抄，因而還算能和穆子安說上話。

劉勝是典型的「痞二代」，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父親劉寶是鎮上頗有名氣的地頭蛇。

劉寶沒有什麼正經工作，但是他壓根也不需要什麼正經工作，光收保護費，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每天早市一開張，劉寶就帶着本家遊手好閒的小弟們，拿着賬本子，挨個攤位收保護費。礙於他的淫威，沒人敢不交——除非是不想在這個市場上混了。

毋庸置疑，他兒子劉勝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是文成中學出名的小混混，逃課打架，出入網吧是家常便飯，學習根本不放在心上。偶爾心血來潮，充其量也就抄抄數學和英語作業，矇混過關。老師們對他的來路，都有所耳聞，大都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劉勝的頭髮比一般的男生要長好多，大概到脖頸處，染著刺目的黃色，從背後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女生呢。見穆子安來網吧，他先是驚奇，後來便輕車熟路地教穆子安進入遊戲界面，並樂此不疲地對他進行「技術指導」。

烏煙瘴氣的空氣，穆子安緊盯着電腦屏幕，那些煩心的事情，漸漸都拋卻腦後了。當屏幕上出現gameover的時候，穆子安的雙眼已經有些發脹了。

「走吧」劉勝披上外套，喊著穆子安。

巷子裏黑漆漆的，靜悄悄的，像無數個他等待父親歸來的夜晚一般。一陣冷風襲來，穆子安縮了縮脖子，衣領恰好碰觸到了他的臉，他清晰地感覺到了一陣火辣辣的疼，下午發生的一切，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襲向他的心頭。

「聽哥們一聲勸，網吧不是像你這樣的好學生該來的地方。你和我不一樣，我弔兒郎當的，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劉勝還算有良心地說。

聽見「好學生」這三個字，穆子安乾笑了兩聲，「謝了哈」他望着劉勝瘦小發黃的臉龐，心裏升騰起一絲感激。

街口的路燈下，賣小吃的攤主還未收攤。

坐在攤位低矮的凳子上，兩個少年狼吞虎咽地吃着熱氣騰騰的麵條。

夜色里，穆子安來到巷口，遠遠的便看見家門口佇立着母親的身影。不知道她在哪裏站了多久，見到穆子安的時候，她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

看着母親，穆子安心底很內疚。家裏的兩個男人，帶給她的，總是等待和擔憂。穆子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和母親說什麼話，便徑直走向家門。

大門發出的沉重響聲，在靜夜裏頗為刺耳。重門深掩，一切臟臟、齟齬，都被阻隔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