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風起兮
「桓兄，你以後盡量少與人動手吧。」
一行四人的馬車之上，車廂後座上的郭璞，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麼一句。
這一句話，自然是聽得張雲西和卞壺一頭霧水，而在馬車前室的桓彝，心裏卻是一跳。
眼下幾人早已熟絡，桓彝倒也不想藏着了，便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郭璞「嗯」了一聲，接着悠悠說道：「你最近有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麼變化？」
這話彷彿是給其他三人提了個醒，略作回憶之後，桓彝也沒覺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只開口回道：「沒發現啊，有什麼變化？」
桓彝雖然不覺得有什麼，坐在車廂兩側的張雲西和卞壺卻隱隱覺得有些異樣，近些日子的桓大哥，和初識之時似乎有些不同，卻也說不出來哪裏不同。
郭璞也不像在和他啰嗦這些問題了，索性直言道：「桓兄，你修行的功法，雖非邪異之術，不過卻並不完整。修鍊之時並無問題，若是經常催動與人相鬥，怕是氣血虧空極大。」
郭璞的話音剛落，車前便傳來了桓彝那驚愕的有些磕巴的聲音：
「你，你竟然知道我修行了！」
「呃，我也知道了。」張雲西主動坦白道。
「卞兄弟，你呢？」桓彝的聲音似乎帶着點祈求。
「我從那日在許昌城中就知道了。」卞壺的聲音還是那麼認真。
「靠，虧得我天天都是躲起來，趁你們睡着才開始修鍊，你們居然都發現了？」桓彝好像有點受打擊了。
「呃，桓大哥，之前你都是拉着我們到處遊玩，這陣子一進城你就急着找客棧住下，我早就覺得奇怪了。」張雲西用坦白的話語再補了一刀。
「咳···」桓彝嘆了口氣，「以後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在這樣的閑聊中，馬車漸漸靠近了洛陽。
「桓兄，停下車。」馬車過了新城，郭璞便招呼道。
「吁！」桓彝應聲在路邊，停了車，郭璞便走出車廂跳下車來。
「諸位兄弟，這洛陽城，我就不去了。」郭璞拱手對其餘三人道。
「這是為何？」桓彝奇道。
「是啊，洛陽！京城啊，都到這了不進去悄悄嗎？」張雲西也是跟着問道。
郭璞遙望着遠處隱約間能望見的巨大城牆，微笑着搖了搖頭，道：「天下誰不想去洛陽呢？可是眼下，我卻進不了這城了。」
「哦？什麼意思，怎麼會進不了呢？」張雲西好奇追問道。
郭璞面帶笑意，看着張雲西那好奇的眼睛，伸出手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道：「修行上的事，你以後修為高了自然就明白了。」
張雲西略有些吃痛，捂著額頭，帶着似懂非懂的眼神點了點頭。
桓彝聽郭璞這樣說，知道這洛陽城他應該確實去不了了，也不再勸說什麼，只是略有些哀戚的問道：「景純可是要回河東？以後不知何時能再見？」
「是，我先回河東行冠禮。至於何時再見，屆時自有天定，桓兄無需介懷，你我定有再會之日！」
郭璞望向遠方，略帶笑意道：「你我皆是大丈夫，今時一別，自為他日再會，何須做那兒女之態？」
卞壺家住洛陽，此時開口問道：「郭兄日後可會來洛陽小坐？我在家中設宴，為郭兄接風洗塵。」
郭璞聽卞壺這一問，卻是略作沉思，摸了摸腰間的黑色疇策袋子，沉聲道：
「日後我等相會，
天下已無洛陽。」
說罷，對眾人拱了拱手，也不再多說什麼，只轉過身，背對這偏西的陽光，往遠路去了。
「景純，保重！」桓彝在後面高呼。
「郭大哥，保重！」「郭兄，保重！」張雲西和卞壺也跟着喊道。
三人站在路邊土坡的陰暗處，互相對視了幾眼，都不敢相信離別竟來的如此突然，又是這樣的快。只一眨眼，四人的小隊就只有三人了。
離別，總是在這樣天氣漸冷的八月。
而八月帶來的不止是離別，還有血，與火。
馮翊郡府，大荔城下。
城牆之上的歐陽建，望着城下無邊無沿如海潮般襲來的羌騎，一顆心彷彿也被這海潮翻卷著撲進了海底。
「哈哈哈哈！牽秀那個膽小鬼哪去了？怎麼換你來送死了？你們『二十四友』還真是情同手足啊！」
城牆之下，羌王郝度元的狂笑聲直衝雲霄！
「廢話少說，我等皆是晉臣，自是同仇敵愾！」歐陽建的聲音同樣是中氣十足。
「好啊，好一個晉臣，我就讓你看看你們晉臣的下場！拿上來！」郝度元喊完，接過身後一名族人遞上來的布袋，又對着城樓上高呼道：「接好了！」
說罷，便把手裏的布袋往城樓上一扔。
隨着郝度元的動作，布袋如同出膛的炮彈，伴着呼呼的風聲，直直的轟向了百丈外城樓上的歐陽建。
歐陽建所修乃是木道功法，並不以力量見長，面對這勢大力沉的一擊，自然不會硬接。況且聽郝度元的語氣，這布袋裏似乎有什麼重要之物，若是毀壞了也是不好。
歐陽建雙手輕抬，在身前揮畫方圓，只見城外諸多略有些泛黃的青草，隨着他的動作直飛城上，葉葉相接，在其身前織成了一張草網。
那柔弱的青草，被炮彈似得布袋轟中，卻並沒有出現預想中的毀壞斷裂的場景。那青草此時如鋼絲般堅韌，在布袋的轟擊下只是悄無聲息的略微後退了一點，隨後便化成了一個由青草編成的袋子，帶着轟來的布袋飛回了歐陽建的手中。
歐陽建輕哼一聲，對城下道：「羌王就這麼點能耐嗎？」
城下的郝度元也不答話，只伸起一手，對着城上的歐陽建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打開袋子。
見得郝度元的動作，歐陽建心中雖然不屑，倒也是拿出了布袋。
「什麼！」
隨着布袋的打開，歐陽建驚叫了一聲。只見袋中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此刻正睜大了雙眼怒視着前方。
「張損！」歐陽建顫聲道，接着怒喝道：「郝度元，你敢殺張太守！」
郝度元微微一笑，道：「我有何不敢？我部大軍路過北地，這張損不識時務，非要與我作對，我自然如他遠送他去見先帝了！」說罷，又接着狂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