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鈞天神君率兵駐紮魔界之後,便開始大肆的剿滅魔君從前的舊部。有些舊部大魔提前聽到了風聲,便領着自己的部眾棄了兵械向鈞天神君投誠,以求得一條生路。

但鈞天神君沒有接納他們其中任何一支舊部,反而將投誠而來的大魔就地斬殺,是真正的冷酷無情,嫉惡如仇。

他的雷霆手段很快就傳遍魔界各地,魔族人心惶惶,自家地盤被天界神君接手,他們絕不會再有安寧的日子,於是許多魔族為求自保便紛紛逃往其他地界,整個魔界如今都陷入了鈞天神君一手籠罩的恐慌境地。

路翩翩入魔已深,渾身上下都被魔息覆蓋。

他不能再待在天界,更不能去到下界凡間,唯一能讓他容身的地方,只有魔界。

他從魔界入口進入,發現人群大流卻是往他相反的方向在走。一直嘴裏銜著鳥窩的鳥魔飛的匆忙,一頭撞在了路翩翩的肩膀上,鳥窩掉到了地上,他重新飛好看了鳥窩兩眼,最終忍痛割愛放棄了鳥窩,飛到出口處排著漫長的隊伍,等候逃離魔界。

路翩翩拍了拍肩上的羽毛,將地上的鳥窩撿起來遞給這隻鳥魔,「你的窩。」

鳥魔搖了搖頭,「帶上它太累贅了,窩可以再建,但是今天不出魔界,我的小命可能就要不保了。」

他說完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路翩翩,被他身上的魔息嚇的往後退了幾步,「我看你……你自己保重吧!」

主人不要了,路翩翩拿着手裏的窩想了想,最終用靈力將這隻鳥窩送回到了樹上。

他沿着一片森林繼續往下走,他已經想好了,要找一個幽靜的地方,沒有魔沒有仙沒有任何生靈。

找到之後再如何?

他沒想過,只是他現在誰也不想見,他想一個人獨處,即便這行為看上去像落荒而逃的逃兵。

路翩翩找到了一片荊棘林,荊棘遮天蔽日,沒有絲毫生靈居住的跡象。

他飛到荊棘林上空,用劍劈開一處空地,又找來樹木削成木條,花了半日功夫,在荊棘林里建造了一座簡陋的木屋。

路翩翩進到木屋裏,屋中什麼物件都沒有,但勝在可以遮風擋雨。

他望着光線昏暗的木屋,隔空點了一道火團浮在半空。

下一刻,桓長明的身影從火中走了出來。

「路翩翩,你為什麼連一次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桓長明渾身是血,心口處還插著那把弒佛杵,他語氣哀怨的問著路翩翩,「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置我於死地?將我挫骨揚灰,讓我灰飛煙滅?」

路翩翩神情淡漠,十指卻在袖袍下緊握成拳,他答:「是。」

他話音落地,那把弒佛杵便入桓長明的心口更深,血花飛濺,濺到了路翩翩的臉上。

「翩翩,你好狠的心!」桓長明赤紅著雙目,「旁人縱有千般過錯,你總能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你對螻蟻,尚且都留有悲憫之心,為何獨獨對我……這般決絕?」

決絕嗎?

這不過是桓長明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路翩翩道:「你是自食其果。」

「若我是自食其果!那你又因何墮魔!」

血淚從桓長明的雙眼流出,他面目變得猙獰,宛若從冥府深淵之中爬出來的厲鬼,來向殺他的人索命,「旁人只以為你是手中沾了我的血才入魔,可你捫心自問,你究竟是因何入魔?」

路翩翩哽住,沉寂如水的眼底有了一絲動蕩,「我……」

他話音戛然而止,桓長明用沾滿血的雙手撰住他的雙肩,獰笑着道:「你說不出口,我來告訴你!」

「因為你生了心魔,你因我桓長明的死生了心魔!你的心根本不像你所說的那般絕情!你是為我入的魔!」

「閉嘴!」

路翩翩握住火團猛地掐滅,可桓長明的聲音卻始終沒有消散。

「你殺我時那般無情,可曾想過會有今時今日?你自詡對我沒有半分情意,可你的心卻不這麼想。你說着違心的話,做着違心的事,可你的心和你的想法行為背道而馳!」

「路翩翩你還要自欺欺人都什麼時候?」

「我沒有!」

路翩翩眉心間的蝴蝶紋泛出時顯時隱的紅光,他心知是他的心魔作祟,他本可以強行壓制住,可額頭上掛滿的汗卻昭示着他正被心魔牽動,深陷其中。

「我殺你……我從不後悔。桓長明,早已對你無情,何談因你入魔?你別再糾纏我!你早該死了!」

「無情?若當真無情你便該心如止水,此刻還高高在上的端坐在你神子的位置上,又何須像個可憐蟲一樣躲到這荒僻之地?」

「你給我閉嘴!」路翩翩召劍砍向虛空,劍招凌亂,動作急躁,「你早就死了!給我滾!給我滾!」

可正如他所說,桓長明早就死了,他的所聽所見皆是虛幻。

他的劍招落不到桓長明的身上,新建好的木屋很快便被砍的傷痕纍纍。

只聽轟的一聲,支撐著房梁的木頭斷了,整座木屋隨之坍塌,壓到路翩翩的身上,他揮劍砍之,從木屋的廢墟里走了出來。

忽如其來的雨傾盆而之,路翩翩站在木屋的廢墟上,滿頭白髮被打濕,他仰頭看向天空,冰冷的雨浸濕他的身體,卻仍舊無法澆熄他體內那股作祟的情緒。

就像一團越燒越旺的火,他越想要熄滅,那團火便燒的越旺。

路翩翩在大雨之中站了一夜,直到天光熹微,他才平復好心緒。

荊棘林不是個好地方,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要換一個更僻靜的地方,人跡罕至,不會讓他生出異想的地方。

路翩翩離開了荊棘林,途中遇到一條小溪,溪邊開滿了黑色的詭異花朵,暗紅色的蝴蝶棲息在花朵之上,不停的煽動翅膀,像是在吸食花朵里的精氣。

他順着花朵的根莖往下,嗅到一股極為濃重的血腥氣息,血的味道直達溪流上游,他沿着上遊走去,岸邊躺着一條奄奄一息的龍。

這條龍渾身都是傷,尾巴被盡根斬斷,龍角也失了一隻,看起來經受過一場大戰。

路翩翩走到這條龍跟前,感受到他還有微弱的鼻息,伸手摸了摸他斷角處,換來這條龍有氣無力的呻吟。

木靈子和妖龍從桓鈞天手上死裏逃生,但妖龍已是強弩之末,飛到這裏已經是極限。木靈子便跑到附近的林中去拔了療傷的草藥。

回來時,瞧見妖龍面前多了個人,以為是桓鈞天的追兵,連忙做出攻勢,「你要是敢動這條龍,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路翩翩循聲轉過身體,木靈子看見他的樣貌,白髮紅瞳,愣了片刻后才認出,「你是……路翩翩?」

路翩翩是天界神子,和桓鈞天是一路人,木靈子即便認出他,此刻也只把他當做仇敵,「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琅虛說的沒錯,你們天界果然是群道貌岸然之人,陣是妄稱世間共主,所作所為比我們這些妖魔還要不如!」

路翩翩把木靈子對他的敵意來源當做是浮屠塔一戰,而妖魔兩族戰敗,「是你們夜襲浮屠塔,天界所作所為不過是自保。」

「襲擊浮屠塔的乃是琅虛一人所為?與魔族何干?」木靈子義憤填膺,「桓鈞天不去鎮壓為首的妖族,反而來我們魔族的地界,肆意殘害欺辱魔族之人,他難道不是公報私仇?」

「還有這條龍,他根本沒有參與過浮屠塔的事情,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魔界寸步未離!你和桓鈞天若是為了報前世之仇那便是這條龍活該,可若將浮屠塔的事牽連到他身上那便是無中生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襲擊浮屠塔的明明是妖魔二族的人,到了木靈子這裏卻成了琅虛帶着妖族一人所為。

路翩翩道:「妖魔兩族合力襲擊浮屠塔,意圖盜取弒佛杵,這都是我親眼所見。」

「這絕不可能!」木靈子無法置信,「琅虛存了攻取天界之心這不假,但桓長明自從知曉了你的神子身份后,便再未對天界氣過任何歹念!」

這番說辭,路翩翩眼下聽見只覺得嘲諷又刺耳,「桓長明帶領魔族的人攻上天界,還在浮屠塔內殺了看守弒佛杵的仙者。那人是我師尊,曲拂衣。」

木靈子一聽,面色變得更加古怪,「所以你殺了桓長明,是為替你師尊報仇?」

「是。」

木靈子聞言,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哈哈哈……」

路翩翩皺了皺眉,他不明白木靈子為何發笑。

「路翩翩,桓長明對你的愛,可真是卑微到讓我這樣的小人都覺得心疼。」

「你想說什麼?」

木靈子大笑着走到妖龍面前,將手中的草藥用靈力化成齏粉敷到妖龍的傷口處,「我想說什麼?我想說桓長明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枉他精明一世,卻敗在了你手上!連自己因何而死都不知!」

「桓長明啊桓長明,你真是蠢到令我都心痛啊!」

路翩翩壓抑在體內的心魔察覺到宿主情緒的波動,又要伺機而出,卻被路翩翩拚命壓制了回去。

「路翩翩,浮屠塔遇襲時,你猜桓長明身在何處?」木靈子猛地看向路翩翩的雙眼,他要將這個答案牢牢地印在路翩翩的骨子裏,「他在冥河裏,被河底的怨魂厲鬼噬血啃骨,幾乎快要葬身在那些小鬼口中。」

路翩翩不會輕易再被騙,「我不信。」

桓長明早已不是凡人,他練成了魔,普通的鬼魂又怎麼可能奈何得了他?

「他那時毒發,早已沒有自保的能力。」木靈子頓了頓,又補道:「靈犀蝶的翅膀是解開他毒的藥引,但這兩百年,他每回痛不欲生,卻從沒想過要將你的翅膀當做解毒物件。」

他毒發起來會痛成什麼樣?

路翩翩見過,痛到恨不得自縊,痛到只能靠蜷縮著身體,把自己縮在一個小角落,慢慢的挨過去。

這樣的痛桓長明挨了兩百年,同時也將能解他疼痛的解藥封印在了體內兩百年。

明明唾手可得,用了便不會再受這種折磨,可他偏不。

他執拗的,也不知道是在堅守什麼。

他在堅守什麼?堅守着路翩翩留給他唯一的念想,即便痛入骨髓,他也無法將路翩翩留給他的東西割捨。

雙翼是葯,更是讓桓長明從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中熬下來,活下去的希望。

可現在靈犀蝶的翅膀已經物歸原主,回到了它的主人身上。

桓長明再也不能把它藏在心裏了。

路翩翩眼睫翕動,許久之後,他淡聲開口:「他殺我師尊,不容辯駁。」

「殺你師尊的絕不是桓長明。」木靈子信誓旦旦,「浮屠塔遇襲那夜,是我從豬妖阿粉口中得知琅虛帶兵攻打天界的消息,那時我便覺得不對勁,想將此事告知給桓長明,卻發現桓長明並不在魔界……」

路翩翩打斷他,「那是因為他當時就已經和琅虛一起率兵攻上天界了!」

「路翩翩!他那時身在冥河裏!是我將他撈了起來!他從我嘴裏得知天界被琅虛襲擊,他擔心你的安危,不顧自己滿身的傷單槍匹馬的衝上天界!他根本不可能殺你師尊!」

「他做過一次傷你至親至愛,卻反將自己推進萬劫不復的事情了!這兩百年他一直備受煎熬的在懺悔,誰都有可能殺你師尊,唯獨他桓長明,絕不會殺你師尊!他將你看的比命還重,他又怎會蠢到再去重蹈覆轍?」

木靈子的說辭和路翩翩所聽到看到的截然不同,他眉心緊鎖,心魔又在作祟,「我師姐親眼見他殺了我師尊,我師姐不會平白污衊他。」

「好,你信你師姐的話,那你可曾聽過桓長明一句解釋?」

桓長明臨死前的話驟然在路翩翩耳邊響起,「你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不願給我……」

他聽了桓長明的解釋嗎?

路翩翩的腦海一片混亂,他捂住額頭,模糊的記起來,他回答了桓長明兩個字。

是哪兩個字?

他說,不必。

桓長明想要解釋,他卻一個字也不願多聽。

木靈子看見路翩翩露出痛苦的表情,自嘲道:「我也變得和桓長明一樣的蠢了,他若有機會解釋,也不會被你親手殺死。」

「我聽說他是被你挫骨揚灰,連一片骸骨都沒留下。」

「神子報當年之仇,果然決絕,和桓鈞天不愧是師兄弟……」

「我不信。」路翩翩頭疼欲裂,耳邊不斷迴響着桓長明的聲音,「你的說辭漏洞百出,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木靈子替桓長明鳴不平,「你覺得我的話是漏洞百出,那我大可編一個更像樣的謊話來告訴你,可惜我說的都是事實。左右桓長明已經死在了你手裏,我把這些真相告訴你桓長明也活不過來,我只是替他心中不平。」

妖龍連原形的大小都維持不住,在木靈子的治療之下,縮回成了普通小孩的大小。

木靈子將這條妖龍抱起,「既然神子不殺我們,那我們就告辭了。」

他說罷便要帶着妖龍離開,魔界已經佈滿了桓鈞天的爪牙,他們再留在這裏遲早會被發現。

動身時,他瞥見路翩翩的身形還立在原地未動,忽然記起一件事。

他在離開魔宮之時,不僅帶走了蘭雋的本體,還將桓長明視若珍寶的盒子一同拿了出來。

並非木靈子護主心切,只是他對桓長明的這隻盒子印象太過深刻。

桓長明剛成為魔君之時,有魔族中人戀慕他俊美的臉和強大的能力,便偷偷跑進他寢宮企圖獻媚。

魔族天性自由,少講禮數,在等待之時,將桓長明的寢殿弄得一團亂。

等到桓長明回寢殿時,看見滿殿的狼藉,他出乎意料的沒有立刻處罰那個膽大妄為的魔族,而是在找木靈子帶出來的盒子。

木靈子猶記得桓長明找盒子時的神情,像瘋子,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只顧拚命的找那隻盒子,又像凡間俗世里的孩童,丟了最珍貴的東西,魂不守舍,可憐又凄慘。

最後桓長明在寢殿的角落裏找到了這隻盒子,他將這隻盒子緊緊的抱在懷裏,失而復得帶給他的不是喜悅,而是更瘋癲的偏執。

那個魔族後來的下場不言而喻。

從此守在魔君身邊的人都知曉,那隻盒子是魔君的雷池,是禁區,是命脈。

觸之必死。

可這隻盒子的主人已經死了,木靈子留着也無用。

他不用深想就能猜到這隻盒子多半與路翩翩有關,如今剛好將他送還給路翩翩。

「這是桓長明生前最為寶貴的盒子,他現在死了,我便把他交給你了。」木靈子把盒子遞給路翩翩,「我相信桓長明若是泉下有知,看見這隻盒子在你手裏他會瞑目的。」

他說完又故意改了口,「我又忘了,他連骸骨都沒有,又怎麼會瞑目。」

路翩翩被心魔折磨的面色慘白,他顫抖著伸出手試圖接過這隻盒子,但在手指接觸盒子的那一刻他忽然將盒子打翻在地,「我與桓長明……不共戴天!」

盒子摔成了兩半,躺在盒子裏面的東西也跟着被摔了出來,落在了木靈子的腳下。

「你欺人太甚!」

木靈子連忙彎腰將摔出的東西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路翩翩忽然從他手裏把這件東西奪了回去。

「桓長明已經死了,你為何要拿他的東西泄憤!」

路翩翩聽不到桓長明向他索命令他痛苦的聲音了。

他睜大了雙眸,死死盯着手中這對耳墜。

黑玉的材質,水滴的形狀,一筆一劃都是他親手雕刻。

路翩翩的耳畔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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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他絕不會是女裝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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