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第67章 第67章

鈞天神君司星月天象一職,居星河落月台。

星河落月有一方天地,無論外界如何變幻,星河落月台永遠星空明燦,不受絲毫影響。

鈞天神君脾性清冷,他喜靜,路翩翩身邊尚且有一個天書做童子,而他卻從來都是一人獨居。

路翩翩斂了氣息上到天界,來到星河落月台。

入口處的結界甚少有人知道如何破解,但路翩翩偏就知曉,這破解的方式是鈞天神君告訴他的。

他進到星河落月台,皓月燦星高懸於夜空,鈞天神君不在。路翩翩深入,來到星盤下方,忽然察覺到一道莫名的感應,他憑着這股感覺抬頭看去,之間一個星辰被冰封在夜空中。

它在冰霜之中散發着忽明忽滅的紅光。

路翩翩沉默的盯着這顆星辰看了片刻,忽然飛身躍上夜空,在繁星之中穿梭,像是要尋找某顆星辰。

夜空星星繁多,他找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他想找的那顆星辰。

這顆星辰的周身燃著一圈黑色的火焰,火焰不熱,反而冷的出奇,將整顆星辰都燃成了寒冰,變得黯淡無光。

紫微星命火吞噬取代,意味着這顆星宿主的心境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路翩翩伸出手試圖將這團火焰熄滅,這火焰感受到他的意圖,猛的一下竄出幾丈高的火牆,將路翩翩逼退。

一股寒氣瞬間籠罩住周遭,半個星盤都被冰霜凍結,四周的星辰接連變得暗淡。

路翩翩握緊了拳頭,從夜空中離開。

自曲拂衣死後,曲素柔便一直待在自己的住所,足不出戶,誰也不見。

旁人以為曲拂衣只不過是她在下界的師尊,有了些師徒情分而已,傷心一場便該作罷,不知道她為何久久都走不出來。

因為這裏的人只把她當素柔仙子,只有曲拂衣將她當做曲素柔。

天界有萬般好,都抵不過她在下界與師尊度過的短短几載。

在那荒僻的山谷中,在那破舊的小宗門裏,她是有肉血肉的曲素柔,曲拂衣是撿了她將她撫養長大的人。

這些情分記憶,早已深刻在她靈魂之中,即便她回歸天界,仍舊無法釋懷。

所以旁的神仙不明白曲拂衣的死對曲素柔來說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她的那些美好記憶全部都崩塌消失,她體內的曲素柔也因為曲拂衣的死而被抽走了靈魂。

神仙死是沒有靈台祭拜的,化成灰燼消散於雲煙之中,對於神仙來說是最正常不過的歸宿。

曲素柔同樣也不敢給曲拂衣設靈台,這樣的事她做不來,也不願去做,她不想要面對殘酷的死亡。

緊鎖的窗戶被人從外輕輕推開,一縷光射進來,曲素柔用手擋了擋眼睛。

「師姐。」路翩翩站在窗前輕喚。

曲素柔一身素縞,雙眼紅腫。她放下手,看清路翩翩的模樣,愣了幾刻后,才認出來:「翩翩?」

「是我。」

曲素柔慢慢的走到窗前,「你怎麼了?這幾日你去哪兒了?」

「我沒事,這幾日我去下界辦了些事。」路翩翩話鋒一轉,「師姐,別傷心。師尊若是在,他一定不會喜歡你傷心。」

曲素柔咬着唇不說話,眼淚卻又被勾出來,她隔着窗枱抱住路翩翩,哽咽道:「我去問了天君……我問他,師尊還會不會投胎轉世……他說,師尊死前拼盡全力守護弒佛杵,沒給自己留一點後路,沒給自己留哪怕一絲的靈力護住自己的魂魄……」

「師尊,不會再有轉世了……」

師尊,再也不能出現在他們眼前了。

路翩翩望着半空,赤紅的血瞳之中沒有絲毫的情緒流轉,麻木的彷彿被血浸泡過一般。

師姐靠在他肩頭啜泣,許久之後,他才伸出手摸了摸師姐的頭,「師姐,師尊臨走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曲素柔站直,疑惑的看了他一會兒,想起師尊最後的那四個字,「他說,「不要報仇」。」

路翩翩眉心間的蝴蝶紋的顏色忽然變得更深了幾分,血紅幾乎要被幽黑的顏色吞噬。

曲素柔看清了他的變化,有些擔心,「你眉心的花紋變重了,到底怎麼了?」

路翩翩沒有告訴她任何事,面色平靜的再度摸了摸她的發頂,「師姐,等着我。」

阿粉自從那日被鈞天神君抓住之後,便和其他魔一起被關入了魔界的大牢裏。

她一個六時未開的小豬妖,尚不怎麼明白恐懼是什麼,只是看見和她關在一起的魔們一日一日的在減少。

阿粉心裏覺得奇怪,這些魔是被鈞天神君放出去了嗎?

因為那些魔走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可是既然鈞天神君會放他們離開,為什麼她周圍的魔要麼是在鬼哭狼嚎的求救,要麼就是坐在原地不動,眼神虛無,像是失去了任何的希望一樣。

阿粉不明白。

被關在她旁邊的一隻魔,大概是看她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一臉同情的對她道:「鈞天神君,要對我們魔族趕盡殺絕。」

阿粉道:「可是那些魔都被放走了啊。」

既然放走了,又怎麼會趕盡殺絕?

對方看她的眼神更為憐憫,「他布了一個陣,以我們這些魔的性命為祭,待陣成以後,不光是我們這些魔,就連整個魔界都會被毀掉。」

阿粉聽的一愣。

「哈……什麼狗屁神君!這樣趕盡殺絕的殘忍做派,比我們這些魔還瘋!」他唾罵鈞天,又念起前任魔君還在的日子,「若魔君還在,必不會袖手旁觀,早就把這黑了心的神君大卸八塊拿去喂魔犬了!」

他日子不多了,想在死前出一口惡氣,還要接着罵,卻看見旁邊的小姑娘忽然變回妖身,化成了一頭小粉豬,鑽進牢門的縫隙里往外擠。

她擠的哼哼直叫,深吸了一口氣,縮小了肚子,后蹄飛蹬,一下子躍了出去。

阿粉之前沒逃跑,是因為她不想離開魔界,琅虛說了要自己在魔界等他,她就要照做。

所以待在大牢裏也沒關係,等琅虛來了,琅虛一定會救她出去。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那個冷冰冰的神君要把魔界毀了,那魔牢就會消失,魔界的一切都會消失。

連同她要等琅虛的那個屋頂都會消失。

這些都消失了,琅虛回來就找不到她了!

阿粉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越獄出逃,不是為了逃離魔界,而是重新回到那個屋頂。她怕琅虛回來找不到她,琅虛琅虛,她不能讓琅虛找不到自己。

阿粉妖力低微,加上妖身很小,要躲避巡邏的神將不算太難。

她在魔界待了很久,又有小妖龍帶着她上躥下跳,她對魔宮極為熟悉。

阿粉順利找到了她和琅虛告別的屋頂,她從牆上氣喘吁吁的呼哧著往上爬,等終於爬到屋頂時,她累極了,整隻豬癱在屋頂上一動不動。

琅虛,你要快點回來,不然你就要見不到我了。

阿粉一邊喘氣,一邊在心裏默默祈禱。

忽然,一道黑影將她籠罩,她心中一喜,以為是琅虛來了,連忙跳起來要去看來人,一根冰錐迎面而來,尖銳的前端貫穿了她小小的身體。

阿粉從屋頂墜下,她睜大眼睛看向襲擊她的人。

冷月低垂,繁星佈滿夜空,高高的屋檐之上立着一道頎長的身影。

是高高在上的神君,孤寒似冷月,面上的神情卻一派死寂。

好熟悉的神情。

阿粉的身體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她小小的身子被寒氣和疼痛籠罩,控制不住的痙攣,血染紅了她的皮毛。

原來是他啊……

阿粉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冷,她要死了嗎?

可是她還不能死啊,她還沒見到琅虛,還沒履行對琅虛的承諾。

更重要的是,她要告訴琅虛。琅虛,你被他騙了,我們都被他騙了啊。

阿粉的視野越來越模糊,那道高不可攀的身影還在屋檐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他要看着阿粉慢慢的死去。

他不是神君嗎?

為什麼,他比琅虛那樣的妖、桓長明那樣的魔還要冷漠?

阿粉想不明白,也沒有人能告訴她答案了。

她緩慢的閉上眼,在體內所有的溫暖都要被寒冷淹沒時,有一股溫和的力量將她托起,那些變冷的地方慢慢開始回溫,溫柔的灌溉她僵硬的四肢百骸。

阿粉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見一個滿頭白髮的人,眉心有明顯的魔印。

是個魔在救阿粉。

可阿粉卻覺得這個魔比世上任何的東西都要溫暖。

阿粉安心的閉上眼睛。

鈞天隔空抬手,面無波瀾的捏碎阿粉體內的冰錐,「師兄。」

路翩翩將阿粉從冥府的大門裏救了回來,袖中抽出一根生花蔓,將阿粉輕柔的纏繞住,放回他的袖中。

鈞天在一旁看他動作,「她是琅虛身邊的妖,包藏禍心,和魔一樣留不得。」

路翩翩躍上屋檐,站在皎月之下,抬高頭,讓師弟看清他現在的模樣。

「我眼下也是魔,你是否也打算將我和他們一樣處置?」

鈞天盯着路翩翩眉心處越發幽黑的魔紋,沉聲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你是天界的神子,怎可和這些污邪的妖魔相提並論?」

他走近路翩翩,語氣像是安撫,神情卻依舊冰冷,「師兄,我說過我會讓你重歸神位,你給我一些時日,我對你從不會食言。」

路翩翩聽完師弟說的話,默了片刻后,他輕聲問:「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鈞天沉吟道:「我來魔界的事還沒來得及告訴師兄,這是天君的安排……」

可路翩翩想聽的根本不是這些。

他十指狠狠的掐住掌心的肉,以疼痛來掩飾他心底的翻江倒海。

「師弟。」

鈞天停下來,「師兄,怎麼了?」

他看路翩翩臉色有些不好,大概是受入魔影響,「是不是心魔折騰你了?我來替你穩住心魔。」

他拉起師兄的手就要把自己的靈力匯入師兄的體內,卻被師兄躲開了。

鈞天掌心裏落了個空,他不解的道:「師兄你怪我?」

就因為他要殺了那豬妖?

「師兄仁善,若想留那豬妖一命,我往後絕不插手就是了。」鈞天默默的將手收回來,「師兄既然來了魔界,這段時日剛好可以和我在一處,我也方便為師兄壓制心魔……」

他還在為師兄着想,他好像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個不善言辭只顧悶頭做事的師弟。

路翩翩閉上眼,再睜眼時,內心的動搖被他抹去。

「在下界時,我曾親手為桓長明做過一對耳墜。後來他離開了宗門,你便央我,為你做一對一模一樣的。」

「這件事,你還記得嗎?」

鈞天面不改色,「記得。」

路翩翩又問:「那這件舊物,你可還帶在身上?」

夜風寒涼,把雲吹動,遮住了冷月的光,周遭忽然變暗許多。

鈞天的臉被陰影擋住,過了好半晌,只聽他低聲道:「師兄,我弄丟了。」

作者有話說:

這個伏筆應該很好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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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他絕不會是女裝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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