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夜 Blue

第一百四十四夜 Blue

……我最初,還並不是一個人。

『家』在一個小山丘上,那破舊的茅草屋裏還有我虛弱的母親,長年被病痛所困擾、還堅持生下我這樣的傢伙才會變成這樣的。父親?父親早早去世了,因為他特殊的身份一直都被村子的人排斥躲避,最後死掉都不知道是被村裏的人偷偷殺死還是出了村子被不明狀況的血獵殺掉了。。。

總之,那個男人留給我的東西、只有一把刀。

從小母親就讓我好好保管好父親的遺物、那把紅柄的刀,母親無數次笑着撫摸我的頭然後告訴我、那把刀是我身份的象徵,是屬於我的獨一無二之物。

被這麼教育長大、小孩子都會產生一種自己很特別,自己和別人原來不一樣的心情罷。

不過說到不同,我確實和他人不同——一開始就明白自己的身體里有吸血鬼的血統,打小便能使用奇怪的力量、燃燒一切的火焰。

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能力那還是才會走路的年紀,村裏的孩子都迴避我我一直都自己一個人玩,抱着被捨棄被欺負的不甘心情,當手指觸碰到山頭那嬌艷的春日之花時,不可思議的紅色的火苗從手指迸濺而出花朵也被瞬間燃燒殆盡、當時不僅僅是震驚,手指尖端那熾熱的刺痛也烙印在心裏了。

自那之後——對自己的力量產生濃厚的興趣,但苦於身體還是難以接受火焰,直至母親把那把刀交給我——我才明白要如何使用那個、握在手裏,作為媒介,火焰便不用通過我的皮膚出來了。

但、這是為什麼?

每當我問病床上的母親『為什麼那紅色的刀可以承受我的力量?』的時候,那個人總會和從前一樣摸摸無知的我的頭,笑着回:「那把刀是你祖上的愛人,美麗的炎的少女死後化成的灰、摻入金屬里打造而成的哦。」

雖然當時不明白但現在想想、就算還是費解但那一種血液與靈魂的聯繫,讓那有火焰能力的吸血鬼『融入』刀里並承接她後人的力量了吧。。。留下這種東西也一定是擔心她的後人會因為被他人排斥而不能抬頭而浪費自身的能力……。

還有,母親以前也常常和我講起一些很古老的故事。

——比如從前,一名厭惡吸血鬼的男人在某一日遇見一位過分美麗的女人,女人的一顰一笑女人的氣質女人的個性都讓男人不願意程度的被吸引了。不願、但還是愛上了,無法反抗那激烈的愛意,男人有一日被那一直跟着他的女人告白了——女人從一開始就很喜歡男人,說喜歡男人的氣魄喜歡男人固執的地方喜歡那個男人少有的微笑——

於是,奇迹般的,愛的力量讓那本該相殺的二人相愛了。

本該幸福的生活下去,但女人卻害怕了起來,因為種族之差她不能和男人光明正大在一起、她不能被男人的一族接受,而他們的壽命相差太多。。女人很怕,看着因為恐懼日漸憔悴的愛人,男人做出了決定——那是逆天般的想法,將女人變成、人類。

——按著以往的經驗,男人很想成功但也不能那麼自信,因為女人的血液很純相應的改變她的力量也需要更多。

但還是相信着那一份愛,實驗開始了。

結果——

實驗、失敗了。

男人為此付出了生命,但好在最後一刻他還沉浸在愛里幸福的死去了。女人悲痛萬分,但她明白自己還不能死,她想讓二人的愛在這世界上留下刻印,實驗失敗的她本也該近日內死去——而為了誕下肚裏的孩子她拚命延長自己的壽命,即使萬分痛苦——在要臨盆前她忍辱聯繫了脫出的自己的家族的人,向他們取下自己最後的心愿——就是用自己去『製造』一把武器,讓自己的力量可以留給她的後代。

最後,生下孩子后女人死了。

孩子被託付到附近村子好心的人家,那兩個人的愛情故事也到此拉下帷幕。

說到這兒我明白了,這個悲劇大概就是我祖上的故事,那個後代的後代就是我——而我手裏傳承下的刀也一定是那個吸血鬼的家族用吸血鬼的『屍體』打造而成的、唯一屬於我們一族的武器。

明白的同時,我也察覺到了什麼。——那是不能被接受的愛情。而、我的母親是人類,為什麼她會愛上吸血鬼?明明會被人排斥明明現在也變成孤寡一人,而每當我那麼問,她還是會笑着說:「因為愛上了,所以沒辦法啊。」

因為、愛……是嗎。

對於愛,我不大懂,但我想——母親對我的感情,那一定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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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某一日,母親也去世了。

長年被病痛折磨,最後的最後她還是笑着告誡我『希望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走下去』然後有些不負責任的拋下我、一個人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說實話那個時候,還是小鬼的我並沒有感到傷心欲絕,對於愛不大懂的我只是沒有實感,並沒有覺得『永久的分別』有多麼痛,只是單純的認為、母親可以從那無盡的病痛中解放真是太好了……。

家裏不再有人等着我回來了,屋頂漏雨那個人也不會傻氣的拖着病軀去修了,門邊擺放的鞋子少了,夜晚床邊也沒有咳嗽聲了,第二天黎明、也不再有人對我說早安了。

從那一系列小變化而來,給我帶來的才是理解到什麼是『一個人』的劇痛。

每每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村裏的水田邊,那些個小孩都會朝我丟石頭都會謾罵我都會罵着罵着鬨笑着散去,村裏的大人看見我都會停止談笑或者開始竊竊私語不斷的與我拉開距離。

被我的世界的人們所排斥……我該變得怎樣?是麻木?是冷漠?是憎恨?是失落?是墮落?要是別的地方的半吸血鬼一定會擇一從之吧,但是——我不一樣。走在路上手肘觸碰到那不符合我身高過於長的別在腰間的刀,和夕陽一樣色彩的炫目的刀——一種說不清的榮譽感就會油然而生、像是它在證明我是獨特的,我和他們不一樣,帶着一點高傲,我狂奔在回家的路上。

——我明白了。

自己應該和前人一樣,不能浪費那特有的力量!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自己是特殊的。

我明白了……不該和那些人一起,特別的我應該是一個人。我明白了,不該讓自己被埋沒,不該是透明的、我該有的顏色、一定和先人一樣,是火紅(red)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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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一個人生活在山丘上,開始了訓練之旅。

我不斷的練習著刀功,不斷的偷看村裏兵士訓練的技巧、然後自己一個人開發新技能。不斷的奔跑在山野里,不斷的鍛煉著自己的軀體,不斷的嘗試那種力量,不斷的揮舞著紅色的火焰。

而想着製造另一把刀也是在數年後,紅柄刀雖然可以承受高溫但金屬里畢竟有雜質硬度堪憂,那樣為了保險便不能一直用那個揮啊揮的,於是有了打造一柄用來砍殺的刀的念頭。

偷看村裏鐵匠的工作,一個人搜集材料花了很久準備就緒,一個人開始打造新武器。

那之後又是幾年,作為小鬼的自己花了很久很久時不時的作業終於鍛造出來的、和紅柄刀一樣形狀的長刀——而選擇顏色的時候,我卻猶豫了。同是紅色?那麼戰鬥時不好分辨。沒辦法簡單的把從垃圾堆搜集而來的燃料混合著塗抹了上去,到最後的完成品——竟然是變成和我發色差不多的深藍色的成效了。

開始學習各種技能,為了攻擊範圍加大速度變快我還聯繫了許許多多雙刀的使用方法,不斷的努力、不斷的努力。

帶着那一份驕傲,一份特異,一份孤高——我,走出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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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去,發現世界並沒有我想的那麼亮麗,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的死寂,大城市保衛完善還好,一些被孤立的小鎮子村落則長年氣氛陰暗因為被吸血鬼所困擾,走出去的我一時找不到自己的目標、原本變強只是想不辱自己的力量,而真走出自己的小世界卻又茫然了,不明不白在大陸徘徊著,直到那一日,我偶然回到自己的村落——才發現,那裏早在許久前被吸血鬼毀了。

看見那一片還冒着火苗的廢墟我呆然了,還是那樣毫無實感走在荒蕪掉的水田的細道上,最後來到那個山丘——看見被完全燒毀的茅草屋的殘骸,看見被踢翻的一邊的母親的銘碑,每年都擦得乾乾淨淨的現在卻滿是黑土泥濘還染著鞋印——一瞬一種很激烈的感情漫上心頭、奇怪的,對我自身保持孤傲的態度、而對那個『種族』,我產生了微妙的恨意。

沒有放跑那一絲的感情變動,我產生了一種、吸血鬼是邪惡的、這樣的想法。他們是必須被驅逐的存在、我要完成這個信念,我一定是找到了母親所說的自己的意念!

而當時……也沒有仔細想過,對自身持有驕傲,卻憎恨著吸血鬼的自己這個半吸血鬼的思緒到底是多麼矛盾。

——像火紅的炎焰一樣,我必須燃燒。

我開始了新的旅程,雖然還只是短短數年,但我成為了血獵。抱着信念很輕易的斬殺了第一個吸血鬼,接下來是更多的,奇怪的明明殺死了,卻沒有那麼強的罪惡感。不如說……那大概是沒有實感吧,比起罪惡,我的腦內只有一種念頭、那就是必須貫徹自己的路。

因為身份常常被人騷擾被吸血鬼嘲笑,對於那種雜音我從不會入耳。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好,我是特別的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需要出風頭,只要默默的走自己的路就好——因為特別,所以我從出生開始就註定是一個人!我是那麼堅信着的。

——直至,我遇上了那些人。

起初闖入我的小世界的,是一個金髮的男人和一個全身黑色的女人。

因為必要的對刀的保養費超出預算無可奈何開始了打工、好在那個店家看起來不怎麼在意我自身的事讓我有一份工作可做,但說實話……拉客什麼的我完全不在行。

當時真的很困擾,甚至有一丁點兒緊張,不知道做什麼好,不斷催眠自己孤高的我是沒辦法才這麼做的。

直到眼前突然出現了兩個血獵、想着又是來找茬的嗎?奇迹的,那個男人慌張的解釋看起來不像是演技,而那個女人更是直接就提出幫我。。。為什麼?不解、茫然,不確信,但是那種提議我很需要,只是利益的交易應該沒問題吧?想着我答應了她。

——現在想想,那次的回憶還算不錯。

男人非常的活潑,作為一個人類在當下的形勢壓迫下性格確實說活潑過頭也不為過。女人、和外表不同,冷徹的人卻頭腦很好也願意說話想到什麼做什麼,甚至有些獨裁、明明我也如此——卻總感覺有些相像的我們不是同一類人,她好像是真的為了什麼而努力……而我卻。。。

有點不甘有點害怕,我第一次想着、張嘴,稍微的融入一點這個世界。

那之後,為貫徹信念我參加了聖清戰。

有些意外的與有過照面的人成為一組,本不想多在意,和以往一樣一個人就好,這樣不會被別人打擾也不會被排斥。

而挺寒冷的那一日,那個女人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端著熱騰騰的晚餐送給我,說實話一下子被嚇到了,腦海里只是單純浮現那個有些利益性的女人接近我是不是有什麼企圖……但意外的她好像只是送晚餐就走了,走之前——我的心情有些動搖,第一次渴求般的主動搭話,在被告知她的名字后心情不知怎麼的很愉悅。

最後,看見她少有的微笑——冬日裏,全身好像都溫暖起來。

那是何等美麗的人啊,正直,堅定,甚至有些自我主義特立獨行的地方也很值得人稱讚,她走在自己的路上毫不動搖的身姿一瞬讓我感到憧憬——在外人看來也許我們都很沉默,但我想我們一些深處之物一定是不同的。

某一日,在接受了她的好意后,喝到端給我的奶茶的味道——腦內回憶起久遠的過去同樣煮過奶茶給我喝的母親的身姿,那本該塵封已久的甜蜜也再度跳躍在味蕾上。。。突然的感動起來了,突然的又渴求起來了——這樣的我、也可以和那個人走在一起嗎?

但光是擔心是不能前進的,決定效仿一次那個女性的決意、那一天——我掀開了打開新世界的那扇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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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為契機,我與同一組的人終於有了接觸。

說實話,大家都是有些奇怪的人。

和以往遇到的血獵都不同,倒不是都很友善的來關懷我……硬要說就僅僅把我當做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用很平常的方式與我接觸,不會特別關照也沒有圖利思緒可言,都過自己的,都好好的做自己。

而就是那種態度,讓我很是感動,第一次發現自己也可以被人接受,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像也可以有除了『燃燒』以外的存在意義。

無論是賈斯汀話多的嘮叨,叫薇薇安的那個男……不對,女性的吵鬧,朱利安習慣性的臨時脫逃,那個奇怪的雙子逼着丟來棒棒糖,還是韋恩的沉默,路卡斯的料理……亦或是、克萊爾的冷嘲熱諷,還有那之後更是過於稀有的,美麗的笑。

都變成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忘記了曾幾何時帶我離開悲痛的『燃燒』的意義,什麼時候我的心裏只有一種——希望保護那些我的日常的信念了呢?

希望、可以讓那些人繼續做他們自己,希望、自己也可以做自己,希望、自己的存在意義能被他們證明,希望、自己也可以正直的活下去。

突然的,我意識到了。

也許母親所說的那個故事裏的女主角……她並不是我想的、託付給後人武器是為了讓他們不浪費他們與生俱來的力量;呵呵,只是猜測,但我想……那更多的也許是希望後人可以不沉浸在被孤立的悲傷中,可以發現他們自身的特別,讓他們站起來,讓他們可以正直的做自己活下去罷。

那把刀、僅僅只是那個逝去的女性對子孫的祝福吧。

而我卻因此自持自己的驕傲,誇大自己的特別,並以次為理由與世隔絕,而從未發現自己不是因為『種族』而自豪……並在無數次自欺后隱約發現『一個人』還是會痛而不解,並無限輪迴。

——我啊,從沒有因為自己是特別的所以必須一個人活下去,而感到高興啊。

也許我僅僅只是希望別別人接受,希望可以被愛,希望可以從他人那裏得到笑容。和母親一起的那段時間,雖然飽受外界的打壓卻還是那麼幸福,不知為什麼,那個時候明明看着母親的墳墓還冷著臉的自己本該有的淚。。好像要穿越時光現在要湧出我的眼眶了。

實感?

這不是有嗎。

我和他們一起、很快樂。

看着克萊爾、很快樂。

第一次感受到悸動、很快樂。

第一次…………試着去喜歡帶我離開自己的小世界的那個人,很快樂。

呵呵,不過說起來。

看見喜歡的人和別人一起笑,有些苦澀。

看見喜歡的人從我身邊離開,苦澀。

看見……克萊爾和路卡斯在一起,露出那樣我都不曾見過的……美到讓人窒息的微笑,極其苦澀。

實感?

這不是有嗎。

啊,是時候做回自己了,放下那份被自己當做護盾的名為『特別』的驕傲吧,放下那為了保護自己不被別人傷害而做成的冷酷假面吧,我的信念、很遺憾的至今才找到。

很晚,但也不算晚。

也許很不起眼,但這就夠了,我要——保護他們,我要——為了自己而戰。

克萊爾,你有你的人生,而我也有,不會說看見你和其他人一起走不再會難過,難過、就讓他難過吧,那是我該體驗的感受……而我也是,我的這份不為人知的感情我也會一直一直放在心裏,這份苦澀、一定能讓我成長——我只是你歲月中的一個小插曲,不用在意我,去奏響你多彩的歌吧。

而我——

也不再會想着和前人一樣火紅的『燃燒』了。

現在的我,現在的霍爾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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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了!已經沒時間轉身並揮下劍去擊碎襲來的冰刺了——一切皆在轉瞬間,一切都——

而就當所有圍觀的人、包括梅洛狄和克萊爾都認為結束了的時候,有一個的心裏才決定到、反擊,才剛開始。

一瞬聽見霍爾細微的笑聲,下一瞬只見面前的霍爾緊皺眉頭,右手已經完全化凍,一把攬過克萊爾的腰肢,一下子撲入那有些濕漉漉的懷裏克萊爾完全呆了,鼻尖掠過那屬於霍爾的和路卡斯完全不同、卻很清新的味道——火焰?

不……要說的話,更像是——海的味道。

抱着付諸一切的信念,霍爾面對那急襲而來的巨大冰刺、全力的揮出那把紅柄利刃——將他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忘記所謂的極限、突破一切。

即使**被撕裂,即使大腦已經幾乎不能運轉——

他此時卻意外的暢快、堅定。

————那是奇迹般的光景————

從刀刃而出的火焰,不再是令人發顫的吞噬萬物的紅。

而是、如可以包容萬物柔和的——藍。

藍色的焰如藍色的巨龍一般卷著狂風拋出震人的熱浪撞擊向冰刺,更可怕的是被捲入藍火中那巨型冰塊竟然剎那間被吞噬水也立即蒸發的不見蹤影!從天而來的雨水在觸碰到火焰前數米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城市掀起讓人皮膚疼的熱流。

火焰大勢向前,過快的速度完全吞噬掉呆然中的梅洛狄和傀儡的冰帝。

——藍光,乍現。

背後被熱度刺的生疼,克萊爾勉強抵著熱量回眸,她的視界裏一片純藍,那種色彩——說實話,她不認為亞於霍爾的紅焰,不如說有什麼地方看着更加的——。。。

能感受到近處霍爾緊貼自己、他胸口的鼓動,出乎意料的平穩,他好像很適應這種火焰——這簡直就才像是——屬於他自身的——。。。。

火。

。。。。

現在的我,現在的霍爾揚————

有了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顏色(b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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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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