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夜 Forev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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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數年，我和戴納相處的非常好。

本以為將一直這樣下去，因為即使沒有進展我已經很滿足了，但某一日那個人卻突然的、向我求婚。

說實話不被嚇到是不可能的，直到目睹他捧著戒指盒和鮮花半跪在我面前我都不願意相信那是事實……非常老套的求婚方法，但還是那樣令我感動。

想着我們的感情終於有了結果，想着我終於可以大大方方的愛着他過於興奮——最後都沒意識到自己再倏倏的流淚一把抱住了那個人。

——短短几年，在血族的人生中真的是非常短的時光。

而進展就是那麼快的普通的吸血鬼的我和有着高貴血統的戴納貝爾，在一起了。

每一日都非常的幸福，以至於我都忘記了何謂時間的流逝。

——和那個人舉行了一場婚禮，因為雙方都沒有什麼親戚，bloody也不是什麼喜歡大鬧的種族，不算大的禮拜堂里我和戴納交換了結婚戒指，第一次穿上婚紗非常激動，那是血族最驕傲的純白，戴上戴納送的藍寶石的戒指第一次親吻到那讓我萬分憐愛的雙唇……我甚至覺得幸福的要窒息。

——從一個人的生活脫出，孤獨的百年的我終於有了自己的幸福。

婚後那個人對我很好，總是一起散步，總是一起做飯，他會偶爾用能力變出冰花送給我，也會在永夜的國度里給我製造屬於我一個人的雪。

我們總是一起起床渾渾噩噩的洗漱前看着對方傻傻的臉和亂糟糟的頭髮一頓爆笑，也第一次帶着我出去找了相，照片竟然還被戴納擅自的珍藏起來了，為了取悅她我常常戲稱自己是『妾』，自稱如此常常逗他笑，於是後來那麼自稱也成為了習慣；還有他喜歡我的歌我的舞，他喜歡叫我的名字、旋律。

怕我一個人在家時孤獨戴納也問我要養什麼寵物，作為女生貓貓狗狗會比較好吧……但我以那不個性為理由竟然選擇了養只狼，說是怕不個性，但實際上只是回想起從前和那些屍體一起……出乎預料的有些噁心起來了。

而那本只是句玩笑，可某一日那傢伙竟然真的帶回來一隻狼崽！小傢伙才來這裏毛還有些稀疏很像小狗，看起來瘦瘦的走路一搖一晃，一開始還不願從戴納懷裏出來！白狼在大屋子裏到處亂跑亂撞看人的眼神非常有趣，滴溜溜的銀眼睛也很可愛，非常粘著戴納。每次戴納出去我就抱着那小狼沒事自己織織毛衣看看書什麼的乾等著男主人回來，那段日子現在回想起來也真的是非常開心。

日子久了，本以為會一直小巧玲瓏的白狼卻越長越大，糾結的是大了還以為自己是小狼沒事就喜歡跳人肩膀上，戴納還好說，總搞突然襲擊跳我身上時好幾次我都差點因為那衝擊力面朝大地猛摔下去。。但也不能打它，只能不厭其煩的和那傢伙說教、每次看起來低着頭認錯了但還是會有下一次犯錯。

喜歡白狼越發整齊亮麗的毛髮，因為那顏色和戴納的發非常像——

抱着小狼，今日的我也數着秒針等待着愛人回家。

而。

故事，如果在此結束了就好了。

我的心態發生改變是在很多年之後，那日本帶着很愉快的心情早起照鏡子，但那昏黃的燈光下我卻清晰的看見——我眼角的皺紋。

……這時候才想起來……

我，老了。

而躺在我身邊的那個人卻……還依然如此的年輕。

一時間一種說不清的恐懼油然而生，對了，我的血統比較雜、我和那個人的時間不一樣，我們不可能永遠一起度日……最主要的是，也許我很快就會迎來終結而他卻還能再活百年。

那天因為恐懼我不小心摔碎了鏡子，對驚醒的戴納說是白狼做的。那之後我也第一次用起了化妝的東西，開始喜歡濃妝艷抹，想要努力遮蓋住那漸漸層生的細紋。在此耗了很長時間和戴納說話也變少了，說話時也無法再正視他的眼睛——我害怕，哪一日起床我已經變成老人而眼前這個美男子還是這樣青春。

明明一直覺得自己的壽命太長、寂寞太長；但現在真的好希望好希望自己可以活的更久一點……。

那之後的變化還不僅僅如此。不知什麼時候那些個流言蜚語變得很清晰的一道道刻印在我腦海里……偶然聽見下人的話，他們和以往一樣無所事事的談論着他們的男主人的妻子、為什麼是那樣一個平凡的吸血鬼？

有人說、那是因為找不到小姐被家族施壓過大，無可奈何完成婚事總之先留個後代吧。

有人說、那是因為現在的女主人用了奇怪的法術迷惑了大人。

有人說、那是因為……現在的女主人，長的很像失蹤的小姐。

本想不在意，但女人醜惡的心理還是驅使我在戴納不在家時去翻找了他的柜子，意外的相冊非常容易的就找到了、放在了顯眼的地方裝訂也非常華麗，在那本古老的相冊里我看見很多面容嚴肅的老人，和戴納有幾分神似一個個癟著嘴坐着——就在那裏，我發現了那個少女、紅髮紅眼，和前邊的都不一樣大方的露出笑顏，站他身邊的略顯青澀的男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我才覺得、『啊……原來這個人和我以外的人在一起也可以這麼笑啊。』而關鍵的是我知道了，那個少女的確非常的像我，不，是……我像她。

然後突然一個恐怖的想法縈上心頭：我、是代替品嗎。

受不了家族的壓力隨便找到的妻子，為了滿足心理找到了和最喜歡的妹妹差不多的傢伙，等女人老了丑了就沒有必要性了……「哈，怎麼可能。」真的、戴納那傢伙怎麼可能想這麼多~。抱着無所謂的心理我把相冊放回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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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天天老去。

看着鏡子裏那越發醜陋的女人，我難以抑制要想抓毀那張臉的**。

每次戴納擔心的詢問我的狀況，我還是會裝作沒事一樣拒絕他的一切關心，嘴上說不介意，黑暗的心理作祟還是讓我一時無法接受他，我努力的濃妝艷抹遮掩皺紋，但我明白——總有一日將會遮不住。

——於是萬般無奈的我第一次選擇變化身體，用吸血鬼特殊的力量改變外貌。看着變化后回歸年輕面貌的自己我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但我也明白，那只是自我滿足。在那個能力比我高等的人眼裏還是能輕易看穿我的變化，在他的眼裏、我還是一個老女人。

……每日每日不再有了笑顏，不再抱住白狼，不再等待男主人回歸。

而我因為害怕被最愛的人嫌棄被拋棄被再次放置回那無盡的黑暗我開始有點兒神經質，那一日再次路過廚房聽見下人口無遮攔的詆毀話語，偶然聽到她們嘴裏的那一句：那個女人、好像有點兒老了呢。

於是思考被切斷，難以制止住顫抖的我踢開門，站在那些發抖的噁心女人面前，腦海里她們的身影和我兒時疏遠我侮辱我的小鬼們重疊————我、第一次殺了人。

一次性殺了不少，明明對死亡很有見解的我……殺了人，殺了同類。

看着滿是血液的廚房，看着牆壁上綻放的血的花朵，我竟然不自覺的笑了，總感覺……『啊~這下，耳根清凈了。』

。。。沒有隱瞞的意思，戴納回來我主動坦白，一路沉默著直至他看見廚房的一片狼藉……記得當時他回首看向我的眼神、那是何等的讓我不願意回想起來的……和從前的小鬼們一樣的看着可憐之物的眼。

收拾完畢請了新的下人，但因為我的存在她們還是偶爾會多說幾句，被我撞見為了不麻煩戴納我不會讓她們立馬死，而是動用刑法，一次次劃破那些靚麗女人的臉……說實話，每次那麼做都有一種說不清的快感在心裏萌生，我也意識到一件事、我開始不正常了。

。。。。。

那之後戴納對我的態度也變了，明明不常徹夜不歸，而後來卻很久都不回家，回來也不再碰我。

主動和我說話的次數也變少了。我明白那是不想再看見我的臉了、那張變老的，噁心的臉。啊，我將要被拋棄，歸根結底要不是我長的像那個女人我也不會擁有這短暫的幸福是吧，都是那個女人的錯啊，那個女人該死個千萬遍！！

每日抱着不明的憤恨我咬着牙度過。

。。。我不記得自己的生日，最初戴納把我們相見那日作為我的生日，因為吸血鬼的時間很長一般不怎麼在乎過生日什麼的，但每年我的愛人都會幫我過。

可、近幾年就像完全忘記一般他什麼也沒有表示。

——於是日子久了，那種不明的憤恨開始慢慢轉移到那個對我始亂終棄的男人身上。

愛着別的女人拿我當替代品，老了又要拋棄對我不管不顧，嫌我噁心嫌我丑嫌我已經沒了用…………。

真的是、多麼，噁心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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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最後。

一切的契機來源於那一年我的生日，開始躲避那個不和我見面的男人，那一日我生日他卻很突然的把我約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我不安的眼神閃爍的望着那絕美的男人。

看着那還是如此溫吞的微笑他朝我伸手送給我一個盒子。

我顫抖的伸出那偽裝的還白嫩卻已如老樹皮般的手接過，然後小心翼翼的掀開盒蓋，那暗紫色的盒子裏靜靜的躺着一條長長的吊墜，漂亮的圓，金色鏤空的蓋，一下子我再次心動起來。

「生日快樂。」

戴納說，然後走近我，輕柔的幫我戴上吊墜，一下子我很感動，我知道那個人還在乎我，顧著往日的情分沒有拋棄我……而當我欣喜的捧著那墜子並不小心打開掛墜的蓋子時，我傻了。

那裏邊鑲嵌著的、是一張照片。那是我和戴納剛結婚時給我照的，他珍藏起來的那張。

——那上邊的我還年輕漂亮，笑容青澀看起來很努力的想把上身挺直，而且看起來則更是非常非常的、和那個女人相像。

「！！」……這是什麼意思？明明在他眼裏我是老人他卻送我這種東西？諷刺嗎？諷刺我已經老了？？諷刺我已經不再像那個女人了？！諷刺我……已經是沒用的東西了？！！

憤怒之下我什麼也沒說，甩開他的手跑回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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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回房，他並沒有追過來。趴在桌子上一頓哭泣后，我憤怒的扯下脖子上的吊墜甩到地上，我明白……我被拋棄了。

看着那坐在我身邊還悠閑的梳理著毛髮的白狼，一種恨意漫上心頭，看着那和那男人一樣美麗的毛…再次失去理智的我、伸手——殘殺了那隻陪了我數年的狼。

夜晚夜深人靜，戴納再次不見蹤影，坐在床邊我死氣沉沉的望着那不再動的狼屍，稍微動了動手指，只見那狼應我的意慢慢起身，我這才想起來自己原本的力量。

看着那跟隨我的指尖慢慢跳動着滑稽舞姿的鮮血淋漓的動物，我莫名的嘴角一揚、笑了。

——對啊，明明我有着這樣的能力不是嗎。

明明，只要我想、什麼東西都可以聽我的命令，沒有任何成見的陪着我、看着我、愛着我啊。

直到——我的生命結束，他們也會陪我一起下地獄……啊，啊啊~這真是何等的美妙啊。

那一夜，等到深夜才聽見大門開啟的聲音。

思緒完全一團糟的我持着短刀安靜的從屋子裏走出來，看見背對我坐在客廳沙發在壁爐火光下讀著書的男人。

我笑着，對着他的後頸部高舉持刀的手———那夜、我殺了他。

血泊里，我穿着他送我的略微成熟的紅色晚禮服，跟已經沒有了靈魂的那個人一起跳起了不停歇的圓舞曲——看啊，明明很簡單啊，明明只要這樣那個人就會一生和我在一起，不會嫌棄我不會離開我不會拋棄我的坐在我的身邊啊~明明，這樣就好了啊~~

——可。

明明這樣就好了。

為什麼最後的最後我還是流下了淚？

啊，對了，因為啊……我知道了那個溫柔的人的心。

其實潛意識明白的啊，最初就明白。

那個願意和我說了一個冬天的閑話，願意帶我離開那小小世界，願意給我他的很多時間，願意娶我為妻，願意送我昂貴的戒指，願意送我冰花給我下雪，願意給我辛辛苦苦找幾乎絕種的白狼，願意給我照無數次相，願意跟我調侃我自稱『妾』的段子，願意聽我歌唱無名的歌，願意和我跳我自編的混亂的圓舞曲，願意……給我他所有的愛的那個人，絕對不會僅僅因為『相像』這個理由陪我那麼那麼久。

像？他大概只是說……我像那個少女一般的、無助吧。所以讓人放不下心，所以才會想接近我，所以才會愛上我。

——我明白……變奇怪的只是承受不了歲月差距壓力的我自己，我事後也明白……那個人是寧願頂着家族的謾罵也堅持也娶我，那個人後來遲遲不歸也只是在朋友家。

我明白……他遠離我並非疏遠，只是想讓我一個人可以冷靜，他不願提及生日害怕『時間』二字會刺激到我，他一定明白我躲避他的視線的原因所以不想讓他看着我讓我難受，他愛我，他並不是會在乎相貌的那種人，他想讓我一個人好好思考思考，所以容忍我的殘暴決定一併包容我那黑暗的過去罷。

而我呢？

害怕被拋棄，忘記了很關鍵的東西，以至於到最後的最後才正視了自己的心，其實我早早就該明白了啊……那個人對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的真切。

我明明也無法捨棄他啊，那之後殺了他我本該失去地位，卻剛巧時代變遷新王上任，那個殘虐的人像是看上我的能力給我機會，而我一旦答應接手戴納的位置王便第一時間放逐了戴納的家族……而那些我無所謂，作為交換條件，我只要我手裏的這具最棒的玩偶不被奪走就好。

不斷的搜集著玩具製造著自己的王國，我被允許殺戮，在我熟悉的那座洋館里我擁有一整個玩具箱，而最後因為必須的命令我出了伊甸再次沐浴在陽光下。

出了伊甸，路過那裏——那櫻花已經枯萎，不知道來年的春天還會不會再次盛開？就如那個時候和那個人一起的日子裏那樣——美的叫人想要哭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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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吊墜還給了那死物。

最後從那男人口袋裏掉出的許久不見的那個吊墜，我這才發現那年夜已久的照片後面的東西。

一個辭彙。

一個意為【永遠】的辭彙。

啊……說起來，那個禮物還有這樣的解釋來着？

『在我的眼裏，你是我一直都美麗的——

永遠的旋律（youaremelodyforever）。』

。。。。。

。。。。

。。。

。。

。

那一夜，男人回到家裏。

帶着重重的心思今日的他也一個人有些寂寞的坐客廳里，依憑着淡淡的壁爐的火光翻看起過去的相片。

看到照片里妹妹的容顏，他安靜的祈禱起那個孩子可以幸福……看到後邊愛着的那個女性的臉，默默的他露出了笑容。

直至他聽見由背後而來的聲響，他的愛人來了。

要怎樣才能讓那個人笑？笨拙如他、男人最終也不知要如何是好，但他至少明白一點……他愛她，所以他可以放下一切，所以他可以……為了她，永遠的笑着。

在最後來臨之前。

冰一樣的帝王抱着溫暖的笑容闔上了冰藍色的雙眼。

亦是普通的深陷愛情的男人，閉上眼睛……他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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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ever】之章。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