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兵

第一章 老兵

寒灕江----千楓國主水系之一,橫跨數十萬里,且途經國家七個。

據七國聯合統計,江面最窄處,亦有數百米,平均寬處都超千米,綿延而過百萬公里,養育兩岸百億人口。

今日,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牛角鎮的居民依舊在過自己的生活,只不過不敢過於接近寒灕江,因為最近聽說鎮西頭的二狗子在寒灕江上游水時失蹤,鎮南頭的小三子在江上捕魚是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聽說他老娘哭瞎了雙眼,但是兒子已死,讓一個瞎眼老太婆如何是好?-----最終,只能投江自盡。

聽人說,她跳下去霎時就不見了蹤影。

也就漸漸的有了些傳言,說寒灕江上來了「妖怪」,雖沒人明確見識過「妖怪」的模樣,卻依舊談的興起,只因為鎮上一位武師說的一句話「這江中之物絕不簡單!」

按理說,他們應該恐懼無比,但是武師還有一句話,那就是---只要不靠近江邊,便不會有危險!

這句話,也成了大家心中的一顆救命稻草,雖然依舊恐懼,無奈只能放下心來,只是如芒在背的感覺並不好受。

所以,近日人與人見面的第一句話,不再是往常問候,妖怪成了小鎮居民最大的談資……

至於,小鎮中的居民為什麼不懷疑那位武師的話,也是因為武師可是有真本事之人,他曾經當着大家的面,直接一拳,把一個七八歲孩童大小的石頭給劈的四分五裂!

這可不是一般人有的能耐,起碼別說是石頭了,就算是木頭,他們也不一定能劈開!

所以對於武師的話,他們不敢有絲毫的質疑,這可是一位強大的武者!別說是在小鎮上了,就算是進入軍隊,也是可以當上百夫長的勇士!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鎮民們都不再接近江邊,一些躍躍欲試的皮孩子,也被自己的爹娘長輩揪著耳朵拉的三尺高,質問他們『不要命了?被老子/老娘發現你敢去江邊,看老子不打死你!』

就這樣,只要小孩子不鬧騰,本就幽靜的江邊就更加靜謐了。

不過鎮民們不知道的是,江中時不時有着一道巨大的黑影在沉浮,也正是因為鎮民的謹慎,小鎮消失的人口才沒有增多。

中午時分,八月的微風輕拂,格外的涼爽。江面上盪起層層波瀾,清澈的江水好不優美!也就是江邊無人,不然在這悶熱的天氣,真的沒有什麼比在這裏睡一覺更舒服的事情了!

不過,美好的事情總是無法一直保持的,在這一刻好不漂來了一艘小船?仔細看去發現那是一個襁褓,順着風被緩緩推向岸邊,但不同以往的是小鎮居民沒人再往江邊來,自然也就沒人發現這個小小的襁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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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外,牛老頭風塵僕僕趕來,除了身上的灰塵,根本看不錯他是在趕路。只見他表面上雲淡風輕,但是邁出的每一步卻比大多數青年男子都要牢穩,但鬢角、額頭隱蔽處滲出的絲絲汗水證明他並沒有表面上那麼輕鬆。

終究是上了年紀的人,雖然牛老頭的內心不服老,奈何身體卻不再像是年輕的小夥子,終究是歲月更迭,已不再是年輕的他了。

路行大半,終是回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地方,牛老頭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起碼就算是現在死了,也能埋在他魂牽夢繞的土地上了!因此他趕路也不再心急,反而願意歇上一歇。看着不遠處的江岸,依舊是熟悉的模樣。

微風起,江邊的柳樹,划痕滿滿的石頭,此刻都承載了滿滿的記憶,彷彿都在向牛老頭問候。

踱步來到寒灕江邊,屈身蹲下,看着江水中自己歷經滄桑且有刀疤的面容,他怔了剎那,隨後遲疑舀出一捧水,深陷回憶之中。

此刻他腦袋裏自然而然的浮現出少年時期的自己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寒灕江里隨波擺動身軀;青年時自己和心愛的姑娘月下在寒灕江邊漫步,耳邊「狐朋狗友」的調侃,眼中驚鴻一瞥自己的姑娘臉上那升騰起的紅雲,心好像被無形的手掌揪了一把……

搖了搖頭,抹了把臉從遙遠的記憶中清醒過來。

越來越不行了,時不時的都回憶起過去,他整個人好像活在了記憶中。

他知道,這是他年邁的證明,總是回憶起過去。可是,他不願意承認,因此搖了搖頭,強自清醒。

稍作歇息,正欲起身離開時忽然卻是瞥見了遠處好像漂來了什麼東西?

而且那東西正在隨着風向,逐漸在靠近江岸,他頓時來了興趣,即刻站定身體。

雖然離家幾十年,非常想家,但此刻身在家門外,他也不差這一刻半刻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時間流逝,那東西也越靠越近,牛老頭逐漸看出了一個大概,那是一個襁褓一樣的東西?但是誰會把襁褓丟棄呢?

雖然這樣想,但是他還是站定身體,想着裏邊可能會有一個孩童?但是隨後他不由得嗤笑自己之前的想法,怎麼會有孩童?那種粉嫩的小娃娃,怎麼有人願意丟棄?

不過,等了這麼長時間了,他也不差這三兩個呼吸,因此,他倒也有耐心繼續等下去。

終於,在襁褓距離江岸僅有十幾丈距離的時候,牛老頭眼眶都不由得睜大。

此刻,他清晰的看到,襁褓中躺着一個嬰兒!

正無意識的把大拇指放到了嘴裏,睡的正香,看到這一幕,讓牛老頭心裏泛起了久違的溫暖和心酸。

原來,真的有人會把這樣粉嫩的娃娃丟棄?

不過巧合的讓自己碰上了,牛老頭也不會當做沒看到,反正他自己孤寡了一生,這時候回到家鄉,本來就是要忘掉過去的腥風血雨,這時候,這個隨着江水飄來的嬰兒,自己還是要救的!

奈下心思,等著襁褓飄到自己跟前,可是,天總是不隨人願,也是牛老頭不知道,江中可能會有怪物出現,不然他絕對不會站在岸邊乾等!

該來的總會來的,忽然,遠方百仗處出現了一道黑影,又忽地潛下水面,等再次出現時離江岸近了數丈。

按這個速度,用不了數十個剎那就能到襁褓旁邊,而襁褓還在慢慢的被風吹向岸邊。

看着巨大的黑影,那駭人的速度,雖然不知道那是何物,但明顯不是善物。牛老頭心裏直發急,他着實不忍心看着一個粉嫩的小娃娃葬身於此。

來不及多想,只見他縱身一躍跳進江中,落水三四丈遠,全身迸發出強大的力量向襁褓游去,絲毫不像是一個年邁的老者。

同時他一面游一面看巨大黑影,如是這樣。

十數個剎那,他便游到襁褓旁邊,伸手撈住襁褓,沒有絲毫猶豫,果決的轉身便向江岸游去。

不敢在水裏有一絲一毫的停留。

這一刻,巨大黑影好似也感覺到了這樣的情況,一個下潛上升竟直接提升了速度,一起一伏之間速度竟比之前快了五成有餘。

牛老頭心中驚駭,這是個什麼東西?但是他卻也沒有猶豫,全身勁道凝聚,爆發力氣游向近在眼前的江岸,同時心中暗自發狠,眼中一抹殘忍閃過,蒼老的臉上,刀疤也顯得越發猙獰。

看來,他隨時準備拿出以前搏命的那種狀態。

十個剎那!

現在他離江岸只有三四丈的距離,一兩個剎那的時間就能上岸。放在往常,一兩個剎那時間根本不會有人在乎,畢竟太短了。

然而,牛老頭現在卻能聽到身後妖獸低沉的吼聲,聽聲音也就在身後七八丈遠的距離。

不用多想,以巨大黑影的速度,一定能夠在牛老頭上岸前一口咬下。

危難中,牛老頭心思急轉,鬆了松左手拉着的襁褓,同時右手握住了腰間的長刀。

剎那間,身子急轉,左手用力向江岸上甩出了襁褓,同時長刀掙出刀鞘,一縷寒光先至。

「鏘~」

聲音隨後傳出,直奔後方而去。

牛老頭轉過身的瞬間,終於是看到了「巨大黑影」的樣子。

只見它浮出水面約有半丈,露出的身子上佈滿了手掌大小青黑色的鱗片,人頭大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拳頭大小的鼻孔向外噴著水汽,水缸大小的嘴巴微張,低沉的嘶鳴聲從巨嘴中傳出,眼中流露出像是人類見到食物時的光芒。

牛老頭心中發顫,雖然他不是第一次面對險境,但這次如此境地卻依舊讓一個久經考驗的人懷疑能否在此險境下生存。

不過,他也不是輕易認命的人,寒芒直奔怪物血紅的眼睛而去。霎時間,長刀略過,怪物來不及反應,瞬間血流如注。

只見得,怪物翻動身軀,同時一聲聲嘶吼從口中傳來,暴虐的吼聲好像能影響人的心智,讓牛老頭反應都停滯了半個剎那。

不過他終究是經歷過腥風血雨的存在。旋即反應過來,抽身向後,奮力向岸邊靠近。

三五丈的距離,在這時候好像天涯與海角的距離一樣,明明近在咫尺,卻讓人如此難以達到。

感受到身後越來越近的風聲,只好搏命一躍,當感受着腳下踏實的感覺,牛老頭心中下意識放鬆,但多年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經驗卻告訴他,自己現在的處境不得不繼續緊繃精神。人在絕境中的力量是強大的,突破極限好像是老天對於牛老頭奮力一搏的獎勵,就是這個小小的獎勵,讓牛老頭逃出生天。

但是,就在這時,他急忙側身向後看去,同時看到了讓他驚悚的一幕,只見妖怪不知何時來到了岸邊,張開了血盆大口從半空中急撲而下。

面對如此險境,牛老頭情急之下舉刀向前刺向妖怪那隻完好的眼睛,同時身體極速後撤。

但是,他的速度原本就不及妖物,更何況是被襲擊?他沒有完全躲開。

怪物急撲之下,長刀順利刺入它的眼中,同時牛老頭左臂一陣劇痛傳入大腦。

「孽畜!」

原來是妖怪咬住了牛老頭的左臂,鋒利的牙齒直接切斷了手臂,一泊血跡當即淌向地面,斷掉的手臂隨妖怪已經閉合的大嘴消失不見。

雖然此刻劇痛纏身,但他卻明白,此時此刻來不及耽擱時間,甚至都顧不得拔出刺入妖怪眼中的長刀,趁妖怪在江岸邊疼得翻來覆去的時候他徑直衝向襁褓,右手一撈,把襁褓從樹枝上取下,提在手中,而此時嬰兒還在昏睡不醒。

他強忍劇痛踉蹌的向遠方跑去。

約莫奔跑了半柱香時間,此時牛老頭頭髮凌亂,臉色蒼白,完好的右手抱着襁褓里的嬰兒,左臂鮮血淋漓的晃蕩著使不上力氣。

終於,年邁的他加上失血過多還是跑不動了。

聽着遠處那痛苦的吼叫,看了眼自己的傷臂,他無聲的咧了咧嘴,臉上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好像是在為自己還活着感到慶幸,也好像是在為救下了嬰兒開心。

踉蹌的找了一棵大樹,把襁褓放在一旁,解開自己的外衣,拉出腿上的匕首,撕拉下一段布條,從胸前取出一罐粉末倒在了自己的斷臂傷口上,只聽「滋啦」一聲,伴隨着牛老頭的一聲悶哼,隨即面色慘白,臉孔扭曲,汗如雨下,似在承受很大的痛苦一般。

數十個剎那之後,牛老頭終於有了動作,不顧依舊在抽搐的臉肉,牙手並用着對自己的傷口進行了簡易的包紮。

做完這一切,他失去了渾身的力氣,仰躺在樹榦上,凝望着天空彷彿又在回憶自己的崢嶸歲月。

半晌,一陣風吹過,這個嗜睡的嬰兒也總算是醒來了,彷彿是聞到了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息,讓這個幼小的生命有點不習慣。

「哇哇哇」

此刻他竟然奮力哭了起來。

聽到這聲音,牛老頭也是轉過了頭,下意識的想要伸出雙臂抱起嬰兒。

悠然,他獨臂懸停在半空中,臉色似喜又悲,想笑一下,艱難的扯動了自己的嘴角,晃動了一下身軀,低沉的一聲嘆息過後,接受了自己丟失了一條手臂的現實。

獨臂抱起嬰兒,這時才有時間細細打量一番,這約莫只有兩三個月大的男嬰,一層細細的頭髮,從牛老頭抱起他的瞬間就停止了哭聲,淡黑色眉毛下,眼睛瞪的大大的,彷彿也在打量牛老頭,一時兩人像在進行眼神的交流,這更是激起了牛老頭的憐愛,此時他開口輕輕的說道:「小娃娃,你倒是命好,之前那麼危險,竟然也是沒有驚醒你?......不過,你我也算有緣,我返鄉第一天就遇到了你,更巧的是你我都已經沒有了家,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咱倆個今後就是一家人了!以後我就是你爺爺了好不好啊?」

說完,他率先笑了起來。

一刻鐘后,孩童再度睡着,他也停止了逗弄,歸整行李起身出發,回牛角鎮!

這個讓他思念了半生的地方。

半個時辰,終於是回到了鎮上。看着破舊的鎮口,他嘴角泛起溫馨的笑容,但是這臨近鎮口稍作停留,嬰兒再次啼哭,雙手向上好像是要抓住什麼?

牛老頭手忙腳亂的哄著嬰兒,急得額頭見汗,他一個孤獨了半生,拼殺幾十年的老頭子哪裏經歷過這樣的陣仗?

就在他焦急的時候,旁邊一個賣菜的老婆婆看不下去了。

「他,許是餓了?」看着對自己畏懼中也帶着擔憂的目光,牛老頭抬頭投過去感激的眼光,隨後急忙抱着嬰兒向路邊的客棧走去。

「掌柜的,上你們這最好的羊奶!」聽到喊聲,掌柜的正在屋裏巡視,數息過後才看到怪異的牛老頭,左臂還在向外浸著血,懷裏右臂抱着一個兩三個月大的幼兒。

顯然,這怪異的一幕驚到了掌柜的。

他嘴裏無意識的問道「客、客官……」

「掌柜的,麻煩一碗羊奶,一壺酒,再開一間客房。」牛老頭重複說道。

「好嘞客官,您裏邊靜等片刻,小二領客官進客房。」強自壓下心中的恐懼,招呼旁邊的夥計給牛老頭領路。

半個時辰后,客棧客房裏,牛老頭哄睡了嬰兒之後,獨自坐在桌旁,拿起酒壺,面向西南,嘴巴無聲開合,彷彿是在與誰交談,時而沉默,時而微笑,時而舉起酒杯遙敬西南一口飲下。

喝酒再慢,也會有喝完的那一刻,當酒壺空空,牛老頭扭頭看看床上熟睡的嬰兒,臉上露出微笑,猙獰的刀疤刻在臉上,卻又顯得難得的溫馨。

片刻后,他起身悄悄出門,來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勞駕上邊那間客房開十天,飯食什麼的都送進屋裏去。」

說着從胸前掏出了錢袋。掌柜的抬頭看了一眼,這時候他也接受了牛老頭恐怖的造型,畢竟他抱着嬰兒時的表現是做不了假的,對於牛老頭,他也可以想到對方是不是遭遇了什麼,因此倒也淡定的說:「承惠一兩銀子。客官聽口音家離著不遠吧?」

此刻,他竟然和牛老頭攀談起來。

牛老頭聞言,頓了下喃喃道:「……家啊,家是離這不遠...」

說完,放下銀子轉身往街上走去,掌柜的看着牛老頭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從他的背影看出一絲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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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武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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