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勇奪城門

六千名宋軍輕騎jīng銳，一路倍道疾馳。他們從固安（今河北固安縣）西，一個僻靜平坦之處，秘密渡過盧溝河，繞道安次（今河北廊坊安次區），然後，轉向燕京城東部郊區。

他們強行軍三百多里路，這天晚上，夜半時分，神不知鬼不覺，悄然來到一個名叫三家店的小村前。

夜sè沉沉，四望無際。長途奔襲，士兵與戰馬都很疲乏，急需休整和補充糧草水分。

「以我之見，今夜大軍就在這片樹林中安歇，等到天亮后再進城。此處離燕京已經不遠了。」郭藥師用馬鞭指着眼前的一片黑魆魆的樹林說。他對此處的道路和地形，都比較熟悉。

「好。此地甚好！」楊可世點點頭。

楊可世、高世宣、趙鶴壽、楊可弼等將領，都贊成。他們初來此地，一切都得聽從郭藥師的安排。

這是一片大葉白楊樹林，樹木參天，林地開闊，蓊鬱蒼茫，連綿數里。深秋時節，地上落葉成堆。六千騎兵緩緩開進林中，下馬安歇，等待時機。

林邊是一條寬闊的大道，直通燕京城東大門－迎chūn門。每天凌晨，都會有一些進城辦事或做小買賣的郊區百姓，從此路過。還有一些進城送柴草的馬車，有時也會沿着這條路入城。

郭藥師率一千名常勝軍，作為先頭部隊，集結在緊靠路邊的一片林中窪地上，休整待命。

「你馬上去挑選五十名士兵，成立一個突擊隊，由你來帶隊，主要任務是搶佔迎chūn門。要身手敏捷、頭腦靈活、不怕死的。」郭藥師對手下將領甄五臣說。

甄五臣很年輕，不到三十歲，幾年來一直跟在郭藥師身邊，他有勇有謀，膽大心細。他挑選的突擊隊隊員，都是一sè的燕地壯士，個頭高大，身強力壯。

甄五臣將他們集合在一起，請郭藥師檢閱。郭藥師熱烈而親切的目光，在勇士們的臉上溜了一圈，低聲說道：「弟兄們，天亮之後，你們要化裝成老百姓，混入城中，然後，迅速奪取迎chūn門。大軍將隨後跟上。燕京城能否奪取，你們是關鍵！」

黑暗中，勇士們臉sè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但郭藥師似乎能感受到，他們心神都很凝重。他們儘力保持鎮靜，控制呼吸，他們明亮的目光，彷彿像一團火在燃燒。他們情緒高漲，心cháo澎湃。那高漲的是一種嗜血的渴望，那澎湃的是一片sāo動的狂cháo。

「大家有信心嗎？」甄五臣問。

「有！」五十名勇士齊聲喊道。

「噓！小聲點，大家別忘了，這是在遼國地盤上。」甄五臣急忙提醒大家。

「將軍放心，這次奇襲燕京，肯定能把蕭乾的嘴巴氣歪歪。」一個勇士說。

郭藥師嘴角跳動了一下，他揮舞著拳頭，低沉地說：「蕭干算個什麼？咱們這次不尿他。咱們這次的目標是，佔領燕京城，活捉蕭德妃。」

五十雙眼睛，都齊刷刷地望着郭藥師，他們從郭藥師堅定的語氣里，感受到一種冷冷的肅殺之氣。

星光滿天，四野靜謐。樹林深處，偶爾有幾聲鳥鳴，嘀嘀咕咕地，彷彿說夢話。

五十名勇士脫去軍服，換上便裝。他們個個頭戴青sè襆頭，身穿圓領長袍，全是百姓模樣。他們原本就是老百姓出身，換裝后看不出一絲破綻。他們把刀槍箭牌等兵器，全部上交，每人只懷揣兩把鋒利的匕首。他們圍成一團，坐在樹下，等候天亮。

一棵棵樹木的輪廓漸漸清晰了，但遠處的景物還有些模糊。透過樹梢，能看到東方藍天上袒露出的一片片魚肚白。淡淡的白霧，一縷縷的，在樹與樹之間，在高高低低的樹杈之間，來回竄動，四處漂游。

郭藥師腳穿一雙烏皮馬靴，踏着草上露水，朝突擊隊走來。晨風輕拂，清涼陣陣。雖然已兩夜未眠，但他並不感到疲倦。他的頭腦被涼風一吹，感到格外清醒。

突擊隊員們看見郭藥師走來，都紛紛站起來。郭藥師朝大家擺擺手，讓大家繼續坐下。

「看都做好準備了？」郭藥師挨着一個勇士坐下，目光在大家臉上掃視着。

「全都做好了。天一亮，就出發。大家都急着上路呢，準備到燕京城裏去吃早飯。聽說，燕京城裏的羊湯，味道不錯。」甄五臣笑着彙報道。

「好啊！我也隨你們一同去吃。你們知道哪家飯館的羊湯最好吃？叫啥名字？」

眾人都搖頭，答不上來。

甄五臣靈機一動，隨口編道：「我聽說，有家名羊天下飯館不錯，是一個專做羊肉生意的飯館。」

「奧，名揚天下。記住了，這個名字好記。」眾人都信以為真。

郭藥師心中暗笑。他知道，這飯館的名字，肯定是甄五臣信口胡謅的。

天sè逐漸明亮起來。大路上，陸陸續續地已經有行人走過。甄五臣望了郭藥師一眼，郭藥師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甄五臣站起來，一揮手：「出發！」

五名勇士從林中悄悄地走了出去，有的挑着菜筐，有的擔着捆柴，有的挎著竹籃，他們前前後後，裝作互不相識，沿着大路一直往西走去。

五十名勇士，共分成十組。他們一組一組地上路，很快就匯入了進城的人流之中。

燕京城東門外，等候進城的人越聚越多。不大一會兒，人們就站成了一溜長長的隊伍，男女老少，各sè人等。

飄浮在田野上的霧，漸漸地由濃變淡。

城門打開，弔橋放下，人們開始像往rì一樣，依次進出。城門口，站着五六名守衛，手持兵械，對行人逐個實施檢查。

甄五臣個子高，站在人群中，比周圍的人高出一個頭，好像鶴立雞群。他前後看了看，與勇士們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切按計劃行事。甄五臣抬頭望了一眼城門樓，發現看台上有不少遼兵在來回走動。

第一組已進入瓮城，這是個方形瓮城，規模不大。其他各組也都加快腳步，快速往瓮城裏集中。

兩個守衛翻看了一下菜筐，正要搜查另一個竹籃時，一個勇士突然用扁擔拍了另一個勇士的腰一下，於是，兩人互相大聲叫罵，推搡扭打起來。他們這是在故意製造現場混亂。

五六個守衛都被吸引住。他們吆三喝四，手握兵械，朝他倆圍過來。

「你們幹什麼？」

「你們要找死啊？」

甄五臣見時機成熟，他果斷地高舉起手臂，在空中一揮，其他各組迅速沖了上去。

兩三個勇士對付一個守衛，兩三把匕首瞬間插進了守衛的前胸後背。動作迅猛，鮮血迸shè，一些靠近城門，或站在守衛身旁的老百姓，衣服和襆頭上，也濺滿了斑斑血跡。

人們被這突發事件嚇壞了，驚呆了。尖叫聲，驚呼聲，高喊聲，聲聲迭連，凄厲慘烈。現場一片混亂，一片狼藉。有的人往城裏跑，有的人往城外跑，擁擠踩踏，不管不顧。

面對亂局，甄五臣頭腦冷靜，他指揮勇士們迅速關閉瓮城城門，然後，兵分兩路，沿着城門兩邊的石砌台階，疾步往城樓衝去。

城樓上執勤的兩個遼兵，忽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陣刺耳的驚叫聲，又看到四處亂竄的人群，知道大事不好，便匆匆下樓，嘴裏不停地罵罵咧咧。

他們猛然看見一群百姓，沿着台階沖了上來，大吃一驚，剛要訓斥，兩把匕首在眼前一晃，刺入了喉嚨。兩人動脈被刺穿，血流似噴泉，shè到灰sè的磚牆上，像一幅鮮艷奪目的彩繪。

城樓上忽然竄出十幾個遼兵，他們手握長槍，殺向突擊隊勇士。一個勇士被挑破腹部，腸子脫落，倒地呻吟。另一個勇士被刺中胸口，鮮血湧出，當場身亡。

隊員們除了匕首，手中沒有其他武器，面對長槍的威脅，他們只好節節後退。

甄五臣見狀，也往後倒退了幾步。忽然，他發現城門樓的紅sè廊柱旁，立着一架排弩。他一個箭步竄了過去，迅速將排弩瞄準遼兵，箭簇齊shè。

這是一架比較先進的排弩，弩箭機上排列著三個弩，每弩一次可以發shè八支箭，排弩齊shè就是二十四支箭。排弩殺傷力很大，是一種很好的城防武器。

十幾個遼兵全被排弩shè中，大部分箭頭穿胸而過，可見排弩威力之猛。幾個勇士，抓起地上的長槍，衝上去又一陣猛刺，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

經過一番激烈搏殺，迎chūn門終於被突擊隊控制住。

甄五臣走到城樓看台上，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竹筒火焰彈，把它放在一個三角支架上固定住，用火點燃。嗤地一聲，只見一道火光騰空而起，又聽見轟隆一聲，在空中炸響，隨後，幾道灰白sè煙線從空中緩緩垂落。

甄五臣點燃的是一枚信號彈。他在向郭藥師發信號報告：突擊隊已成功奪取迎chūn門。

晨曦中，城門樓巍峨高聳，雄壯輝煌，莊嚴肅穆。

郭藥師和楊可世等將領，早已將隊伍集合起來，他們在樹林中焦急地翹首仰望，忽然，看見燕京東門上空，升起了一枚灰白sè的火焰彈。

「突擊隊成功了！」郭藥師大喜，常勝軍一片歡呼雀躍。

兵貴神速！郭藥師率領先頭部隊一馬當先，揮動戰戈，迅速衝出樹林。楊可世高世宣趙鶴壽楊可弼等將領，也都即刻下令所屬各軍，全體上馬，全部出擊，火速向燕京挺進。

幾千匹戰馬經過休整，現在jīng神抖擻，仰天長嘯。清脆急促的馬蹄聲，疾風驟雨一般，沿着那條林邊大道，一直朝着燕京迎chūn門方向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