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世罪孽深似海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光亮引導著石胤在黑暗中醒來。
「這是哪裏...」
石胤驚異的望着眼前的男人，「這...這不是自己嘛。」
眼前的男人跟石胤有着一模一樣的外表，穿着虎頭戰甲，正意氣風發地與手下對話，道：「哼，這些蠻夷，本將軍這就把他們全部活埋，以儆效尤！」
「將軍，此事不妥，兩軍交戰，不殺戰俘。況且城外可是十萬戰俘阿，如若屠殺殆盡，只怕我城百姓會惶恐不安。萬一聖上知道，將軍也不好交差阿。」一名文官着裝的老者匆忙道。
「本將軍說的話，那便是此處的聖旨。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若繼續呱噪。本將軍連你一塊埋了！」
文官嘴唇猛一哆嗦，不敢再言。男人大手一揮，手下得令，十萬戰俘皆盡全埋。
十萬戰俘阿，說埋並是埋了...空氣中的血腥味瀰漫着整個戰場。禿鷹飛到這些屍體旁，紛紛啄食。無數怨魂在哀嚎，在痛哭...給這天地都增添了一份悲怮。
石胤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寒了，到底要怎樣的鐵石心腸才做得出來阿。
第一世，大將軍，嗜殺成xìng，一將功成萬骨枯。
......
眼前一切渙散，畫面一轉，石胤便來到了朝廷宮殿之中。
只見一名男子正向皇帝叩首：「微臣以為，此次兵敗，非是殿下之過，亦非將士之過，而是外敵過於狡詐。微臣以為，殿下可以派出我朝大將jīng兵，威震邊防。」說着有意無意的望向朝中的某一位將軍。
「哦？那愛卿以為，朕該如何？」皇帝順着他的眼光望去，頓時眼前一亮。
民間暴亂不止，外敵又強侵入內，正是社稷動蕩之時。
「忠勇大將軍，朕命你為護國大軍將，你可為朕踏平邊境蠻夷？」皇帝望着一名將軍開口道。
未等大將軍開口，那名男子又道：「微臣以為，忠勇大將軍素以忠，勇聞天下。想必也是善武之人，那邊境我軍守勢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時下，正是用人之際，我軍儲量也是十分緊張，城中需人手治安。宮中也需派jīng兵把手，以防混入宵小。那便派去八千將士助將軍奪回邊境，剷除番外蠻夷，為我朝揚名立萬！」
皇帝想也是明白現在民間暴動，膽怯自身安危，自是連連點頭，道：「愛卿所言甚是，忠勇大將軍，朕派八千jīng兵強將予你守護我朝邊境。這裏，朕與你飲下這杯酒。他rì，將軍凱旋歸來，朕必當設宴慶賀。」說着，便接過宮女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忠勇大將軍不好再說什麼，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眼神複雜的看向那名官臣，飲下酒，接旨便下去了。
下面自是不必多說，八千將士，有一半以上，均是老弱病殘。所謂的jīng兵強將是一個沒見着，忠勇大將軍浩浩蕩蕩的帶領八千將士到了邊境，才發現一望無盡的大草原，哪有什麼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守勢。尚不等大將軍回過神來，蠻夷就率領數萬鐵騎突襲，將那忠勇大將軍的八千兵馬屠殺的乾乾淨淨，而忠勇大將軍最後也在營帳中自裁身亡。
忠勇大將軍死後，家中妻妾子女紛紛被莫須有的罪名，賜以白綾自縊。
石胤心中滿是苦澀，這...就是自己所做的嗎？
第二世，激ān臣當道，陷害忠良，一紙讒言害死忠良無數。
第三世...
第四世...
......
第十世，石胤看着那人殺光眼前所有人後，滿臉絕望浮現臉上。無數殘肢斷軀遺落在戰場之上，地面上坑窪之處都被鮮血填滿，找不到任何一個是死的完整的。腸子，斷手，腦漿在這片灰暗的戰場撒滿的到處都是，血腥味更是充斥着整片戰場。比之人間地獄也毫不為過。yīn風陣陣，一個身穿白衣的老人出現在那人身前。
老人望着滿目瘡痍的戰場，眉頭一皺，道：「天地間的生靈，每一人都有活着的意義與權利，而你卻私自的剝奪了他們的權利。」
老人的話驚醒了石胤，石胤聞聲一看，滿眼的灰敗中竟露出一絲光彩。
這不正是帶自己回顧這十世的老人嗎！
那人抬頭輕咦了一聲，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有漏網之魚。每一人都有活着的意義，我活着的意義就是殺人。哈哈，殺盡天下可殺，該殺之人！」
說完，作勢yù劈。
老人輕移腳步，避過那一刀。
「十世惡魂已成，魔既已現，仙又在何處？」老人無奈的嘆道：「天數，命數阿。」話音未落，老人已化作金光點點消散與這天地間。
天地間地迴音還不停的回放着...似在苦澀，似在惋嘆。
空間破碎，整片天地並留下石胤一人。
周圍的黑暗向石胤襲來...石胤似感覺到寒冷一般，渾身發抖，身體盡量的蜷縮著...蜷縮著...
一世一世的懊惱，悔恨，自責一一浮現在石胤的腦海...
「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想死，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你這個殺人惡魔，喪盡天良阿！」
......
十世中的無數冤魂匯聚起來，在石胤腦里呼喊著。
石胤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為什麼...我可以放過他們的...我對不起你們...」
每一世，石胤都感同身受，那一朵朵美麗的生命在他面前凋零，掩埋。石胤能感覺到那裏正有無數冤魂，在歇斯底里的慘叫着。
在一霎那。
無數冤魂的恐懼，不安，憤怒，不甘，膽顫心驚，等等負面情緒，竟匯聚在一起，湧向石胤，一道一道情緒把石胤的思維層層包圍起來，一層一層，石胤只感覺像跌入無盡深淵般。
「為什麼...」石胤雙目流出血淚，無聲自語。
老人看着倒在榻上的石胤，時眉頭緊皺，時低吟出聲。眼神閃過一絲不忍，「只要能抗過這十世罪孽所帶來的侵襲，便如鳳凰涅槃，重獲新生。天罪之人亦可成為天命之人阿。」
石胤這一世或許並沒有做錯什麼，但看着一個個如自己面龐相同的上世，肆意屠殺那些無辜的人，本心竟與那些被屠之人產生一絲共鳴。而就是這一絲共勉，讓石胤痛苦，並內疚著。石胤也明白，有些事做了就沒有了回頭之路。事已成局，木已成舟。他沒有辦法讓那些可憐人復活，他也沒有辦法為那些可憐人報仇。似乎他所能做的，便只剩下愧疚及自責。
「我不該的，他們有些還只是小孩...」
「我不該的，他們只是身體孱弱的婦孺...」
黑暗中寂靜無聲...這樣死了...或許就超脫了吧...
石胤的眼角越來越重，似乎要睜不開了...
而就在石胤將要沉淪的時候，體內兩道符籙開始不停的閃爍...
這符籙是在石胤化魔之時，秦廣王與閻羅王分別打進的兩道符。秦廣王這道符籙名為「九清引魂符」作用於靈魂被邪惡封印之時，解禁所用。而另一道則名為「玄九辟邪符」作用於辟邪鬼怪，安神鎮魂之用。當時，情況危機。秦廣王與閻羅王聯手打進的這兩道符籙，本意是為石胤引魂驅邪所為。兩道符籙本是仙家之物，秦廣王與閻羅王當年封王之時，上界賜下兩道符籙，旨希望兩人恪守本心，不被地府中的邪魔惡鬼亂了本xìng。而現在兩道符籙不停的開始閃爍，竟有了融合之勢，不知這對石胤到底是好是壞。
兩道符籙就像是兩顆雨滴一般，彼此兩個不同軌跡的人生最後交融一起，逐漸相融，最後竟結成一體，彼此不分你我。
一時間，金光大盛。
新凝成的符籙，通體如玉，晶瑩剔透，一瞧並知非這凡間之物。通體流轉間，有絲綠芒閃爍其中，周身散發着祥和之息。讓人不得不讚歎，此乃天地間的瑰寶。
突地體內傳出一道聲音：「順承天命，恩澤萬物。逆行天命，大道難尋。」聲音輕微，但字字震撼石胤心底。話語間，天地萬物都似開始共鳴。
石胤睜開雙目，眼前的深淵如影片倒退般，向後挪動。眨眼間，石胤便站到一座高山之巔，這山光禿禿的，沒有樹木，沒有草叢，光禿禿的只剩沙礫。但就是這麼一座山，卻是此處的最高峰。俯身望去，景象盡收入眼底。白雲纏繞山間，仙音裊裊，竟似那仙境一般。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讓人不得不讚歎，這天地間的饋贈，可謂是jīng雕細琢，鬼斧神工。
「順承天命，恩澤萬物。逆行天命，大道難尋。」石胤立於高山之巔，呢喃自語：「天地間的胸懷令人豁然開朗，十世罪孽皆是逆天而行。大道難尋，大道難尋阿...」言罷，石胤雙目閉上，感受清風送來陣陣涼爽之意。
在高山之巔，石胤一絲明悟，「天地的仁慈對萬物都是一樣，都是平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然逝者已逝，他們的死已成必然。時間回不去，我更回不去。與此相比，我更應該磨練自己，早rì埋葬這十世罪孽。而不是在這自怨自艾，徒惹他人嘲笑罷了。」
半晌，兩道宛如實質的金光從眼中閃爍而出。
「前世是前世，前世如風，風去而無蹤。已成既定，並終究由我去結束這因，這果。」這次多謝你了，若不是你，想必我此時已是沉淪了吧。」石胤望着手中的符籙輕聲道：「沮喪，困惑，內疚只會影響我本心。」
石胤一步踏出，意氣風發，似豪氣萬丈般，道：「任你罪孽深似海，我也要一手洞穿，一腳踏破！」
「順承天命，恩澤萬物。從今後，你名喚「承天符」，承天，承天，秉承上天！」石胤霸道的聲音，在空中獵獵作響，迴音傳出了很遠，很遠...
似是聽懂石胤的話一般，符身竟微微顫動了下，一絲綠芒悄然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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