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脆弱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之後，魯瑟斯兩眼一黑，整個人徹底的癱軟下去，失去了意識。

米卡婭雖然發怒，但還是有點分寸，並沒有失手用魔法殺了魯瑟斯，而是用了較大威力的「電流」，將其電暈了過去。

魯瑟斯暈倒在卡洛雅懷中，卡洛雅冷冷的將其丟在地上，隨後對那幾個癱軟在地的僕從說：「你們幾個，等身體能動彈以後，把二少爺好好送回家。」

「是，是！」

幾個僕從現在還渾身麻痹，只能掙扎著爬起來向卡洛雅應聲。

米卡婭看向卡洛雅的目光是複雜的，既有同情，也有愧疚，更有鄙夷。

「米卡婭小姐，我現在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卡洛雅冷冷的說着，那聲音，似乎冷淡到了極致。

米卡婭嘴唇抽搐，但看着卡洛雅的表情，終究還是回答道：「……我是好奇。」

「好奇？」

卡洛雅嘲諷的冷笑道：「好奇什麼？你我不過是同一個學院的校友，彼此連話都沒多說過幾句，為何會突然對我家的親人好奇？而且，你還不惜對他們濫用魔法。」

米卡婭看着卡洛雅的模樣，心中火起：她對卡洛雅有愧疚，因為一開始她誤會了卡洛雅的身世；在得知卡洛雅竟然是路易家族的庶女以後，她對其遭遇感到同情；因此，當看到那個魯瑟斯還敢當着她的面欺侮卡洛雅，她才會發怒。但現在，卡洛雅如此冷漠的態度，卻令她倍感生氣，這是羞愧交加的憤怒。

「……是寶娜擔心你，拉着我去，用魔法窺探了你和那個魯瑟斯在接待室內的事情……」說到後來，米卡婭面頰緋紅，畢竟她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女，對於今rì那一幕，還是會感到尷尬難堪。

「哦，你們兩都看到了？」

卡洛雅卻是超出米卡婭想像的鎮定，明知那醜事已經被米卡婭和寶娜得知，她卻並沒有臉紅。

「對不起，我本意並非是想窺探，只是寶娜太過於擔心你的事情……」

「哼，魔力高果然不得了，就連我和我二兄長做的那些私事，你也能輕易就窺探到……而且，你還是擁有軍方授銜資格的魔導士，我就是想告發你侵探**，都沒有那個可能呢。」

卡洛雅的語氣依舊輕描淡寫，似乎被米卡婭窺探到的人不是她一樣。

「呃，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怎麼可以……」

米卡婭忍不住小聲的嘀咕著，這是她自打從魯瑟斯那裏得知卡洛雅的身份以後，在心裏就一直憋著的問題。

「呵呵，不愧是從小在城堡中長大的嬌小姐，你哪裏明白如同我這樣毫無倚靠的庶女，在家族中是個什麼樣的地位。」

卡洛雅冷冷的盯着米卡婭，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嘲諷：「別用那種飽含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你的同情在我來看，什麼都不是。雖然您貴為公爵的長女，能夠以權勢和你的魔法去主持很多公道，讓你自以為是的正義感得以伸張……不過，我還是想說，這世上yīn暗的事情很多，無論你是什麼身份，都不可能改變所有人。」

「我明白。」

米卡婭咬緊嘴唇：「但是，你有想過嗎，寶娜是真心為你着想的……我的行為，的確很莽撞，讓你反感也是正常的。可是，我希望你能知道，寶娜對你的關心並沒有摻假。」

卡洛雅搖了搖頭：「我來這裏讀書，是為了我、還有我的母親，只有我早rì畢業，我們的苦難rì子才有個盡頭，所以，我沒有多餘的心思陪你們這些貴族小姐玩交朋友的遊戲。」

米卡婭露出了一個笑容：「友誼，絕不是遊戲。」

卡洛雅皺起了眉頭：「你要那麼認為，我也沒資格改變你的想法，只是，這並不代表我就必須認同你的觀點。」

「我們會幫你的，剛才從……你二兄長的口中，我大致也猜到了一些原因，卡洛雅現在都已經擁有魔法師認證的證書了，還受制於家族，恐怕是為了母親吧？」

卡洛雅的眸光閃了閃，但面容依舊冷若冰霜：「不愧是特優生，你很聰明。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幫助，只要我能畢業，我和我的母親就可以擺脫他們，所以說，我只希望你們別來煩我，讓我一個人好好學習。」

卡洛雅是個孤傲而自主的女子，她當然不會接受別人廉價的施捨。米卡婭和寶娜，兩個人都是真正出自名門的貴族少女，在卡洛雅眼中，她們才是高傲的，像她們這樣冰清玉潔的貴小姐，怎麼可能看得起自己這樣一個不起眼貴族的庶女？而且，那樣污穢的一幕，已經被她們看到了，也許，在她們眼中，自己已經是臟污噁心到不想接觸的地步了。

米卡婭卻是看明白了卡洛雅心中深藏的自卑，她冷冷的笑了一聲：「我覺得你才是很聰明的，你沒接受過很專業的培訓，卻能進入翡翠學院，擁有地方魔法師的證書……可是，你卻沒想過，如果你畢業了，他們才真正不會放過你。」

「……什麼意思？」卡洛雅眉頭抽了抽。

「我聽說，路易家族的領地是在比較偏僻的杉芙鎮吧？那樣的地方，怕是十年也出不來一個像翡翠學院畢業生那樣的魔法師吧？他們給你繳納高額的學費，同時利用你的母親來控制你……等到你畢業了，他們自然不可能放過你和你母親，恐怕……會變本加厲，你根本不可能擺脫路易家族的控制！」

米卡婭的語氣很重，但她的話卻是及其有道理的。冰雪聰明的卡洛雅又何嘗沒有想過，可她除了悶頭讀書，把希望寄託於路易家族的「承諾」以外，並沒有別的任何辦法。即便她是擁有證書的魔法師，她依然是路易家族的庶女，即便能脫離家族，但她的母親卻是沒有辦法跟她離開的。

「別再胡說了，父親和兄長們答應過我！他們的話是……不會食言的！」

卡洛雅激動的吼叫着。

「卡洛雅，我不認識你那些父兄……但是，你是從小生長在路易家族的，他們到底是什麼為人，你應該很清楚吧，他們會不會遵守承諾……這個答案，在你心裏一定早有定數。」

米卡婭一眼就看穿了卡洛雅目光中的閃爍，她進一步說着。她並非是一個見人有困難就想幫忙的，但卡洛雅的境況，卻是她難以想像的，而且，一想到她為了能救出母親，甘願受到侮辱和控制，米卡婭就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卡洛雅抱住頭，不停的喃喃著，到最後，雙眼已經滿是淚水了。她一直以那個虛假的「承諾」而努力，儘管內心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依然希望那個幻想能成真，但是，今天卻第一次被外人所點破，使得她一直緊繃的內心開始崩潰了。

米卡婭用真誠的微笑看着卡洛雅：「我是真心想幫你的，因為感覺我們很相似……」

「我們……會相似？哼哼，你少開玩笑了，你是高貴的羅伊公爵的女兒，我呢、不過是個破落貴族的庶出……」

卡洛雅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將奔涌而出的眼淚抹去。

「你應該知道的……我的母親，自我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我為了找她，從小學習魔法，進入翡翠學院，就是為了早rì畢業，能夠加入翡翠法陣……然後，去找尋我的母親，我發過誓，一定要找到她。」

米卡婭看向卡洛雅，目光灼灼：「或許，人的身份和地位有所不同，但我們都是為了母親而努力着，那樣的感情和信念……難道不相似嗎？」

卡洛雅的眼淚漸止，她怔怔的看着米卡婭，她本來一直認為，米卡婭是從小未接觸過任何苦難，與生俱來就伴隨着榮耀和高貴的人，但米卡婭的生母，她知道，的確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失蹤了的夫人，其實，她的母親和自己的母親很相似，聽說也是貧苦出生，只是那個夫人據說容貌美艷無雙，才被當時身為侯爵的羅伊大人迎娶為第一夫人。幾乎是相同的遭遇，只是卡洛雅的生母卻只能淪為侍妾。

卡洛雅第一次感受到了米卡婭真摯的感情，這麼多年以來，她都認為自己只能靠自己，再也沒有別的人能夠依靠，所以，她冷漠，她孤高，即使身體被自己最仇視的、同時還擁有血緣關係的人踐踏，她也能保持自己的信念和尊嚴……但是，如果有人能夠真誠的幫助自己，那麼，自己可以去相信她、依靠她嗎？

「可以的。」

不經意間，米卡婭已經來到了她面前：「雖然我有莎蘿導師幫助，有拉特娜照顧，但是，一直以來，我也是孤身一人的努力，身邊沒有一個朋友陪伴我……所以，我從小就希望，能有個與我相似的人，陪着我。」

「……可是，我這樣的，你真的能視我為友？」

卡洛雅低下頭，她怎麼可能會沒有自卑感呢？一直以來的冷漠和孤傲，就是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包裹在最冷最尖的刺身之內，但米卡婭今rì剝開了那一層刺身，卡洛雅的自卑與脆弱就展現無遺了。

「我不是沒鄙夷過你……但是，我相信，你的感情是和我一樣純粹的。」

米卡婭抱住卡洛雅，她能感受到卡洛雅周身的顫抖：「也請你相信我，我不但要做你最好的朋友，我還一定能幫助你，幫助你的母親。」

卡洛雅驚訝道：「你？真的可以？」

米卡婭放開卡洛雅，笑道：「我有把握的，走吧，我現在就去學院請假，然後，我們就去杉芙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