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海潮

去了紅星的光澤，富饒的神州大地，迎來了獨屬於他的明天。

銅城，一座伴水之城，伏青沖與流襄渠分立兩側，因此，其人也多擅長捕魚，如果不是因為紅星事件使這裏變成了前線，它早就成一個大都市了。

流襄渠上段月抱着三穗，正乘着小舟向遠方行駛，濃霧之中，銅城漸漸遠去。

「你真的不打算救他們嗎？」三穗問道。

「總會有人活下來的。」段月輕聲回答。

「這也不是你不救他們的理由啊。」黑貓全力揮舞著自己的雙爪，表達着她的意思。

「是啊，我曾經嘗試着去救過很多人，最後反而害死了自己。」段月望着這一座即將消逝的古城，又一次回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她曾幻想過這一切都是錯覺。

蒼白的天，竟是飛雪無數的寒風，從山谷中吹來，相擁著一個藍發金瞳的少年。

剛才同行的5000帝國軍，在他一人的攻擊下，不到十分鐘就皆已慘死戰場。

而現在，他只立在一塊巨石上，赤金的瞳孔中帶着幾絲失望，身上的披風迎風飛舞，手中的長槍沾著幾滴鮮血在長風中輕吟，相融在飛雪裏。

而他身後則是一片黑壓壓的異族兵眾－－淺藍色的皮膚，矮小而怪異的身軀，尖牙利齒，不停地笑着。無數的聲音夾雜在一起讓她感到從所未有的恐懼，因為此時己方卻只剩下了她一人。

「還要再戰嗎？」少年望向遠方的天空，他隱約可以看到白牆之上的異族戰旗。

「海潮不久便會到來，無謂的掙扎，沒有意義。」少年說道。

她望向四周，黑色的血流了一地，武器盔甲屍體依然堆積如山。有的士兵甚至在死時都是站立着的。

少年目視着遠方沒有一點兒着急，顯然他已經勝券在握。

也不知林拉一族何時竟出了如此一個天才。一反林拉一族那怪異而醜陋的樣子，不僅英氣逼人，生而俊美，而且槍法行雲流水，靈魂之氣更是排山倒海，不過幾合她便已經靈力耗盡，無力再戰。只能持劍而立。

那時，她回憶起過往，自小她便是同輩之中的天才，雲台之上，從無敗績，全族上下都視她為珍寶，五歲那年族中的聖者便直接指定她為殘夜之刃的候選人，並賜之以神木之血。

十五歲那年她的第一次從軍出征也創造了自己的第一次敗北，同時這是最後一次。

「其實啊，我並不在意什麼殘夜之刃，只是想找一個帶路的，但是你太讓我失望了，還是投降吧。」少年輕語道。他身後的異獸瘋狂的舞蹈著，臉上的表情扭曲，似乎很是享受。

嗷嗷嗷，怪聲回蕩在山谷里。

「絕對不可能！」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吼出一句，身體反倒還輕鬆了不少，剩下的應該就只有等待死亡了。

「唉。」少年輕嘆一聲。飛身向前。他的長槍燃起熊熊烈焰，那是和風雪同色的蒼白的火。少女無言一刀劈去。

刀劍相撞，手中一麻那一把薄如紙，亮如銀的涉鋼利刃瞬間化為灰燼，隨狂風而去，少年手中長槍的烈火也隨之熄滅。

他依舊看着遠方，慢悠悠的朝着這裏走來，他腳下的屍體和鮮血皆在高溫之中化為灰燼。

「你叫什麼名字，我是林立。」他的語調輕快，沒有一絲殺意，那是行刑者的溫柔。

「天夜，段月。」

「哦，你是天夜王國的呀，那可是個好地方啊，據說月溶於水呢。」少年微笑着，立馬接過話頭，但是卻沒有放慢腳步。

而她則只能壓制着心中的怒火與恐懼，盡量拖延著時間。

轟轟轟，奇異的巨響從遠方傳來。

「先生…」段月張嘴正準備說些什麼，但是卻頓時愣住了。一種無名的恐懼從心底蔓延至全身。

山谷間的怪叫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時湧來的無數黑水，如同她曾經在故事之中聽到過的海嘯，瞬間便到了眼前，吞噬了後方的軍隊，群星不知為何也失去了顏色，相融於黑夜，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顆巨大的紅色亮星。

少年轉過身，停下攻擊，對着海潮長跪一拜，她則連忙轉身逃跑。

只不過還是晚了。

本戰死的士兵，一個又一個站了起來，他們的皮膚變得漆黑，生出一道又一道裂痕，赤紅的瞳孔發着微弱的光，在紅色亮星的照射之下變得更加明亮。

他們沒有發出異獸的那種嘶吼和尖叫。山谷里只有海潮的聲音。

她向著後方狂奔，走過一地殘屍。直到沒有一絲力氣。

段月看着自己的雙手，手中儘是鮮血。眼中的世界正漸漸分崩離析，她的意識也變得逐漸模糊起來。

在朦朧之中，他感覺那漆黑無底的海潮向著這裏奔涌而來，無數的屍骸撕扯着她的身體。而她卻感受不到一絲疼痛，那種感覺就像在母親的懷抱之中，深深睡去一般。

那便是海潮，人類幾乎無法戰勝的存在。

銅城在迷霧之中漸漸隱去，不久之後這裏便會變成一座死城。還是趕緊離開為妙。她也已經無力再面對海潮了。

她不是英雄，她也不願再成為英雄，這一世只要平安就好。

還有那個木盒用盡了辦法，也沒法打開，好在可以帶走，在之後的漫長歲月里，再去慢慢研究吧。段月心想。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三穗問道。

「先到本城，順路去銘城。」段月望着天上星暉漸暗的紅星回答道。

「我會帶你去揭開這一切的真相的，雖然我不想做英雄，但是這只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

「謝謝你。」三穗揮舞道。

「沒事。」段月摸了摸三穗的頭。

「只不過還有一件事。」

「？」

「謝謝，是－嗷嗷喵－然後再這樣，這可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一定不要記錯哦。」

「無聊。」

「你是想表達無聊的意思吧，是喵喵喵－，－喵－」

「……」

「嘻嘻，雖然我一定會幫你恢復人身的，但是這樣不也挺有意思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