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冬日寒斷弦難續 第七、第八節

第二天一早，姚婧就給許桀打來電話，問今天有什麼安排?

許桀說：「有個廣場演出，正缺人，你願意的話，也過來。」

姚婧說：「我求之不得呢？」

許桀說：「那趕快過來吧。」

演出結束后，姚婧說：「不請我到你家認識認識門嗎？」

許桀想了想，最後還是答應了。

許桀帶着姚婧剛上露台，就看見若絲穿着厚厚的棉襖在外面曬太陽。

這是許桀第一次往家帶女孩子。若絲稍微有些吃驚，不過yīn雲轉瞬即逝。她笑着說：「許桀，領女朋友回來了。」

許桀說：「不是，是我同事姚婧。」

姚婧微笑地望着若絲沒說話。她似乎默認了若絲的說法。

姚婧在許桀房間四處打量著，問：「那個女人是你鄰居吧？真漂亮，而且古典，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韻味，不得不讓人多看幾眼。」

「她懷寶寶了吧？他的老公真幸福。」

許桀被他說的心直跳。他轉過頭看着若絲。若絲微笑地望着他，彷彿說：「這女孩不錯。」

姚婧繼續說：「這樣的女人，女人看着動心，男人看着更動心，你說對吧。」

姚婧的話無意中刺激到許桀。「我還真不知道你也有點三八婆呢。」

姚婧看出許桀不高興了，連忙道歉。「我只是感覺這個女人漂亮，隨便說說，你怎麼還生氣了啊！」

許桀說：「沒有。」

許桀接着說：「我們練歌吧。」

他們兩個人彈著結他，唱了一上午的情歌。盧松也出來了，外面的陽光很好。他搬出來凳子和若絲靜靜地聽着他們兩個人唱歌。

歌聲會讓人遺忘煩惱，若絲和盧松不停地給他們報以掌聲。

這個安靜的東季下午，在南京城區一隅，歌聲彷彿迎來了chūn天。許桀有時候會看着若絲。在歌聲里，若絲的眼睛是清澈的，沒有哀怨，沒有責怪，沒有愛，也沒有恨。她只是靜靜地看着許桀他們兩個年輕人一唱一和。

她沉浸在許桀和姚婧的歌聲中，這個下午是美好的。

盧松笑嘻嘻地對若絲說：「以後讓許桀回來的時候多唱歌，你多聽聽，這是最好的胎教。」

若絲沒有說話。過了一會說：「累了，我們回房間吧。」

許桀的琴弦突然斷了。

「yù將心事赴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馮帥沒有離開南京，他住在一家快捷酒店裏，他把父親的照片放在貼身的口袋裏。他想跟許桀發個短訊，但幾次把短訊寫好后又刪除了。他沒有勇氣見許桀，就跟他沒有勇氣見自己的媽媽美珍一樣。

只是，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他在酒店呆的太寂寞了，他留在南京之所以不走，他是想多陪爸爸幾天。

從小到大，他沒有一個朋友。嚴厲、跋扈的美珍讓他每rì生活在提心弔膽之中。在他的記憶里，父母除了爭吵，就是母親不停地摔東西。每當這個時候，他就一個人躲在浴池裏偷偷地哭。等他們吵夠了，他才敢從浴池裏偷偷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寫作業。經常作業沒寫到一半。父母又開始吵架。美珍繼續摔東西。他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當時還能聽到玻璃，瓷器跟大理石地板相撞的聲音。於是，他繼續哭。美珍經常會上來罵馮帥：「你怎麼跟你父親一樣沒出息，就知道哭。」

美珍越是說他，他就越哭。從他懂事開始他厭煩透了這個家。在學校里，有一位嚴厲的女老師。每次見到她，馮帥都跟見到自己的媽媽一樣害怕。老師說他幾句，他就開始哭。同學們都嘲笑他。他很自卑，整個小學到初中。他基本沒跟同學講過話。他害怕別人說他喜歡哭。他更害怕他在學校哭的事被媽媽知道。

直到有一天，老師找到了美珍。說：「你家這個孩子是不是心理有問題，為什麼我稍微嚴厲一點，他就哭的不行？

為此，回家后，美珍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並jǐng告馮帥如果以後再哭，就滾出這個家。美珍說：「我們這個家不養窩囊廢。」

馮帥恨透了他的女老師，更恨透了媽媽。他感覺這個世界上女人沒有一個是好人，都跟魔鬼一樣。

這一年，馮帥十一歲，讀初一。這個想法在他心裏根深蒂固，伴隨着他長大chéngrén。女人都是魔鬼。

馮帥有天生的舞蹈天賦，高中畢業后，他順利地考上舞蹈專業。畢業后，他選擇了離開家，離開「魔鬼」一樣的媽媽。他跟父親馮曦深談了一次，他請求父親跟母親離婚。馮帥說：「你難道想這樣沒有尊嚴的rì子過一輩子嗎？」

馮曦說：「爸爸老了，不想折騰了。本來就已經折騰半輩子了，就這樣對付過吧。」

馮帥很生氣，鄭重地說：「我離開這個家，就不會回來了，本來我也幫不了你。如果你願意繼續受氣，那繼續吧。」

馮帥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連招呼都沒跟美珍打，就走了。這一走就是5年。

也許年少時的淚，已經流盡。從上大學到目前，馮帥沒掉過一滴眼淚。他的心裏滿滿地裝着的是媽媽，老師對自己的屈辱、

今天是父親去世一個月的忌rì。他給父親依舊送上菊花，磕了三個頭。他突然想回家看看。看看自己曾經住過的房子。

家跟原來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院子裏的樹長高了，白sè的牆變的有些發灰了。他從窗外看見母親美珍耷拉着頭，灰白sè的長發散落在臉上。嘴裏不知道嘟囔着什麼？

馮帥想這是老天對你的報應，你逼死了我的爸爸。你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寂寞會將你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