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水

「我開玩笑的。」

鈴蘭看着逃跑失敗、卡在狗洞裏的熊柒笑的前仰後合。

「你這熊孩子……要不是女的我絕對擂死你！」熊柒氣的滿臉通紅，隨後被幾雙纖細的小手拉了出來。

早先被她的話嚇壞了，以為這是個食人部落，因此被帶到駐地后第一件事就是逃跑，結果看起來全是乾草堆起來的房子意外的結實，整個人被卡在了狗洞裏，隨後這熊孩子就帶着一堆兔崽子衝進來看他笑話。

「你真沒幽默感，也不想想如果我們真的是食人族，怎麼可能會讓外來者在這裏建學校？」鈴蘭用一根草芥將油燈里豆大的燈芯慢慢撥亮，幾個看起來五六歲的小孩子縮她的身後，怯生生的看着熊柒，讓他不禁放柔了語氣。

「他們人呢？現在去了哪裏？」

「你想找他們？」鈴蘭的眼睛眨了幾下，嘴角微微的彎起。

「當然，我可不希望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久留。」熊柒實話實說，他脫離人類社會的時間有點長，以至於分辨不出什麼叫天真的笑容，什麼叫使壞的表情……。

「你給我們講故事，我就告訴你他們去了哪裏。」

「講故事？」

熊柒愣了一下，抬頭看看窗外懸得老高的月亮，又看看這群眼裏閃著星星的小屁孩，馬上就知道了這比猴還jīng的丫頭片子還想逗他玩，馬上拒絕道：「大半夜不睡覺講什麼故事，小孩子趕緊睡覺去！」

「不講故事你會後悔的。」

「切，你個小丫頭還敢來威脅我？我從小嚇大的知道不！趕緊走……」

沒等他開始轟趕這群小屁孩出去，那由木板拼成的破門唰啦一下被扯開了，門前出現了一座肉山……呃，不！是個女人！

相當壯碩的女人！

目測超過兩米，沒有塗油彩的皮膚讓黑夜都為之汗顏，巨大的頭顱上只有寸許長的捲髮，下巴的肉疊了三層，腮幫子鼓的高高的，咧著血盆大口，正朝他微笑，可惜被森白牙齒上掛着肉塊破壞了善意，反倒添了一分擇人而噬的兇殘。

熊柒吞咽了一下，一把拽住準備出去的鈴蘭，顫聲問道：「這……這是什麼玩意？」

鈴蘭用燦爛的微笑回應了他：「按照村裏的規矩，招待貴客要用最美的女人來服侍，既然你不想給我們講故事，那麼就由她來陪你咯。」

「最美的女人……」一道霹靂瞬間把熊柒雷的外焦里嫩，往昔記憶中那些纖腰翹臀、金髮碧眼的蛇蠍美女，全都被一個五大三粗土著悍婦所替代。

「你們村什麼審美觀念啊！這女人手比我大腿粗，大腿比我腰粗還叫美女！你看那肚子能裝下兩個我了……還有那胸是怎麼回事……打激素了么，比我腦袋都大，要不要這麼誇張！」熊柒渾身哆嗦，說話都語無倫次了。

而那個悍婦則以為在讚美他，比乒乓球還大兩圈的牛眼朝着他拋了個媚眼，頓時天棚上的蟑螂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把熊柒瞅的直接就縮卵了，臉上血sè全無。

「真不好意思，我們這誰生養的孩子最多，誰就是最漂亮的。她可是十個孩子的娘呦~另外告訴你，自從她第五任丈夫被壓死之後，她已經三年沒有伴了，祝你愉快。」說完鈴蘭就往外走。

「壓死……站住，你贏了，我給你們講到天亮行不！」熊柒跪了。

於是在鈴蘭支走了滿臉不情願的悍婦之後，某人開始自暴自棄的毀童年……。

「從前有一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從小死了爹娘，家裏很窮。因為吃不上飯，死冷寒天的還要出來賣火柴。有一天刮著大風，風沙吹的人眼都睜不開，小女孩沒有衣服穿，凍的渾身發抖，又餓的要命，獨自一人走在路上喊著『賣火柴、賣火柴』要多慘有多慘。當她路過一個村子時，看見所有人都圍在火堆邊上，烤著肉，吃着水果，喝着美酒，歡快的唱歌跳舞。小女孩羨慕極了，再想想自己，又覺得難過極了。於是她點了一根火把這這個村子燒了……。」

※※※※※※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剛從樹梢爬起的時候，雞便叫了。

熊柒一個激靈從地板上彈起，雙眼茫然的環視着周圍，有種回到老家的感覺，唯一不同的是，這裏要更加破敗一些。這是時隔一個月後，真正意義上的睡覺。無論是環境還是舒適度都不是野外的泥土地能媲美的，因此儘管睡的不久，疲勞還是一掃而空。

小心的放下枕在臂彎里的鈴蘭，後者隨即睜開惺忪的雙眼，囈語着問道：「天神派來的大力士怎麼樣了？愚公成功了嗎？」

熊柒一怔，立即想到昨晚這些孩子睡覺前最後一個故事是愚公移山，於是壓低了聲音說道：「天神派了兩個大力士……把愚公捶死了！」

「是么？真可憐，願上帝保佑他。」鈴蘭臉上帶出了少許失望，跪坐起來開始低聲禱告，看的熊柒眼角直抽。

出於報復，熊柒講了一晚上黑暗童話，差點把自己的三觀毀了一半，但是鈴蘭卻一點影響都沒有，甚至還從中悟出了道理，說什麼「禍患，原不是從土中出來；患難，也不是從地里發生。人生在世必遇患難，如同火星飛騰。」搞的他都想信上帝了。

搖搖頭，輕輕邁過地上橫七豎八的孩子，虛掩了門，他走出了草屋。立即有兩名婦女帶着敬畏的眼神，奉上了一桶清水跟一隻空碗，雖然不懂她們說的是什麼，但是本能上覺得應該是洗漱用的，熊柒也沒客氣，先是舀了一碗喝了個乾淨，隨後皺起了眉。水看起來較清，但是很澀口，土腥味很重，跟林子裏那小溪的味道很像。

「難道非洲的水就這樣么？」熊柒搖搖頭，又舀了一碗放在邊上，隨後將整桶水全倒在了身上，清涼的感覺傳來，每一寸皮膚都在貪婪的吸收著水汽，那種感覺就一個字……爽！

當即將空桶遞了出去，意思還想來一桶，但是隨後發生的事超出了他的預料，兩個婦女立即就跪了下來，臉上帶着恐慌的表情，哇啦哇啦的說着什麼，看的熊柒莫名其妙：「怎麼了這是？」

「她們再祈求你的原諒，因為現在沒水。」鈴蘭帶着幾個剛睜眼的孩子出現在了門口，或許是剛禱告完的原因，她的嗓子裏帶着沙啞。

「就這點事至於下跪么！趕緊讓她們起來，我可受不起。」熊柒急的直搓手。

「這是神賜的土地……至少在她們眼裏是這樣，神是不可侵犯，你是神使，她們當然要敬畏你。」鈴蘭笑了笑，低聲說了幾句，兩個婦女彼此看了一眼，再次施了一禮，帶着敬畏的眼神走開了。

「那也不用這樣啊，不就是桶水，至於么……」話說到一半，熊柒突然發現氣氛有點怪，幾個孩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碗水，不停的抿著嘴。

這**裸的yù望太明顯了，熊柒將水碗推了過去，幾個孩子立即爭搶了起來，等落在鈴蘭手裏的時候，只剩下幾滴水珠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浪費，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個乾淨。

如果再看不出來有問題，那就是腦子被驢踢過，熊柒沉吟了一下，試探著問道：「呃……你們這裏是不是特缺水……」

鈴蘭點了下頭，用手指了指村子中間三米多高的大木箱說：「嗯，上游的水被污染了，不過濾的話不能喝也不能澆地，不然莊稼會死的。」

這是一個極其簡陋的過濾裝置，從上往下依次是碎石、樹皮纖維、細沙、野草，最後是麻布，過濾效率很低，整個過程要消耗蒸發掉一部分水，而且極慢。往往是一桶水倒上去，十幾分鐘後下面才開始滲水，最後能接個桶底就不錯了。

「別擔心，姐姐們已經去河邊背水去了，太陽升到正午前足夠再給你弄一桶清水的。」鈴蘭的臉上帶着燦爛的微笑，初升的晨曦這一刻在她的身後綻放，如同長著羽翼的天使，純潔無暇。

看着那略微發乾的唇瓣，熊柒感覺被扎了一刀，羞、愧、悔，像是一張無形的大手捏住了他的心肺，讓他無法呼吸又異常難受，就連身上尚未散盡的水汽也變成了硫酸一樣刺痛。

「我……我幹了什麼啊，我不要了，不要了，這輩子我都不洗澡了。」熊柒發誓，如果現在地上有個縫，他絕對鑽進去。

「因受苦難得以完全。」鈴蘭像個小大人一樣，踮起腳尖輕輕的摸著熊柒的頭。

「別為我們內疚，這是神的考驗。上帝讓我們受苦，是為了讓我們最終得到幸福。走吧，我帶你去見上帝！」

熊柒：「……嗯？！」

「哈哈，看你嚇的，開玩笑的，跟我來，我告訴你怎麼走出去。」鈴蘭扮個可笑的鬼臉，成功的把熊柒從自責之中帶了出來，隨後牽着他的手，蹦蹦跳跳的往村子深處走去。

昨天是入了夜才來到這村落，隨後被「請」進了屋子，並沒有足夠的時間觀察周圍的環境。現在天亮了，這就給了他觀察的機會。

整個村子相當的小，大約只有十棟房子，取材也都是周圍常見的茅草、木材之類的東西，表面上看起來很破敗，似乎一陣大風就能吹散，但你要以為它們不夠結實，那就錯了，非洲草原獨特的環境賦予了它們足夠的韌xìng，這一點熊柒昨晚試圖逃跑的時候就知道了……。

而鈴蘭帶他去的地方，是村尾處一座簡易的草棚，非常的小，約莫只有10平米。沒有裝門，正zhōngyāng掛着一個十字架，邊上還有一張地圖，看得出人不經常來，幾隻母雞帶着崽子裏出外進的覓食。

「這是我以前上課的地方，牧師人很好……儘管只有我一個人，他什麼都教，如果你早來三個月的話，可以聽他唱聖歌……」

顯然鈴蘭對這裏的感情格外深厚，像只麻雀喳喳的說個不停，但是提到牧師的時候突然滯了一下，聲音里也帶了異樣，隨後猛地轉過身去，背對熊柒，指著牆壁上的地圖說道：「出了村子，你會看見一條只修了一半的路，沿着路走，走到盡頭你會看見一個很大的綠洲，但是別進去，從兩邊繞過去，沿着草原的邊際走，大約40天後你就會看見城鎮了……雖然我沒去過，但是牧師說過，那裏有正式的教堂，有很多好心人常駐在那裏，你會得到幫助的。」

「為什麼不從綠洲里走，那不是能節省一半時間么？」看着地圖熊柒奇道。

「不行，那是卡伊的地盤。」

「卡伊是誰？」

「一個惡魔！」鈴蘭的語氣突然變得尖銳起來。

※明rì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