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幽闇之地

任青的傷已經痊癒了，期間二人一直研究怎麼去幽闇之地。

首先是如何從桃花幻境裏出去。二人找遍了這裏所有的角落，都沒有找到任青所說的陣門，後來二人乾脆不找了，而是想着如何從桃花幻境直接去幽闇之地，因為每次『做夢』時張南周雖以飄渺之姿遊盪，但肉軀尚在憩息之地。如出了桃花幻境後去幽闇之地，還要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讓張南周休息或找人保護其身軀，但在桃花幻境裏就不存在這個問題，經二人兩個多月的驗證，桃花幻境裏非常安全，所以二人暫時不着急出去。

其次是如何找到幽闇之地。張南周自從練習『鐵馬』以來，每日跟馬打交道就累的夠嗆，倒是沒怎麼去過那個地方，而在桃花幻境裏一來沒有魚大的嘮叨，二來與任青近在咫尺異常心靜神安，晚上也沒做過夢，所以要去幽闇之地的話並不難，不練功法或讓任青不在身旁即可。

還要考慮的就是二人能不能一起前去幽闇之地，任青擔心萬一張南周是以特殊形態或因特殊原因出得桃花幻境、找得幽闇之地，而自己是否能跟上他、會不會被阻擾。為解決這個問題，任青也咬牙拿出了一件寶貝。最後考慮的就是安全問題，之前張南周自己一個人去都沒事，現在任青傷勢完全恢復，二人如果不深入幽闇之地，任青自信能夠應付，料想不會有太大危險。

桃花幻境內日暮降臨，在華年小築里，任青拿出一根紅線，剪斷後遞給張南周半截：「繫上它！我告訴你方法，這樣咱倆就不怕分開了。」

「好的，你別走太遠，記得跟上我。」張南周提醒著。

「把心放肚子裏吧！」任青說完瀟灑推門而出。

任青走後，張南周心裏有些空落的感覺，隨即想到馬上就會一同出行，低落的情緒又一掃而空。從小至今，自己除了讀書就是求學，此時夢裏瘋狂一把，也不枉少年一場。張南周不再多想，和衣而卧。

張南周睡着后，又像是半夢半醒之間，身上七色光一閃即逝，似光似影似實似幻的一個張南周從身軀上浮起，像是被什麼吸引著似得，如同人的視線和朝陽之光刺向一個方向，張南周瞬間穿透了此間幻境，出現在一處集市上的一間沽酒鋪子裏，然後沒有絲毫停留，遠逝向西北方。

任青似被牽引一般，在張南周身後如影隨形。

二人像是處於多面鏡子裏的人像，在迷幻鏡房的各個銅鏡里快速地閃爍、跳躍。

張南周停下時，周遭已滿是風沙，散落滿地的碎石，被風化得奇形怪狀的巨石、山丘，還有乾枯、焦黑、半折的樹榦，一切都好似要破碎坍塌。夜風吹來，嗚嗚聲平地升起后被裹挾著去了遠方，夜梟的叫聲夾雜其中，哪怕天上干白的月亮離地面不遠，也照不透這凄厲、孤寂的荒城鬼域。

「到了，就是這！」任青飛來激動地說道。

張南周舒了一口氣，終於不負任青所託找到了此地。剛要說話，任青一把拽住了他，二人躲藏在一塊岩石后。

前面虛空處泛起漣漪，一道高大的人影急射而出，寬大的腳掌重重踩到地上后，就高高的躍起，而後不見了蹤影。藉著月光，張南周只看到那人又高又瘦，手中好似拿了一把斧頭。

「這...」

「噓！」任青小聲地說：「別總大驚小怪！」她摁著張南周繼續躲著。

過不多久，又有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額頭金星閃耀，手裏都拿着一塊長方形的木板，二人辨明方向後，急匆匆地而去。

又等了一會後，任青才示意張南周站起身來。

「這...」張南周似是接着剛才的話語說。

任青還沉浸在找到此地后的激動之中，打趣道：「這什麼這！後邊這兩影將定是追逐剛才那高瘦之人。還好沒注意到我們，否則又完了。」

張南周好奇地問：「影將很多嗎？為何神仙那麼少？」

「影將沒你想像的那麼多，神仙也沒你想像的那麼少。別瞎想了，那倆人一時半會回不來，咱們試試能不能進去。」任青走到剛才三人出現的地方，來回走了幾遍，卻沒有任何發現。「奇怪！小洞天？」任青皺眉思索。

張南周也走上前，雙手在空中摸索揮舞了幾下，同樣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任青看着張南周好笑的樣子突然靈機一動，說道：「張南周，既然你能找到此地，想必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你，你再仔細感受一下，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張南周聞言便閉上雙眼，就像為來此處沉睡那樣，不著神念、不思一物，張南周處於朦朦朧朧、懵懵懂懂時，其身上七色光一閃而逝。旁邊的任青再想仔細看時，張南周身前光圈出現，似是一道門。

「成了，真有你的！」任青欣喜地誇獎。

回過神來的張南周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光圈，一邊向前探出手去，一邊問：「這是通往一個地方的門嗎？」

伸出的手臂進入光圈內，便看不見了，張南周扭頭驚奇地對任青說：「任姑娘，估計這裏面就是...」

「先進去看看。」張南周的話還未說完，身後的任青竟推了他一把。因為紅繩的緣故，張南周被推得跌跌撞撞進去后，任青隨即也被拽了進去。

光圈果真是一扇門。門內溫暖如春時，門外可能是冰天雪地；門內家徒四壁，門外也許多有朱門酒肉臭。就像此時，門外是夜，門內卻是白晝。

依舊是荒漠沙丘，看日光清冷，張南周覺得應是清晨時分，他還未開口，身旁的任青卻似離弦之箭沖向前方。

前方不遠處，兩個黑氣縈身之人已被戒尺劍拍成飛灰，剛剛被影藤纏繞高舉的人掉在了地上，原來是一個梳着道鬢的小道士，正在地上咳嗽不止。

「影族？」任青並未放下手裏的劍，冷冷地問。

小道士搖搖頭，指了指地上的灰燼，眼睛卻緊緊地盯着任青。

「人族？」

小道士點點頭，依舊盯着任青，神色里卻雜糅了疑惑、好奇、激動和淡淡的哀愁。

「你是什麼人？」

小道士沒有回答任青的話，反而念道：「大道者，包裹天地，系養群生，制御萬機者也...」小道士說完，看向任青。

「《大道家令戒》！天師教道友？」任青驚奇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小道士看着任青的反應，開口卻先問：「你是從外面來的嗎？」

「沒錯，先離開這再說，」任青看向小道士道：「能不能找個安全的地方？」

「對，快跟我走，影族的人很快就會找到這。」小道士說着便潛入沙中，朝遠方遁去。

「走，咱們跟上去。」任青不由分說抓起張南周，二人御劍綴在小道士身後。

小道士雖看不見張南周，但張南周卻看小道士非常仔細，小道士皮膚乾瘦蠟黃，這不應該出現在修道之人臉上。張南周輕拿開貼在臉上的幾縷秀髮，小聲提醒著任青：「咱們貿然跟過去會不會有危險？」

「無妨，同道中人！」

大約半柱香的功夫，在荒漠邊緣處，突然出現一大片湖泊，奇怪的是湖邊寸草不生、湖上沒有半隻飛鳥，偏偏沿湖邊多建有房屋宅院。

在最深入荒漠的湖邊有一處院落，小道士便在那裏顯露身形，他對落地的任青說：「這是我的師門，在這裏很安全。」

任青點點頭，隨小道士走了進去。整個道觀不大但很乾凈，進門后兩邊各有房屋幾間，正中有一座大殿，殿後貌似還有屋舍，不過奇怪的是，這裏禿得很也安靜得很，院內既沒有花草樹木，也沒有人影人聲，只一個老道士孤零零地站在大殿門口望向這邊。

「師父！」小道士揖禮。

「唉，」老道士未語先嘆了一口氣，接着問：「可曾遇到兇險？」

「多虧這位道友相救。」

老道士聞言向任青揖禮：「多謝仙姑搭救小徒！」

任青其實最煩客套，但既為同道不好不理，心裏還想着應酬這事交給張南周最好，他最好掉書袋。任青這邊還未答話，小道士已經跟老道士說：「師父，她是從外面來的。」

「什麼？」老道士驚掉了手中的拂塵。

......

在任青和張南周剛剛進來的山谷處，影族二將此時已折返回來。

「沒想到那老小子隱藏的挺深，這麼多年了，此時才暴露身形逃走。」

「跑了就跑了吧，將來我們不再受限於此，想抓個人還不簡單！」

「那倒是，這裏的五行之力正逐漸減弱，早晚的事。咦！剛才有兩個活物在這裏，怎麼不見了？」

「在這等着你殺嗎？放心吧，他們還能進去不成？」

「他們進不去，咱們可又要進這牢籠了。」

「知足吧你，要不是咱們五行屬性契合這笏板，出來這一小會兒也是痴心妄想啊。」

「唉......」

二人進了幽闇界后，一影將突然說：「不對，我的人死了兩個。」他一邊說着，一邊從身體幻化出無數黑色觸手，有的在空中盤旋飛舞，有的深入地底摸索着什麼。過了一會，才扭頭對旁邊的影將說：「有人混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