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來人赤著一雙腳,一條極不合身的褲子看着就像穿着九分褲,灰色的毛皮坎肩鑲嵌著一排排尖銳的獸牙,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畫着複雜的圖騰,因為虎頭肌十分發達,就讓他的肩膀看起來異於常人,寬顎,下巴就有些突出,模樣看着極不好相與。

狂鬼—倪熬

四指福手下五鬼之中頭號危險人物,他的來歷至今是個謎,四指福早年外出辦事長達一年,回來後身邊就跟着他了。

這傢伙不喜言語,很多時候都在閉目養神,極少看見他與人打鬥,據說曾經有人見過他狂性大發的樣子,被殺的人幾乎面目全非,好似被野獸啃食過的身體殘缺不全,因而得名:狂鬼。

倪熬看也不看常細娘,徑直走到元長身邊,然後……

『啪!!』

震天響的耳光直把元長扇出去數米,元長抽搐了幾下之後就不動了(打昏了)。

常細娘也難得地正了臉色,甚至還擺開架勢以防他突然發難,就連一邊的玲瓏玉也全神戒備。

「今兒真熱鬧,居然連你也來了,也好,早就想領教一下狂鬼的功夫,這便是個機會了。」

「我不跟女人打。」倪熬不理她,轉身後居然徑直朝紐催萊走了過去。

常細娘側身將他一擋,「哈!少在這給我裝正人君子!四指福就是一個賤氣的小人!他手底下能有什麼好鳥!」

倪熬卻是不說話,直接越了過去。

常細娘陰了臉,也不再說話,足下一點欺身而上,白嫩的長腿纏上倪熬的脖子,金線順勢環繞。

倪熬卻不慌張,冷冷一睨,常細娘以為他要出招了,立刻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誰知道這傢伙突然一縮身,嗖的一下就出了金線範圍,常細娘都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呢自己就被甩在了地上。

再看倪熬,這傢伙居然四肢抓地,上身半趴,如同一隻準備攻擊的狼。

常細娘也是高手,短暫的錯愕之後迅速調整狀態,她足下接連點地,密密麻麻的金線霎時空中翻飛。

倪熬弓起身子,雙手猛的一拍地,塵土飛揚間就只來得及看見一道瞬間消失的灰色,常細娘眼都沒眨一下的就讓對方憑空不見了。

同為高手,對策都只在瞬息之間。

她猛然一跺腳,本來軟綿綿蕩漾著的金線霎時筆直剛勁,如同暴雨一般射向四面八方,可說來也奇怪,射出去的金針盡都落了個空。

「你在後面!!!」玲瓏玉大叫。

常細娘猛然頓足回撤,金線轉了個方向就急射過去,倪熬盤腿旋轉,一下子就颳起了一陣小型的旋風,細如蛛絲的金線立刻就被擰成了一股麻繩,倪熬將其抓住回手一扯,常細娘當機立斷,使出甲刃割斷金線。

沒了金線,常細娘便落了下風,都已經到了嘴邊的首戰之功就這樣被截和了,她怎能甘心,立刻就亮出甲刃再要一戰,玲瓏玉一把將她扯住。

「不要意氣用事,你敗了元長,他必在一旁觀戰,定是已將你的招數看在眼裏,再戰與你不利,這個傢伙我來對付,山平的仇我不能不報!」說完,她走上前厲色盯住倪熬,口氣也變得森冷。

「雖說是女流之輩,卻也不能把我們與常人相提並論,紅纓院四骨之一,花骨—玲瓏玉,這便與你一戰!」

話音一落她立刻率先出擊,猛地一抖裙子嘩啦一聲響,眾人只能看見一朵怒綻的牡丹在眼前翻飛,再看倪熬,一改之前的戰態,竟然不敢有絲毫怠慢。

紅纓院的功夫以下盤著稱,其中就尤以玲瓏玉的『翻花蕊上舞』為經典代表,寬大的裙擺將腿部遮住,所有的攻擊因為無法直觀而變得捉摸不透,讓人無從猜測,也因此無法迅速判斷出最佳的攻擊招式,只能勉強防禦。

同為高手,倪熬又怎不知其中關巧,就見他迅速倒趴在地猛地去抓玲瓏玉的腳踝,玲瓏玉冷眼一哼,轉着身子一抖裙子,又是一聲嘩啦啦,卻有無數只薄如蟬翼的刀刃自裙邊簌簌而落,緊接着又是一抖。

倪熬猛地一收手急速後撤,曉是他反應如此之快,臉上卻還是被削去了一塊皮肉。

「哈!我還真道四指福手下有什麼好狗!感情和他主子一樣是個濺氣的種!」常細娘眼見倪熬吃癟忍不住冷嘲熱諷,勢要一解心頭之恨,「怎麼?女人打不得,裙底倒是鑽得?堂堂狂鬼居然也是癟三行徑,當真可笑之至!」

倪熬卻是不理她,一抹臉上血肉,眼裏掠過一絲紅光。

玲瓏玉眉毛一挑,這一局她拔了頭籌,面有得色。

「小心!!」張山平大聲提醒,自玲瓏玉出戰他就一直盯着倪熬,他雖沒見過倪熬出手,但這傢伙名聲在外,一定有出奇的地方。

張山平這句提醒倒是讓玲瓏玉心裏吃了顆蜜棗,但她也非庸俗之輩,知道倪熬不可小覷,當下面色一正,提了十二分的警覺。

此時太陽正高掛,她抓住裙子的一角稍稍一提,那薄如蟬翼的刀刃在陽光下反射出來的光晃得人眼無法直視,只是一瞬間的空檔,玲瓏玉立刻抓住機會,她轉起裙子嘩啦啦一片,眾人只見一團玫紅如旋風一般卷向倪熬。

倪熬迅速抓地的同時後腳大力一蹬,身體急射而出,雙手如同獸爪一般,就在兩人距離只余半寸不到時,玲瓏玉眼前突然一空,倪熬居然就從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小心下方!!!」張山平大吼。

玲瓏玉不及細想急速翻轉身體,誰知倪熬卻是假動作,他身體又是一晃,竟又憑空消失,如此反覆數次不止,玲瓏玉摸不清他要幹什麼只得防守。

悟獸·貪狼

不知道倪熬從哪裏學來的擬獸功夫,沒有路數及章法,步法看似雜亂無章實則出其不意,這點居然和玲瓏玉的功夫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玲瓏玉雖為女子卻也實屬女中悍將,兩人往返過招百十來下,居然平分秋色,可漸漸地,玲瓏玉也顯出吃力來了。

同是出其不意,玲瓏玉可以利用寬大的裙擺做到迷惑遮擋,這一點看似略勝於倪熬,可倪熬卻勝在動作更快,再加上他四肢抓地,身形看着雖矮卻極利於逃脫在視線之外。

「玲瓏姐小心!!」紐催萊大叫。

不知道什麼時候元長居然已經醒了,但他卻沒有動,靜靜地趴在那裏等著最佳時機,眼看着那二人已經打至頂峰,他便悄悄地將一隻銀針捏在手裏,而這一幕恰好就被紐催萊看見了。

銀針飛至,不僅隔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更是讓玲瓏玉抓住了機會。

『啪!』

她鈎住凳子踢了過去,同時翻身越過倪熬竟然直撲向元長。

她本就打定主意要為張山平報仇,只是一直被倪熬牽制無從下手,如今算是他自己送上門來。

元長反應也快,立刻翻身躲避,「臭小子你找死!!」他抓起地上的氅衣對着撲過來的玲瓏玉猛地一揮,順勢幾個翻滾居然朝着張山平方向而去,玲瓏玉頓時急眼。

「元長!!老娘要你的命!!」

話音剛落她急撲至前,腳踝卻猛地一緊,原來倪熬趁著玲瓏玉分心,一把將她抓住往後一扯,玲瓏玉無法,只得回防。

「哼,瘋鬼,你是不是把老娘給忘了?」常細娘一擋身,亮出甲刃一揮,元長以手抓地改了方向就往紐催萊那裏撲。

「不好!!臭小子快跑!!」常細娘大喝,卻也來不及了。

紐催萊自然也不是站着不動的傻子,他本就盯着元長了,如今見他朝自己跑過來轉身就逃,但他速度不敵,才跑出去兩步就被元長抓住,一拳打至腹部,紐催萊咬牙一轉身子,哧溜一下就滑了出去,若非不是他身上油滑得緊,這一拳真是能打得他翻江倒海。

大概也是被噁心到了,元長的臉都跟着抽搐,紐催萊眼見他這樣頓時一踹糞桶,元長立刻被嚇得一蹦老遠。

「混蛋!!老子今天要不宰了你誓不為人!!嗷————」元

「啐!!老子今天要不噁心死你誓不為人!!嗷————」紐

紐催萊學他的樣子把元長氣得夠嗆,他本來挨了倪熬的一巴掌心裏就憋着火,這下子算是新仇舊恨一起來上來了,頓時癲狂了起來。

「臭小子!!別再激怒他!你不是他對手!」常細娘忍不住再次出聲提醒他,倒也不是不能過去幫忙,主要是味兒太沖,再加上玲瓏玉這邊的戰況也到了關鍵,以防四指福的人突然出來發難,還需她在旁壓陣。

不過也已經不用旁人提醒了,元長現在是一門心思要弄死他,就連紐催萊身上沾的那些骯髒之物也能被自動過濾掉了,就連自家絕學『蓑衣乾坤袖』都被使了出來。

「啐!!不要臉!對付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子居然如此做派!當真是丟了我們學武之人的臉!」趙磊憤憤不平,在他看來,元長的名號擺在那裏,他成名已久卻還如此上不了枱面,的確讓人不齒。但他不知道的是,元長本就悍匪出生,最不在意的就是名聲好壞。

元長繞過幾隻糞桶急奔而至,紐催萊也急了眼,扒在自己身上的糞坨子摳下來就扔,也顧不得準頭如何了。

下一秒,元長放大的臉近在咫尺,紐催萊下意識的將旁邊的桶提了起來,結果那一拳正正好好的打在了桶上……

嘭!!

「啊——!!混蛋!!」

一大桶糞便篼頭澆下來,所有人都噁心的轉過頭乾嘔,元長作為當事人就可想而知了。

「我要砸碎了你!我要把你撕了喂狗!啊——!!」

元長徹底瘋了,眼睛裏的血絲根根分明,活像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紐催萊也顧不得別的了,爬起來就跑,他往人堆里鑽,可旁人見他都紛紛避讓,哪裏又能給予他庇護呢?

「啊——!!!」

骨節之間的喀嚓聲,伴着撕心裂肺的慘叫聽在元長的耳朵里簡直就是天籟之音。

「嘿嘿,太過癮了。」元長笑的猙獰,他扯著紐催萊的胳膊一點一點的扭轉着。

疼到極致,紐催萊也發了狠,咬緊牙關從地上跳起來直接就往元長身上撲,又豈能如他所願,還未近身就被一腳踹出去老遠。

「啊——!!!」

五臟六腑好似挪了位,一股腦的都要從嗓子眼裏湧出來,他整個人蜷縮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眼前陣陣發黑。

「臭小子,給我記住了,下輩子投胎當什麼都行,就他媽被給我當人!」話音一落,他五指成利爪狀急射而出。

「不好!!」常細娘這才發現,她疾步上前卻為時已晚。

一大片的陰影籠罩而下……

老闆娘的身體很重,壓在紐催萊身上讓他半分都動不得,但又輕的離譜,好像什麼重量都沒有。

【快進來吧,可憐見的,我這缺個夥計,你要是不嫌遠,就在我這做活,不差你工錢。】

【你跑去看什麼看?!人家飛檐走壁的還要你管?!這些人跟我們不是一路的!人家都是有大能耐的!你去了就是白搭一條命!正經的趕緊走!!】

「啊————!!!我要殺了你!!!啊————!!」他瘋了一樣跳起來就往元長身上撲。

「哼,急什麼?老子這就送你去見她!」元長殘忍一笑,伸出一指對着紐催萊額頭就點去。

突然!一張白布單子從天而降,元長大叫一聲急速後撤,卻不想,那白布單子竟將紐催萊裹住,幾圈纏繞就像打包一樣,緊接着一陣天旋地轉的紐催萊就被人扛到了肩上。

興祖園茶社夥計·石保

「混蛋!!我要宰了他!!放我下來!!」紐催萊大怒,拚命掙扎。

元長也怒了,「哪兒冒出來的混蛋敢截和你爺爺的人!!」

石保卻不理兩人,腳尖一踮跑速飛快,可元長腳力也非凡品,當下甩開蹄子就追。

若要論速度,元長和倪熬當屬其中代表人物,但要說誰還能與其一較高下,就真要數石保了。

蛇形鼠步·踮功翹

這個功夫沒有什麼戰鬥值,重在腳力,再者石保科班戲子出生,腿上功夫本就了得,加上這門功夫更是如虎添翼,這會子腿都讓他跑出重影來了。

大概也是這輩子沒遇到幾個跑的快的,元長一直對自己的腳力極有信心(除了倪熬),可如今卻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拔了桂冠,關鍵是這小子還不走直線,拉着他到處繞圈圈。

他今天吃癟吃的已經夠多了,先是常細娘,後來又無緣無故的挨了倪熬一巴掌,就連紐催萊這個不會武功的小子都讓他喝了不止一壺,現在又來一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野猴子,元長的怒氣值可想而知。

火冒三丈!!!

「我今天不撕了你們誓不為人——!!!」

而另外一邊,玲瓏玉也開始吃力,倪熬的速度沒有半分削弱的跡象,反而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她開始硬撐。

常細娘把她的招式看在眼裏,自然也覺出來了,「不好!玲瓏要輸!」

張山平更是着急,當下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大喝道:「住手!!!」

那邊兩人正在酣戰,哪裏又聽的到?

砰!!!

一聲槍響瞬間止住了所有人的動作。

梁威靠着牆邊輕飄飄的吹着槍口冒出來的白煙,態度看着清閑極了,「怎麼?福老大派你們來撬人家場子,連個招呼都不打了嗎?」

「啐!老子來撬場子還他媽給你打招呼?!!你他媽算老幾?!!」元長怒極,火速奔過去。

既然那兩隻抓不到,就先拿這一隻開刀!

結果,梁威輕飄飄的把槍一舉,他瞬間老實不動了,連話都不敢說了。

「本來呢~是不用的,但也要看你撬的是誰家的場子,跟翟家打過招呼了嗎?還是會說,」他目光一掃,盯住倪熬,「列位是跟兩位老大打過招呼了?」

「……」倪,元。

元長眼珠子開始亂轉,所有的憋屈事都讓他扔到了腦後,梁威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給人當槍使了!

前面說過:十六里鋪的勢力劃分極其明確。

其實這話不準,與其說是『十六里鋪的勢力劃分明確』,不如說是『以十六里鋪為交界點的勢力劃分明確』。

撇開翟樊兩家的爭鬥,顏七月和四指福都是成名已久,多年來卻各自守着自己的地盤沒有任何的衝突,倒不是因為他倆和睦相處一家親。

當年四指福才剛發家,巴結顏七月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跟她結仇?更甚至舔著臉的跪求顏七月,再加上那時候顏七月自己的屁股也還沒坐穩,也就答應了四指福的和平協議,一晃多年,從未打破。

『他媽的馮伶,你敢把老子當槍使,我艹你@@@@@!!』

那邊元長問候着馮伶的祖宗十八代,這邊梁威盯着倪熬,手槍在他指頭上轉了一圈又一圈。

紐催萊大吼:「他媽的!!姓元的!!你有本事來啊!!你給我等著!!我!!」

咚!

還沒說完就被石保給敲昏了。

「這樣吧,大家都是開門做生意的,兩位老大也不在,有什麼事都是誤會,大家和氣生財,何樂而不為?」

眼看着梁威是要大事化小,常細娘卻不幹了,別說她了,玲瓏玉也不幹啊,可剛要說話梁威就沖她們打了眼神,示意稍安勿躁,倆人只得硬憋着火氣忍下來。

倪熬不說話,卻也不見他思考,反而直接轉身朝着元長走過去然後……

啪!!!

元長被倪熬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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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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