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怎麼樣?!!!」玲瓏玉焦急道。

常細娘搖了搖頭,放下手裏的針線接過帕子就開始擦手。

「你!你再試試!我!」玲瓏玉急了,她以往最是看不慣常細娘裝腔作勢的樣子,如今卻不得不低頭求她。

常細娘嘆了口氣道:「唉~你我姐妹多年,犯不着在這事上拿捏你,我又不是大羅神仙,能幫他把斷筋接上就已經是使出渾身解數了,」見她面容悲戚,便又道:「你放心吧,他只是廢了一隻手,倘若是個真男人,也能憑藉另一隻手打下一片天,定不叫你一片真心付水流。」

「他這人要個面子,我怕他……」

「這天下誰不要面子?就連我們女人都要爭個面子的,就看他怎麼想了。」說罷,她就轉身走了。

玲瓏玉隔着門窗看着裏面的人,他既不怒也不叫,連個聲響也沒有,只是反反覆復地用左手摸著自己已經廢了的右手。

「哇啊!!疼死啦!!哎呀姐姐你輕點誒!!」

「嘻嘻,我還道你英雄氣概,果然是個沒長齊毛的~」

常細娘幫紐催萊把折了的胳膊擰回去,疼的他吱哇亂叫。

嘩啦!

「你幹什麼?!!」篼頭一盆冷水澆下來,激的紐催萊一個高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還好意思問我幹什麼,你聞聞那一身味兒,簡直了。」常細娘一臉嫌棄的撇開臉道。

「我洗澡了!!」紐

「還不夠!」常

嘩啦!

紐催萊被扔進了池子裏,梁威剛好從旁邊過去,一個閃身險險避過,他抬頭正見常細娘從二樓探頭出來,兩人互看了一眼誰也沒搭理誰就撇了開去。

一看見梁威,紐催萊就着急忙慌的要從池子裏爬出來,但腳底打滑怎麼也站不直,眼看着梁威就要走了,他立刻大喊:「梁大哥!!梁大哥!!你等等我!!」

可梁威現在的心思又哪裏在他身上,理都沒理他就出了門。

目前的情況對梁威來說很糟糕,但卻不是那麼的糟糕,紅纓院接連派出兩位高手也大致上讓他判斷出了顏七月的態度。

玲瓏玉坐在旁邊,不聲不響,張山平也不知在想什麼,思緒好像在飄遠。

「張大哥。」梁威走了進來。

玲瓏玉起身看了他一眼便退了出去。

「張大哥,十六里鋪當時的情況也容不得我多……」他話還沒說完,張山平便擺手道:「我自是明白的,技不如人,我認。」他這話多少帶了些不滿,似是強壓着什麼沒發出來。

梁威動了動眉毛卻也沒說什麼,張山平與旁人不一樣,他是正統武派出生,最忌外物插手,當年若非不是對方不講規矩用了槍,他也不至於敗下陣來,所以心裏十分忌諱這個,也可以說是他的底線。

「我如今已是廢人一個,與你再無益處。」

梁威道:「張大哥這說的什麼話?你我相識許久,我梁威何時做過背信棄義之事?」他頓了頓繼續道:「我雖市井出生,但也尊重你們的江湖規矩,但你也知道,現在的形勢和從前不一樣了,我們不能再墨守成規了。」

見張山平不說話,梁威也不勉強,知道多說無益,而且現在也不是最佳的談話時機,他把後面的話壓進了肚子裏,轉身便出了門。

玲瓏玉等在屋外,見梁威出來便一路跟着他上了車。

「你打算怎麼處理張山平的事?」坐在車裏,玲瓏玉忍不住問梁威。

「我不是一個過河拆橋的人,

張大哥管理十六里鋪許久,那裏的人也服他,換一個人就未必了。」梁威開着車,目不斜視。

玲瓏玉剛鬆了口氣就聽梁威接道:「不過……」

「什麼?!」她心又緊了。

「我也不過是在翟家混口飯吃的人,一切還要看翟家的態度,老爺子為人要求嚴格,這事在他那可能過不了關。」

玲瓏玉咬了咬嘴道:「十六里鋪只能張山平來管!那裏的人都服他!」

「老爺子不服他啊?除非……」

玲瓏玉湊上前急道:「除非什麼?!!」

梁威透過後視鏡看她道:「一個人有價值別人才會看到你的重要性,這個道理玲瓏姑娘應該最清楚,不是嗎?」

這下玲瓏玉不說話了,她久在煙花之地,這種事情實在太多了,但關心則亂,她一時沒能想到,梁威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瞬間讓她明白。

可不嘛~上位者從來都是這樣。

「……這次去紅纓院……你小心些吧。」玲瓏玉將頭轉向窗外,簡簡單單的一句提示,梁威心情甚好。

和浮世館不一樣,紅纓院坐落在長龍街的街尾,塔式建築群,中間那座最高的就是顏七月所住的【瑤庭】,這塔以前叫【扶搖】,寓意扶搖直上,顏七月當家之後就改成了現在的名字,寓意就是要自己高高在上俯瞰眾生。

梁威到的時候,顏七月剛好午覺起來,才將最後一隻瑪瑙墜子戴上耳朵。

「午安啊~七月姐~」梁威滿臉堆笑。

顏七月看也不看他,端起玲瓏玉遞上來的茶盞小口的慢飲了起來。

梁威笑笑,「嗯~這一聞就是頂級的玉梅松針,這樣名貴的茶恐怕只有在七月姐這裏才聞得到了。」

顏七月抬眼看他,手裏的茶盞叮噹響,旁邊的玲瓏玉拿過一份報紙遞給他,然後就恭敬地站在了顏七月身後,目不斜視。

「你把自己的東家折騰成這樣,就不怕把自己也搭進去?」顏七月笑說。

梁威扯了扯嘴角,隨手扯過來凳子大馬金刀地坐下來,顏七月也擺了擺手,隨後屋裏就只剩下了他二人。

「之前說過,我這人有一個好處,就是鮮少會把事情往壞的方向想,這不是我為人做事的態度。」

顏七月不說話,只笑看他。

「和其他三家不一樣,翟家的水可比你我想像的要深很多。」他最後一句意有所指。

顏七月動了動眉毛,「那又如何?你在翟家這麼多年,北風都已經成了心腹,而你卻還遊走在編外。」

梁威一點也不惱,反而笑着搖頭道:「七月姐啊,恕我直言,你我又不同於旁人,可不會只爭朝夕,十六里鋪一戰表面上看着浮世館的人掛了彩吃了虧,但實際上到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顏七月面上不動,心裏已經怒火滔天,當年四指福靠着她才發的家,如今就要騎到她頭上了,偏偏梁威還拿這事來刺激她,不過顏七月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靠的可不是運氣。

她眼神不明不暗,手指有意無意的開始轉動那隻黑玉扳指。

梁威頓了頓,突然嚴肅道:「恕我直言,北風回來不過幾天,卻私底下見了四指福不止一次面,七月姐,你我面臨的局面是一樣的。」

顏七月面有陰色道:「這狗東西我自是饒不了他,但一碼歸一碼,翟世彬已經不信任你了,他現在盯梢你,再加上齊家也完了,顧樊兩家若是這個節骨眼上聯手整治翟家……」

梁威聽了也不以為意,「顧欲催就快到華海了,這話還有些言之過早。」

顏七月看他,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

梁威趕忙擺手道:「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您,四指福決不能再放着不管了,不論是對我們誰來說。」他最後一句話故意咬的重。

顏七月也正了臉色,不得不說,她和翟老爺子極為相似,都容易大意。當初四指福在她這裏賣慘,騙了她的和平條例,可他不給顏七月面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管怎麼樣,十六里鋪一戰,讓她知道了紅纓院和浮世館的實力差距,不得不讓她警覺。

「感謝顧會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您見諒。」樊時蘊90度彎腰,在顧欲催看不見的地方給北風打眼色,後者會意立刻不動聲色地往二樓跑。

好死不死的樊時軍也在同一時間回來了,按理說他回來得也不應該這麼快,就怪老太太自作主張的早就讓小兒子動身了,這會子老太太也後悔:但凡再提前一天也不會碰上!

顧欲催卻沒理他,徑自走了進去特別自然地坐在了沙發上,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人。

「放心吧,我也不是一個不顧大局的人,凡事也要為顧家着想。」

「是是是是!」

「今天來找你有兩件事:一,繼任儀式不必等到24號,就明天一早吧,一定要突然通知他們,我倒要看看,現在的華海市到底有哪些人站我們。」

「是是是是!」

「二來,」顧欲催看他,翹起的二郎腿讓他看起來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一樣,「家主特別吩咐的,務必要讓我去看望一下樊征冶,你去準備準備吧,早看完早了事。」

「……是……」

樊時蘊氣的牙都磨出碎屑了,拚命忍着退出來。

「什麼情況?!」北風問。

樊時蘊閉着眼,好半天才緩過勁,「還能什麼情況?來耀武揚威了。」

「?」

「老二呢?」

「從後門走了,這幾天會待在別院,我已經反覆叮囑了,老太太也跟去了,不會再出事的。」

「無所謂,不用忍太久的,去打電話,明天一早8點開始任職儀式,讓他們都給我準備好。」

「……是。」

翟家

「什麼?!!顧欲催還真來當會長了?!!」

「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久在顧家被壓迫,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怎麼可能放棄。」老爺子一臉理所應當。

翟勝明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得多尷尬啊?!!!」

老爺子一臉古怪地看着自家長子,翟勝明也意識到自己用詞不對,立馬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顧欲催跟樊家有過節居然還派他來就不怕把事情給攪黃了?!!」

老爺子站起來整理衣服,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攪不攪黃的就不勞你操心了,總之明天早上8點,別遲到了。」

真是有好戲看了~~~

寬敞的殿廳在高高的門檻后,白日裏也關着門窗便讓光線有些昏暗,六層台階上一把紅木虎皮椅。

堂下四人,左右各二,只有倪熬坐於三階副手。

無一人出聲。

「說說吧,這件事是怎麼回事?」

座首的人打着一把蒲扇,四十多歲,光頭,帶着一副加了金鏈子的眼鏡,上眼皮子厚實,下塌的厲害,挑起眉毛才能露個全眼。

中等偏胖,看着富態卻又難掩精明市儈之氣,穿得極其樸素,簡單的汗衫加闊腿褲,左手拿着一隻銅製的水煙壺,卻只有四根手指……

【四指福】

本名姓王,但名什麼已經無人知曉了,據說他年輕的時候特別英俊,勾得許多姑娘對他青眼有加(照現在這個德行一看就是謠傳),但他濫賭成性,幾乎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這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十賭九輸,基本是不變的定理,但四指福卻偏偏不信邪,他覺得自己肯定能在這事上光宗耀祖,後來遇到一位算命的高人(他對外瞎說的),說他命里有五鬼助陣,本來是可以封神的,只可惜生了五指就犯了五鬼的忌諱,想要發財,就要剁指。

於是他真箇就將每隻手的小拇指給剁了去,還改名:四指福。說來也奇怪,從那之後就真的青雲直上,硬是靠着賭博有了今天。

至今在這個圈子裏都是傳奇。

「嘿嘿~今兒這十六里鋪可是熱鬧非凡啊~一齣戲賊好~」說話的人一副尖嘴猴腮,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四指福扯動眉毛看他,復又轉過頭去看元長。

這傢伙被打的兩邊臉高高腫起,腫得眼睛都睜不開,「他殺了我兄弟,我要報仇。」大概是嘴也沒法張開,說話都瓮聲瓮氣的,倪熬的半邊臉也打了個補丁,聽見元長說話,眼神就跟冰塊一樣砸了過去。

「張山平殺元三幹什麼?」

接收了倪熬的信息,元長脖子一縮,但也沒有要閉嘴的架勢,反而更著脖子道:「我怎麼知道?煙癆鬼帶人來說的。」

於是四指福又轉頭去看馮伶。

「咳咳咳~~我也是追查兄弟的死因才知道的,沒承想居然能牽扯出這個。」

「你兄弟又是怎麼死的?」

「嘿嘿嘿~」那猴腮臉轉頭一笑,馮伶瞪了他一眼道:「我兄弟帶人去截殺梁威,這事老大知道的。」

四指福點頭。

「他被殺了,梁威卻還活着,我自要討個公道。」

四指福奇道:「那你去找梁威就行啊?去找什麼張山平呢?」

「他殺我兄弟,我斷他手足,何錯之有?」馮伶一臉的理所當然。

四指福看着馮伶,蒲扇打的不疾不徐,「確實如此……」

「啊!!!」

馮伶被木頭把手的一角打中額頭,頓時鮮血淋漓,人也搖搖欲墜,昏昏沉沉,倪熬冷眼盯他。

其實這一擊他本可以躲開,但他忍了,便硬接了下來。

「干我們這行的,向來是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哪怕是借刀殺人,我絕無二話,但你們要是借自己人的刀去殺……」四指福環顧幾人,眼裏的光漸漸變得晦澀,「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老大!!我們跟紅纓院井水不犯河水這麼久!!我已經忍夠了!!」馮伶本來就鮮血淋漓的,再配上這麼一股子厲聲急色的樣子,看着還真這麼回事。

元長旁邊盤腿坐着一個光頭中年男,自始至終都沒睜開過眼,手裏念著一串漆黑的珠子,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關鍵是,居然也沒有人去搭理他,連個眼神都沒有,就像他不存在一樣。

聽見馮伶這麼一說,悄咪咪的睜開一條縫。

四指福猛地將蒲扇扔過去大聲道:「放肆!顏老大與我有大恩!我四指福何時做過那背信棄義之事?!這不是壞我名聲嗎?!」

馮伶咳了一陣道:「老大,您不做那背信棄義之事,但她顏七月就是仗着自己給您那點恩惠不拿您當回事,」他又低頭咳了一陣才繼續道:「我也不瞞您,前幾天趁著梁威受傷,我本趁機想要給兄弟報仇,結果紅纓院出手救了他,這口氣我着實咽不下去。」

「不錯!」一說到兄弟元長也急了,當下大聲附和道:「我兄弟也被殺!去十六里鋪討說法!又被紅纓院那幫臭娘們給攪黃了不說!還使那些個下三濫的招數!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我也咽不下這口氣去!老子跟她們干到底!!還有那個臭小子!!他媽的!!」他說到最後儼然一副急赤白臉的模樣,其實主要就是自己在女人手裏吃了敗仗,心裏既憋屈又沒臉,想要找回場子。

「你們這個樣子我很為難啊~~~」四指福一副極其難過的樣子,「何必呢?」

元長立馬蹦高,「那我兄弟也不能白死啊!老大!你信不信吧!她們家的姑娘要是死了!顏七月那臭娘們能騎到你頭上撒尿!」

「我放你媽屁!!」四指福大罵,手裏的蒲扇打的越發猛。

馮伶現在儼然一副徹底看戲的姿態了,元長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傢伙,火一勾就起來,根本就不用費心費力。

不過四指福也是個變臉極快的人,他從座位上走下來親自查看馮伶的傷勢,還給他倒茶,「傷在你們身,痛在我之心,可我真的很痛心啊!平日裏你們針鋒相對的我也不計較,誰還沒個鬧情緒的時候,兩口子還有吵架打嘴仗的時候呢,就更別說是兄弟了。」

馮伶趕忙站起來卻立刻捂住嘴劇烈的咳嗽起來,四指福看着他,復又給他順氣道:「身子不好就好好歇著,你兄弟的事節哀順變,活人還得喘氣呢不是?」

然後又轉身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對着元長道:「兄弟如手足啊!你的心情我怎能不理解?!」然後迅速換臉繼續道:「唉,想當初你們哥仨一道跟着我,老二去的早,三兒最小,你這個老大哥沒少當爹當媽啊。」這樣一副『遙想當年』的模樣瞬間就讓元長入戲。

「哎呀我那個兄弟啊!!我那個親親的兄弟誒!!!」元長嚎啕大哭,就連四指福也跟着抹淚兒,完了又一副『這事兒沒完』的口氣道:「你放心,我自會去找顏老大要個說法,這事定不算完!」

三句話,讓他臉上的褶子跟着打了三道灣,其他人都是一副見慣不慣的模樣,連個眼神都欠捧。

「行了,今兒個先這樣,都散了吧。」

「是。」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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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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