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爆小龍蝦

油爆小龍蝦

六月的中南省酷熱難當,雖然太陽已經落下了三四個小時,整個城市仍被一股熱氣騰騰的蒸汽籠罩着。被酷暑折磨得難以入眠的人們紛紛約上三五好友出門,找上一處吃宵夜的好去處,點上一盆或者油爆龍蝦,或是鐵板鯽魚,搭配一兩份毛豆,炸花生,臭豆腐,喝着冰鎮啤酒,聊天打屁,藉以抵擋這熱情似火的老天爺。

坡子街便是這麼一處消暑吃宵夜的好去處,兩里多長的宵夜街品種繁多,琳琅滿目,各種小吃一應俱全。雖然現在已是晚上十一點,整條街道依然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雞腿不是這麼烤的……」

陸開就站在這條街的尾端,此時他正目不轉睛看着燒烤爐上那個赤膊大漢揮汗如雨,手中的兩個雞腿發出「吱吱」的爆裂聲,吞了吞口水搖頭說道。

大漢後面的攤位已經坐得滿滿當當,一個豐rǔ圓臀的老闆娘在和桌子上的客人插諢打科。

「滾!」大漢頭都沒抬。

「雞腿真的不是這麼烤的……」陸開吞了吞口水,又說了一遍。

「滾!」大漢又罵了一句。

哎,這麼烤根本不能出味的,材料也用得不對。在這裏三個月了,整個小吃街沒幾家好好做菜的,燒烤不像燒烤,臭豆腐不像臭豆腐,連有名的李記大龍蝦都亂來,要不是實在看不下去,他才不想管這閑事。

看陸開不走,大漢舉起手裏的辣椒粉瓶子,怒目圓睜,罵道:「還敢來,見你一次打一次。」

陸開抬頭舉著雙手下意識一躲,燒烤攤門頭的玻璃剛好照到了自己,看着自己的樣子,陸開忍不住搖頭——一頭打結了結看上去半個月沒有洗的頭髮,一張清瘦得跟從來沒有吃飽飯過一樣的臉,羸弱的身板子下穿着一件不知道哪裏撿來的短袖,下身一條破爛牛仔褲髒得看不出來原來的顏sè。哎,就這德行,我不滾誰滾?

老闆生氣,陸開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搖頭苦笑,又看了兩眼那隻還在滴著嫩黃sè油的雞腿,依依不捨的抬腳走了兩步,覺得腳下不對勁,低頭一看:撿來的人字拖壞了一邊。彎腰撿起來拿在手中,四處看了看,找了個堆啤酒瓶的地方坐了下去。

三個月了,三個月從來沒有吃過飽飯了。陸開臉上有些木然,人生真是多變幻,兩年之前,自己還是天之驕子,現在淪落到被人當成要飯的地步了。

陸開搖了搖身邊的啤酒瓶——還剩一小口,仰起脖子,咕嚕一聲喝了。

真爽,冰鎮啤酒!肚子裏進了點東西,陸開沒有那麼頭暈了,找了舒服的角落窩了下來,愜意的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

三三兩兩划拳的,摟着姑娘親嘴的,面紅耳赤吹牛的,小情侶喝多了酒吵架的——一個兩里來長的夜宵攤濃縮了人間百態啊。

「趙哥,各位老闆,你們的龍蝦。足份足量,都是新鮮的,我們李記絕對不會用死蝦。聞聞這味道……」一個麻桿一樣的小夥子給陸開前面的一桌上了盆龍蝦,自吹自擂起來。

說句實在話,上的那盆龍蝦確實不錯,個個通體飽滿,顏sè鮮紅,香菜,紫蘇等作料搭配着看相很好,讓人十分有食yù。

桌上坐着五六個中年男人,當中有個大腹便便,個個戴着拇指粗的金鏈子,看上去有些派頭。其餘全部西裝革履的,穿得很正式,看着這盆龍蝦也紛紛點頭開動了筷子。

陸開鼻子吸了吸,龍蝦盆子裏的熱氣悠悠的傳進了他的肺里,忍不住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龍蝦倒是活的,只是有股洗蝦粉的味道,老闆不厚道,那東西能吃死人的。」

「你說什麼?」大金鏈子正要往自己嘴裏塞,聽到陸開悠悠的這麼一說,看着他問。

陸開睜開了半眯著的眼睛,心裏感嘆,靠,聽力真好,離這麼遠都聽到了。

「沒說什麼。我說很香。」陸開不敢得罪老闆,不然連這半口冰鎮啤酒都會喝不上。

「不是這句,小子你別忽悠我。」滿臉橫肉的大金鏈子男人朝着正忙的老闆喊:「老闆,你過來一下。」

麻桿老闆屁顛屁顛跑了過來,點頭哈腰,臉上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幾位吃得怎麼樣?分量足嗎?」

「那是不是你夥計?」大金鏈子男指了指躺在啤酒瓶堆中的陸開,斜着眼睛看着老闆:「他說你們這蝦子是洗蝦粉洗的。」

麻桿老闆一臉鄙夷望了眼陸開,扭頭對大金鏈子橫肉男解釋:「不是不是,他就是一要飯的。在我們這混了三個月了,每天揀點吃剩下的東西。」

接着拍了拍自己的右胸說道:「我們怎麼可能用洗蝦粉?打開門做生憑的是良心嘛!」

陸開苦笑,心裏嘀咕:心是長在左邊的。

「你這乞丐!」麻桿老闆指着陸開,罵道:「別賴我這,滾開點,一身的臭味,不要影響到我客人吃東西。」

nǎinǎi的,禍從口出,乞丐沒人權,陸開掙扎著爬了起來,拿上拖鞋要走。

金鏈子趙哥看了看一臉媚笑的老闆,有些不滿意,放下手中的啤酒瓶,說:「等下,這個事情要說清楚。最近電視台都曝光了,用這東西洗蝦子弄不好會死人,你要真用了,得給我們一個交代。我這幾位都是貴客,我趙某不敢讓他們出什麼意外。」

同桌的一西裝男用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幫腔說道:「小夥子,你別怕,這位趙哥給你做主,你告訴我們,是不是親眼看到他用了洗蝦粉?」

「不是。」陸開面無表情搖了搖頭。

「不是?」一桌人全望着這一身邋遢的小夥子,心裏嘀咕這小乞丐怎麼張口亂說話。

「不是你還瞎說!靠!」麻桿一樣瘦的老闆鬆了口氣,誇張的大叫,接着cāo起一個啤酒瓶,做出要砸過來的樣子。陸開下意識一躲,來了些脾氣,至於么?做了壞事還不能讓人說?這是要殺人滅口?

旁邊幾桌的人看有熱鬧可以看,紛紛扭頭望着這邊,事情傳得很快,有幾桌已經知道了,李記夜宵攤老闆可能用洗蝦粉的事情,吃到了嘴裏的蝦子都往外吐。

叫趙哥大金鏈子男人的點了根煙,冷冷看了看麻桿瘦的老闆,又看了看一身髒兮兮的陸開,問:「你沒看到怎麼亂說人家?」

聲音不大,聽上去挺低沉,讓人有些心發緊。

「你娘的,還亂說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麻桿老闆不知道因為心虛還是其他原因,氣勢更加兇狠。

「不是亂說。」陸開把人字拖爛了的半截塞了進去,低聲道:「我聞出來的。」

這話一出,臨近的兩三桌全部聽到了,食客們露出一副誤會的表情,又開始剝蝦的剝蝦,喝酒的喝酒——這小乞丐離那桌那麼遠,光聞能聞出來洗蝦粉的味道,那客人們不都早就已經聞吐了么?又不是狗鼻子,哪這麼靈?擺明是瞎說。

麻桿老闆忙給趙哥這桌一人開了一根煙,笑道:「聽到了吧?您把心放肚子裏。使勁吃,這小子瞎說的,你說這玩意能聞出來,他離您這這麼遠能聞出來?聞他自己身上的臭味還差不多。」

趙哥那桌的食客們相互看了看,呵呵一笑,低頭接着吃。

「小夥子,找點正當事情做,這麼敲詐別人不好的。」趙哥掐了手上的煙,看了看陸開,搖頭,對着旁邊西裝男說:「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了?整天遊手好閒,牛皮吹上天。」

「吃吃看,吃吃看。小乞丐可能餓暈了頭了。」西裝男也肯定了陸開想找個麻桿老闆茬,順便敲詐一筆的想法。

陸開有些無語,這都是什麼社會?說個實話被人曲解成這樣?難怪沒有人願意扶暈倒的老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面露微笑,對着那桌人說道:「我做一盆,你們吃了,再吃現在這個,如果還覺得沒有問題,我當眾給老闆道歉。要是覺得有問題,請老闆讓我炒五個蛋炒飯,打包帶走。怎麼樣?」——五個蛋炒飯,已經是如今陸開能想出來最奢侈的交換條件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是個什麼東西?」麻桿老闆很生氣,指着陸開張口就罵:「你瞧瞧你自己一身臭味,看到都想吐,你做的東西還能吃下去?」

陸開抬手聞了聞自己的衣袖,點頭:「你說得有道理。這也沒地方洗澡。算了。我走。」

「你等等。」趙哥同桌的那個西裝男看了一眼麻桿老闆,放下了筷子上還夾着的半隻龍蝦,說道:「小趙,你帶他去我房間洗個澡,我等著吃他的龍蝦。」

趙哥看了看西裝男,起身擺了擺手,道:「跟我走。」

趙哥語氣很威嚴,不容反駁。有澡洗陸開也樂意去。兩人一前一後的到了坡子街後面的一個星級酒店。

不到半個小時,趙哥和陸開重新出現在了坡子街。

陸開穿着一身不知道哪裏弄來的酒店文化衫,雖然不太合身,但看上去已經很整潔了,頭髮和臉上已經洗得乾乾淨淨。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神無一不顯示出這原本是一個帥氣的小夥子,和剛才那個一身邋遢的小乞丐形象已經判若兩人。臉上那一絲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不羈顯得和他的年紀很不相符。不停的有女食客們偷偷的往他身上瞄去,眼裏都是炙熱的目光。

陸開到了夜宵攤前,剛才的西裝男從口袋掏出了一疊紅票子,交給了麻桿老闆:「麻煩你配合一下,這算是你的損失。」

麻桿老闆接過錢,不情不願的看着耳目一新的陸開,斜眼道:「廚房在裏屋。」

陸開點頭,進了廚房,從水盆中撈出了三十隻龍蝦,拿上刷子,開始刷起了龍蝦。

開始刷得很慢,接着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不停舞動的雙手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幻影。每刷乾淨一個,直接往旁邊一扔,跟後腦勺張了眼睛一樣,龍蝦不偏不倚的落在身後一個乾淨的盆子裏。旁邊還在炒菜的廚師看得目瞪口呆。

很快,三十隻龍蝦被刷得乾乾淨淨。

接着點火,燒油,倒蝦,龍蝦在油鍋中發出一聲聲噼啪的聲響,陸開閉上了眼睛,彷彿在聽一曲美妙的樂章。

五分鐘以後,起鍋。

陸開看了看案台上的調料,把鍋子裏的油倒出很大一半,接着左手掌勺,右手不停的拿着看好調料飛快的往鍋里倒去,看上去似乎完全沒有分寸的在亂倒。但所有調料一滴不漏的全部倒進了勺中。陸開左手手腕輕輕一擰,各sè調料在鍋子當中劃出一道彩虹般的弧線后融為了一體。

陸開不停的旋轉着手腕,讓調料在鍋子當中充分的融合。又兩分鐘過去,關火,起鍋。左手端著龍蝦,右手端著作料走了出去。放到了趙哥他們桌上,笑了笑:「請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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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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