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惡訊（上）

小販趕着馬車『隆隆』地從馬車橋上走來，但因地面的不太平整，從使得車上的盤盤罐罐還互相碰撞，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響。

鎮子裏的居民們簇擁著馬車在旅店門前停下，四面八方還不斷有人往這邊湧來，老人、大人、小孩，甚至連一群鵝都竄了過來，彷彿這裏能夠找到食物一般。

很快，鎮子裏的居民們就把這輛輪子比一般男人還要高的大馬車圍得水泄不通，人人都熱切地看着高高坐在駕駛座上的人，還不斷的沖着他打着招呼。

馬車駕駛座上的那個人叫做林磊，是個皮膚白皙，身材瘦弱的傢伙，長著個大鷹勾鼻。林磊總是笑容滿面，像在為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笑話偷着樂。這人從蘇西記事以來，他和他的馬車每年chūn天都會到樂石鎮來送貨。

馬車和小鎮居民在旅店門前停下的同時，旅店的門也打開了，紀明宇和蘇博帶領鎮議會包括金義在內的全體成員，在居民們一片「我要買大頭針」、「我要內褲」、「我要茶葉」、「有書嗎」或者詢問其他各種雜物的聲音中，莊重地向馬車走來。

居民們很不樂意地讓開一點道給他們走上前，隨後又馬上把空隙堵得嚴嚴實實，繼續向小販喊出要求。其中大多數村民想要的，是最新的新聞。

在樂石鎮居民的眼裏，小販帶來針線、茶葉以及其他雜物只是其中一件重要的事，另一件同樣重要的事是他帶來了外面的信息，來自武聖河地區以外的新聞。

有的小販會把所聽說的事情一股腦兒拋出來，但大多數都是沒用的垃圾。而另一些小販則是問一句答一句，很不樂意的樣子。但是林磊就不同。

林磊樂於以略帶嘲弄的口吻向小鎮居民描述他聽到的傳聞，再加以曲折的情節，那水平幾乎可以跟吟遊者相提並論了。他很享受被眾人捧在中心的感覺，就像鵝群里的鵝王般喜愛四處顯擺，吸引人們的眼球。

蘇西心想：如果他知道樂石鎮這裏來了一位真正的吟遊者，這傢伙一定會不高興。

林磊現在正在慢條斯理地解馬具，根本就不怎麼理會鎮議會成員或者鎮居民們。他只是心不在焉地點着頭，微笑着，偶爾會向某個較熟的人揮揮手。不過，事實上他顯然在跟所有的人都保持着距離，因為他在樂石鎮並沒有真正的朋友。

隨着時間的前進，林磊周圍要求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是林磊仍在等待，他一邊做着整理駕駛座這一類無關緊要的小事，一邊等待人群增大到他想要的規模。紀明宇等人則保持沉默，只是矜持地站在馬車前，不過人越來越多，他們要站在原位也越來越困難了。

蘇西和孔文鑽到人群里，奮力往馬車擠。可蘇西擠到一半就擠不動了，但孔文仍然拉着他在人縫裏左扭右鑽，終於擠到了鎮議會成員的身後。

「我還以為你這個chūn節要呆在農莊里過了呢。」突然，林澤霸的聲音在在一片吵雜聲中響起，他跟蘇西打起了招呼。

林澤霸比蘇西矮了半個頭，頭髮有些微卷，是個鐵匠學徒，現在他的肩膀比一般人寬一半有多，手臂粗壯的都比得上他的師傅魯榮了。他原本可以很輕鬆地在人群中推開一條路來，但他不是那樣的人，而是小心翼翼地向蘇西這邊挪過來，還一邊走一邊輕聲對被他輕易挪開的人道歉，儘管那些人根本就沒有注意他。

林澤霸就這樣道著歉盡量不擠到任何人，過了許久，才好不容易的移到了蘇西和孔文身邊，然後興奮地說道：「想像一下，chūn節和林磊那傢伙一起到來！我可以和你們打賭，真的有焰火哦！」

「哈哈，你只知其一啦。」孔文大笑。

聽見孔文這麼說，林澤霸疑惑地看着他，又用着詢問地眼神看着蘇西。

「真的，」蘇西喊著對孔文說道，隨後他便對着林澤霸向越聚越大的吵鬧人群示了示意：「我待會兒跟你解釋。我說，待會兒！」

只是正好在此時，林磊從駕駛座上猛的站起身，居民們也瞬間安靜了下來。蘇西最後說的「待會兒」在一片寂靜中爆出來，把誇張地抬起一隻手張嘴準備說話的林磊定住了。

隨後，人人都轉過頭來瞪着蘇西。瘦小的林磊本來高高站在馬車上，準備來上一段jīng彩的開場白，可現在卻只好狠狠地瞪了蘇西一眼。

任憑兩世為人，但蘇西的臉還是瞬間紅了起來，他恨不能變成像常溫那樣的小個子縮進人群里，然後瞬間沒淹沒。

看到這靈刃目瞪口呆的一幕，孔文和林澤霸也是瞬間變的不自在起來，不停在地扭動着身體。

僅僅在去年，林磊才注意到蘇西幾人並且把他們當成大人看待。

要知道，他通常是不理會那些年紀小的孩子們的，因為按照樂石鎮的狀況來看，小孩身上都沒錢，所以也就不能跟他買東西。

蘇西幾人此刻可不希望他們會因此而被林磊重新降級為小孩。

因為蘇西需要書了解這個世界；孔文需要書了解各種奇聞趣事；林澤霸需要書了解最新的武器款式，畢竟他的師父魯榮可是老頑固。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們能夠購買書籍的前提下。

還好，林磊沒再理睬蘇西幾人，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風，大聲清了清嗓子，說道：「不，不是『待會兒』！」

說完，他還刻意的頓了頓，好似皇帝般再次高高抬起手來宣佈道：「朋友們，我現在就告訴你們……」他一邊說一邊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把話拋向安靜的人群：「你們認為，武聖河這裏的麻煩夠大了，對嗎？哼哼，我告訴你們，整個世界都遇到了麻煩，從滅絕之境以南到彭海，從西邊的始源之海到東邊的仲孫氏城廢墟，甚至到更遠的地方。你們說，這個冬天是你們有史以來遇見的最嚴酷的寒冬，它能把你們血液凝結，能把你們骨頭凍裂？」

說到這裏，林磊終於咽了咽口水，但看見馬車下方眾人的期盼眼神，他又猛吸一口氣，接着說道：「啊哈，我告訴你們，這個冬天在任何地方都是最寒冷，最嚴酷的一次。而且你們這裏跟邊疆一帶的情況相比，武聖河這一區域的冬天都可以稱為chūn天了。你們問，chūn天怎麼還不來？雙頭狼奪取你們的羊群，甚至開始吃人，是這樣吧？哼哼，現在無論哪裏的chūn天都是遲遲未到，哪裏都有飢不擇食的雙頭狼群在襲擊羊群、牛群甚至人類。然而，還有比這些更糟糕的事情。比較起來，有人寧願要你們這些所謂的麻煩呢。」他停了下來，期待地看着人群。

「有什麼事能比雙頭狼吃羊甚至吃人更糟？」金義大聲質問起來，人們都低聲表示贊同。

「第一：據傳言，洪荒凶獸和洪荒神獸出現了。第二：人類此刻在自相殘殺！」林磊作出一副感嘆的樣子回答，引起人們一片震驚的議論聲。

「我指的是，戰爭！在靈竹界爆發了戰爭。戰爭，瘋狂的戰爭。」林磊停了停，好像想到了什麼接着說道：「安州那邊的土地被血染得鮮紅，大烏鴉的怪叫聲充斥着空氣。國家、掌權者和那些統領們都在派遣自己的軍隊前往靈竹界集結，要進行大戰。」

「戰爭？」紀明宇地重複著這個對他們來說相對陌生的詞，因為武聖河的人們從來沒有跟戰爭扯上過關係。

「為什麼？」許多鎮子裏的居民都在大聲問道，其中屬紀明宇的聲音最大。

林磊咧嘴笑了，蘇西覺得他是在嘲笑鎮子裏居民們的無知與天真。林磊把身體向紀明宇微微前傾，像是要告訴他一個秘密似的，不過他的聲音大得誰都聽得見：「有人扯起了仲孫雲兆的旗幟，人們蜂擁而去，去表示反對，去表示支持。你們應該知道，仲孫雲兆早就在第二紀元曠世之戰中已經消散了吧！」

聽到這裏，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吸了一口冷氣，蘇西更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仲孫雲兆？大預言司？那個害我來到第四紀元的混蛋？

「仲孫雲兆！」有人呻吟道，「黑暗魔神要在靈竹界肆虐了！」

「不是仲孫雲兆，」魯榮聞言，立刻駁斥道：「仲孫雲兆不是黑暗魔神，他可以說是軒轅大神的代言人。但不論如何，這次肯定又是個假的仲孫雲兆。」

「我們先聽林磊說，」紀明宇大聲說，但是此時想讓激動的人們安靜下來談何容易，人人都在議論，男人們和女人們都扯著嗓子說話。

「他跟黑暗魔神一樣糟啦！」

「仲孫雲兆引發的第二紀元曠世之戰，不是嗎？」

「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造成了第二紀元的覆滅，從而出現了黑暗的第三紀元，如果不是軒轅大神，我們就不會有第四紀元啦！」

「你知道預言的！仲孫雲兆轉生之後，你現在所做的最恐怖的惡夢，如果跟那時候相比都會變成你最美好的夢了！」

「他不過是另一個假的仲孫雲兆啦，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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