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懺罪之魂
苦境：從刀戟戡魔開始第八十一章懺罪之魂
來了。
在看到孤獨缺被鬼梁天下抓住的時候，雲夢舟心中便有這樣的隱憂。不，甚至是更早的時候，他就隱隱有所預感：孤獨缺曾經犯下的罪孽，絕不會就這麼輕易被放過。
他努力將關注點轉移，不想讓人發現他這唯一的軟肋，可惜，某些事你越害怕，就越難以避免地必然發生。
雲夢舟不怕鬼梁天下誣陷他勾結魔界、意圖稱霸，因為這都是沒有的事情。清者自清，假的成不了真的。
但孤獨缺手上的人命，全都是真的。
孤身一人的蓬來隱者面對殘林之主這位苦主，還能付出代價換取他不再追究孤獨缺的罪行。
但公法庭之主的蓬來仙客，卻不該，也不能對孤獨缺這樣的人毫無懲罰。
正是貫徹無分親私，絕對公正地依照律法執行判決的方針，才令公法庭有了如今的信譽，若是對孤獨缺單獨網開一面，公法庭的名譽必定會蕩然無存。
此前雲夢舟積威甚重，其他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會提這一點令他難堪，但此時與鬼梁兵府撕破臉皮，孤獨缺自然就成了攻訐他的絕佳突破口。
訣塵衣細數孤獨缺的罪過，台下人嘈嘈切切議論起來，不少人本不知道孤獨缺的名諱，被身邊人科普之後，紛紛向他怒目而視，連帶雲夢舟也承受了諸多異樣目光。
身後的諸位尊者也無法再沉默下去了。
「庭主，訣塵衣此人雖是鬼梁兵府之殲佞，但對於孤獨缺之罪，他所言並無大錯。」
瓔珞耶提最先道。
「庭主，殺了孤獨缺，以正法紀！」
法無吾言簡意賅，他一直對公法庭中三位司法看不上眼，一個前殺人狂，一個敗血異邪造物，便是聲譽最好的葉小釵，在他看來也曾是罪孽之徒，不配與自己同殿為臣。
「庭主，如今只有犧牲孤獨缺，才能保住公法庭的聲望，否則如何令天下人相信吾等絕無私心，鬼梁天下才是邪惡之輩呢？」
南冥道真猶豫再三，還是贊同幾位同僚的看法。
「庭主，為一個孤獨缺葬送公法庭之信譽，更是將話柄送到鬼梁天下手中，任其挑撥是非，絕不是智者所為。」
昭穆尊也低聲勸道。
雲夢舟再次感受到昔日眾人要求嚴懲羽人非獍時那種壓抑之感。
公法庭之主，儘管擁有至高的權力，同時也被絕對的規則所束縛。在享受龐大勢力帶來的一切好處時，他同樣需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或許當時讓孤獨缺加入公法庭是個錯誤；
或許刀戟戡魔之後，他就該放孤獨缺自由；
或許最初就讓殘林之主廢了孤獨缺的功體，讓其在殘林隱退，才是最好的選擇？
現在該怎麼辦？難道要捨棄孤獨缺嗎？
雲夢舟望着那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身影，這樣的念頭僅僅在他的腦海中閃現了一瞬便被抹殺。
這個老頭曾在他與藏在鬼沒河死亡長廊中的卧龍行靈識元神相鬥時守護他的肉身；
這個老頭曾在他被五大神器的神光刺瞎雙目時助他收服神器；
這個老頭曾冒險幫他取下銳感之纓，避免入魔；
這個老頭曾為了不讓他手染鮮血，主動承擔起殺人的任務，血洗罪惡坑以煉成鎮魔塔。
……
當然，這老頭也有許多次令他生氣，最嚴重的一次便是被派去帶回羽人非獍時，他對雲夢舟說的話。
不過可能是雲夢舟到底沒有親眼見過孤獨缺年輕時殺人如麻的模樣，現在想起來，總歸是好的一面居多。
他幽默風趣，
他武藝高強，他忠心不二或許吧，但這些理由都不足以讓他保下孤獨缺的生命。
是什麼，讓他萌生了，想要保住孤獨缺的想法？
是原劇中，斷了一臂，骨瘦形銷的狼狽老者將手中的酒水傾倒在地上，祭奠他死去的師父，而後義無反顧地舉刀衝進罪惡坑，最終被狂龍一刀梟首卻無怨無悔的笑容。
是什麼，讓這個想法在他心中不斷成長，最後長成了參天大樹？
是鬼沒河中，老頭聽着他歡快的醉扶歸，卻抑制不住的眼淚；
是罪惡坑中，老頭聽他一遍一遍說「懲惡即是揚善」，卻依舊偶爾露出的猶豫表情；
是公法庭中，老頭對他說的那句「你我手上沾染的血腥，比羽人要多得多。」
雲夢舟不是抖m，會享受別人的傷害，而是他看到了這個用幽默掩飾自己的老頭心中，從不曾減少一絲，甚至還在日益增多的悔意。
他犯了錯，他認識到了，他後悔了。
但原劇中，他不知該怎麼悔改，於是選擇殺入罪惡坑，幫羽人減少一些威脅的同時，毀滅自己。
而現實中，有雲夢舟拉着他，於是他選擇活下去，用行動稍稍彌補此前的過錯。
公法庭成立之後，孤獨缺對雲夢舟佈置的一切任務都盡心儘力，因為他知道這些是正確的，正義的事。
如果他以後一直做這樣正確的、正義的事情，他的罪過，可以被原諒嗎？
雖然懷着這樣的願景，但這老頭其實無比深刻地明白，無論他做多少好事，拯救多少人，曾經被他的雙手扼殺的生命也無法得到補償，他造成的悲傷和怨恨也無法被抵消。
他每一天，都在痛苦地活着，雖然表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云夢舟看得清清楚楚。
因為他的痛苦，雲夢舟才想要讓他活下去。
這麼說好像更奇怪了。
犯錯真的無法彌補嗎？罪惡之人真的就沒有被救贖的可能嗎？
雲夢舟自己是懷着這樣的疑問，想要從孤獨缺身上找到答桉。
雖然以死亡從那深淵般的罪惡感中解脫，也是一種答桉，甚至是最為常見的答桉，但云夢舟還是更希望終有一日，孤獨缺能夠與自己和解，接納自己的罪過，然後積極地走下去。
想要得到這樣的答桉，希望這個被自己的罪孽壓倒的靈魂終於重出泥沼，重新被陽光籠罩，雲夢舟深吸一口氣，對身前，身後，台上，台下所有人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