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登出

四十五.登出

神思清明的下一步就是戰戰惶惶,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問問蘇的情況?讓·費迪索托斯百分之一萬是認識蘇大小姐的,以那位姑奶奶瞎了眼都不肯安分的脾性,不難想想平時她在自己家都是怎樣一副上躥下跳的混世魔王景象...嗯,沒準面前杵著這位就被小時候的蘇拔過鬍子。

於小魚低着頭沒有注意到,「移山者」的嘴角微微抽搐,這帶着木質長鼻子的小子想法挺多啊。

少年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詢問蘇的情況,嘶...問的話要怎麼說才合適?

裝傻版本:「看上去就滿臉寫着牛逼的閣下您好!請問您在此地見沒見過一位英姿颯爽飛揚跋扈有點憨直的美少女戰士?她是大名鼎鼎阿托維奇家的小公主阿托維奇·布魯姆·洽卡·蘇,有任何線索請聯繫龍棲衛,能量幣獎勵豐厚。」

直率版本:「久仰『移山者』閣下大名,閣下效忠的家族少主——阿托維奇·布魯姆·洽卡·蘇在這片黑不溜秋寸草不生的地界失蹤了,你見着她了沒有?沒有的話趕緊去找啊,還在那傻站着幹嘛?阿托維奇家給你開工資又不是給我...」

流氓版本:「桀桀桀桀桀,小老頭,瞅你那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的德行,你是不是來這裏找一位小麥膚色性格火爆的小娘子?桀桀桀桀桀,不用找了,在她落難之際我趁虛而入,幾十日的朝夕相處,她已經被我成功洗腦,成為我的禁臠了,哈哈哈哈——」

日耳曼語版本:「DonFetisotos,areyouhereinsearchofAtovitchBloomSu?MissSuwasbadlywoundedinabattlewithsomepeople,andIcametoherrescue,andIbroughtherandlandedonthisOricinobychance,whenwelostallofourenergyreservestopowerourarmorandtocommunicatewiththeoutsideworld.Withthelasthopeofsettlingherin,Isetouttofindalternativesourcesofenergy,butwhenIcameback,thearealookedlikethis...Sir,howisMissSu?She'sgonnabeallrightwithyou,right?」

(費迪索托斯閣下,您是來這裏尋找阿托維奇·布魯姆·洽卡·蘇的嗎?蘇小姐在和歹人交戰時受了重傷,我恰巧路過便出手相救,我帶着昏迷的她在機緣巧合下流落到了這顆奧利奇諾星上,當時我們失去了所有能源儲備無法驅動戰甲也無法聯絡外界。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安頓好她我就出發尋找能源的可替代品,但回來后這片區域就成了這個樣子...閣下,蘇小姐怎麼樣了?有你在她一定不會有事的,對吧?)

於小魚正在腦際進行天人交戰,等等...我好像遺漏了什麼,我是不是還沒回答「移山者」的那句「這重要嗎?」

Emmmm...這難道不重要嗎大哥?你擱那高深莫測淵渟岳峙地擺poss,

地上烏泱烏泱刮這些把我吹倒的狂風,試問誰見了誰不打怵?

於小魚心中的吐槽欲直逼天際。

來來來,小費啊,嘶...是不是叫你小讓比較好,算了這都不重要,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吾問汝名」,擱這咬文嚼字搞這些詰屈聱牙的東西煩不煩啊?欸,我懂了,「吾問汝名」應該是問我叫啥名字的意思...不是,小費啊,你裝什麼裝,說話這麼拗口顯着你了是不,晦澀難懂的文言文應當儘早掃入歷史的垃圾堆懂嗎?多說一些讓人民群眾通俗易懂的話,我覺得「你叫啥?」、「叫你咋滴?」就很通俗易懂,得多說!

費迪索托斯掃了於小魚一眼,雙手往後一背,老神在在道:「我不懂。」

我尼瑪——於小魚的腿直接嚇軟了。

「撲通」一聲,少年雙膝着地跪了下來,心涼了半截,鬧了半天你還真能聽見我的心聲啊小——小日子過得不錯的「移山者」閣下...還有愛吐槽的這個習慣,沒想到我於小魚聰明一世,風裏來雨里去各種刀尖喋血,最後竟然栽在了吐槽上,這就是所謂「平平無奇的也最致命」嗎?

是的,即使面對威嚴的神祇,於小魚下意識還在吐槽,越緊張越害怕,槽越滿天飛。

「【了了晴山見】,不知道為什麼你更認同這個...IDentity,你們玩家的習慣一向是互稱ID。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惦念的那位並無大礙,她的戰鬥我自始至終都在監控,而且...」費迪索托斯頓了頓,叉開了當前的話題,「雖然戰鬥的結果有驚無險,但小姐也受了不輕的傷,還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對小姐圖謀不軌欲置其死地的,也是你們玩家。」

於小魚悚然,一方面是駭於費迪索托斯一口一個「玩家」,從遊戲設計概念層面講NPC不應該有區分「玩家」和「非玩家角色」這種意識,細思極恐;一方面是駭於「黑色玩家」的超高執行力和組織效率,星海這麼大,這才多久,那幫神經病都追到這裏來了,從時間推算【沙洲冷】肯定已經以創新號的方式復活了,也不知道瘋婆子這次捏的「身外身」有沒有變化,難不成這次針對蘇的襲擊就是她主使的?

少年怎麼也想不到極樂七號來奧利奇諾星清掃完全是出於偶然。

費迪索托斯看上去並沒有因為於小魚心中的吐槽而慍怒,當然如果他計較的話宇宙里也就沒於小魚這個人了,「移山者」只是冷冷道:「家主的命令是讓小姐即可返程,說話這時想必她已然身在府邸了,小姐臨行前讓我在這裏等一個人,然後轉交給你這個,東西到我手上時已經無法正常運行了,我做了一些分子層面的彌合,足夠支撐你找地方修理了。」

費迪索托斯手一伸,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張漆黑的機械面具,面具上遍佈裂紋,那正是於小魚的納米一號,那麼大的重量在他手裏顯得輕如鴻毛。

於小魚怔怔地盯着那張有些殘破的面具,微風輕慢,草木搖落,戴着長鼻子的他宛如馬戲團散場后的雜記小丑,望着空蕩蕩的坐席默默走神。

原來時間可以過得很快又很慢,工廠可以在一夕之間被夷為平地,想保護的姑娘也會說走就走,而你只能把時間都花在坎唐貝拉城和小販扯皮,花在一路上辛苦的奔波,到頭來卻連她的影子都追不上。

「請『移山者』閣下放地上吧,沒有能源驅動我是沒辦法拿起它的,話說蘇——」於小魚的聲音透著徹骨的疲憊,他沒辦法接受自己緊趕忙趕仍沒來得及回來見她一面的事實。

「少年,忘掉你口中的那個名字,小姐的名字是不對外公開的,如果你實在忘不了,我可以幫你忘。」費迪索托斯直接打斷了少年的話,語氣斬釘截鐵。

「呵——」於小魚苦笑一聲,不知道他是在嗤笑自己的弱小還是兩人地位的懸殊,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閣下,小姐...小姐她有留下什麼話嗎?」

「小姐」的稱謂叫出口后,一種淡淡的悲憤從少年心底湧起,於小魚還是心有不甘,這種不甘像一團微小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燃燒着,雖然火光晦暗,但足以照亮心間。

這次輪到費迪索托斯沉默了,他不用打量都知道少年此刻一定是眼中飽含希冀,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說謊不是「移山者」的風格,奴兒莽都山只崇拜真實。

「她是有話留下來。」費迪索托斯緩緩道。

如果不是跪姿,於小魚一定會從地上激動地蹦起來,他熱切地盼著「移山者」接着說下去,又隱隱害怕從他口中說出什麼決絕的話語。

「有什麼用嗎?」

「嗯——?」聽到費迪索托斯沒頭沒尾的話,於小魚有點摸不著頭腦,您在說什麼東西?

「她確實有話要我轉述,但恐怕你聽了后只會徒增煩惱。」費迪索托斯深深地看了於小魚一眼,有些東西不言自明,他對少年的想法和記憶洞若觀火。

聞言,於小魚陷入了沉默,他盯着焦黑的地面,雙手不安地放在膝蓋上,嘴唇幾次翕動,任誰都能看到他的掙扎和猶豫。

最終,於小魚望向「移山者」,模樣認真道:「請閣下告訴我吧,無論她說了什麼,我都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在費迪索托斯的感知中,少年紛繁駁雜的想法不知為何突然消失了,流露出來的情緒單一而純粹,如果說於小魚剛才像是一台調頻失準的收音機一樣每時每刻播放着刺耳聒噪的雜音,那麼現在收音機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頻道,音響里有規則正常的聲音流出。

這小子還是個痴情種子,「移山者」心念微動,莫名有些感慨。

「小姐說了四個字。」費迪索托斯的聲音抑揚頓挫,「遵守約定。」

聞言,於小魚的表情有些吃驚,緊接着臉上湧現出一絲高興的表情,但很快眉頭緊鎖,表情幾度變換。

他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臂彎里,在普通人眼裏跪在地上進入鴕鳥模式的是名身高一米八的白毛大漢,但費迪索托斯眼中那分明是個蒼白的少年。

「謝謝您,偉大的『移山者』閣下,謝謝。」抱着頭,於小魚的聲音悶悶的。

被道謝的人倒是面無表情,他冷冷地看向遠處,看向天空,不知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的心緒飛回三日前,他從宇宙航母上見證了蘇以寡敵眾擊殺強敵的全過程,當他看到「洽卡的審判之刃」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回到蘇的手上時,他就知道了這場戰鬥的結局。

心眼示現狀態下的少女把劍掄圓了揮出,劍過處機甲、軀體、附魔防具...所有的東西都被一刀兩斷,高空中頓時飆起一陣血雨。

中央指揮室里的費迪索托斯向前邁出一步,下一刻便出現在了蘇的下方,穩穩噹噹地接住了下落的蘇。

少女的第一反應是繼續揮擊,但任她如何發力,無往不利的「太一」都紋絲不動。

「大——叔——?你怎麼...」蘇的眸子是瘮人的血色,但也在一片通紅中看清了來者。

「是我,小姐,你安全了。」費迪索托斯輕拍蘇的胳膊以示安慰,降下的血花在距他十米處悄無聲息地湮滅。

下一秒橫抱着蘇的白色身影便落在了地上,他的落地掀起了刮向四方的颶風,虛弱的少女躺在費迪索托斯厚實的臂膀里,並不知道自己正置身於激蕩風暴的風眼中。

「大叔,你找一找,有個黑色面具,現在應該還沒碎,咳咳——」每說一個字蘇都會吐出一口淤血,「拜託你了。」

魁梧的男人點點頭,隨即闔目,瞬間他便進入了某種「心鶩八極、神遊萬仞」的無上境界,腳下的整顆星球,不,是整個廣袤的星系都在他的思維中急速解構,此時此刻,在Ω星團的Ψ星系,他就是全知全能的「神」。

像是過了一秒,也像是過了一萬年。流露着某種神性的男子向某處張開手掌,深埋地底的黑色面具破土而出,又跨越風暴飛來。

「找到了,小姐。」毋庸置疑的語氣,費迪索托斯甚至沒有同蘇確認。

「找到就好——」蘇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你把這個交給那個人...」

「你知道你的念頭我是感受不到的,小姐,我們先回船上,你的情況很不好。」費迪索托斯的語氣全無關懷之意,「醫療小組很着急。」

「有你在,我死不了...」蘇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帶着血絲的小虎牙,雙眼血紅的她看上去又虛弱又詭異,「但某個傻子...咳咳,可能會死吧,大叔,幫幫他,讓他活下去。」

「然後轉告他...忘了那個...約定吧...」睡意上涌,蘇閉上了眼睛。

「請您即刻將小姐帶回來!請您即刻將小姐帶回來!」迫切的聲音一直在跟他進行隔空對話。

暴風眼中的人影向前邁步,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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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思緒拉回現在,費迪索托斯俯下魁梧的身子,於小魚預感到什麼似的抬頭,視線與「移山者」相接,只見後者伸出食指,在少年的額頭輕點了一下。

「砰」身外身栽倒在地,鼻子上佩戴的空氣濾芯應聲而斷。

暗紅色的能晶從於小魚的口袋裏滑出,費迪索托斯目不轉睛地看着地上的晶體,正是這個他早就發現的東西,改變了話到嘴邊的說辭。

「勇敢些,小子,別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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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終端:創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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