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

門口站着一個玄衣青年，極端俊美的外表讓眾人再一次驚嘆，只是眼神卻很冰冷，帶着一點兒不近人情。

眾人眼睜睜地看着他走進來，所過之處，不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

直到青年走到那白衣美人身邊，同樣出色的兩個人，站在一起，美好得如同一幅畫卷，眼神交流之間，更是形成一種他人難以插入的氣場，讓眾人無端矮了一截。

爻雪怔怔地看着爻陽，似乎對他出現在這裏，感到很不可思議。

爻陽的視線從爻雪身上慢慢轉到對面那人的臉上，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被他盯住，青年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對方似乎沒有動怒，這一瞬間，他卻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渾身都冰涼起來。

就在青年以為對方要對付自己的時候，爻陽卻突然拉着爻雪往外走去。

儘管爻陽打碎的是一塊名貴血玉，這一刻，卻無人敢攔。

有種人，天生就有一種氣勢，上位者的氣勢，讓人無法反抗，乃至於質疑。

直到了一處僻靜之地，爻陽才鬆開爻雪，緩緩地往前走着。

爻雪落後一步，跟在他的後頭，見他悶頭走路，一時間摸不清他的心思，狀似無意地開口道：「哥，那塊血玉跟你打造那根簪子的血玉是同一塊，碎了倒是可惜！」

也許，他再也難以找到一模一樣的血玉，就不能彌補爻陽心中的遺憾了，對此，爻雪也很遺憾。

爻陽卻突然停住腳步，轉過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若是不來，你真的聽他的話？」

聞言，爻雪一愣，意識到爻陽是在關心自己，爻雪突然笑了，笑容得很好看，「我想要那塊血玉，再說了，親他一次抵一條命，哥覺得我虧了么？」

言下之意，他會稱了對方的意，一旦血玉到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那個男人。

他不能允許染指自己的人存在，這樣會讓他覺得很骯髒，一個刑風已經是他的極限，這個人若真的逼他做了點兒什麼，他是決計不會放過的。

說到底，他對於外人十分冷漠。

他不能殺人，更不能誅仙，對於魔，則沒有這麼多顧忌。

他是蓮鏡的孩子，骨子裏繼承了蓮鏡的冷漠和狡黠，終究年紀太輕，不懂克制，也不想掩飾，一個不爽，張揚得就像是一柄利劍，不留餘地地刺向他的敵人。

「小雪！」這是爻陽第一次叫他的小名，語氣卻有些嚴肅，眼神是很認真的。

爻雪的耳朵微微動了動，安靜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極少這麼乖的，乖巧的時候，卻十分可愛，就像是一隻小狼收起了利爪，給人一種小白狗的錯覺。

事實上，他只有在蓮鏡面前，才這般地乖巧。

眼前這個男人給他一種父親般的寬厚，有一種，讓人很想依靠，又想順從的感覺。

「你是我的弟弟，我不希望你受任何的委屈，哪怕是為了我！」爻陽有些生氣。

「可是，我想讓你高興！」爻雪固執地看着他。

爻陽嘆了口氣，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語氣一下子溫和起來，「你平安無事，我就很高興了！」

聞言，爻雪眨了一下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爻陽的臉。

爻陽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幹嘛這麼看着我！」

爻雪咧嘴一笑，忽然張開手臂，抱住他的身子，他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爻雪將頭埋進他的胸口，輕輕蹭了蹭，一種撒嬌依賴又討好的舉動，嗓音軟軟的，「我才發現，我有個這麼好的哥哥！」

怪不得娘親這麼喜歡你，我也很喜歡你，不過，這種喜歡，僅是對親人的喜歡，娘親也是一樣的。

正因為如此，他才替爻陽感到悲哀，因為爻陽對千凰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爻陽有些好笑，摸了摸他的頭頂道：「小瑞對你不好么？」那個傢伙，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心慈手軟，又重情，估計拿爻雪很沒折，什麼都會依着他吧！

爻雪從他懷裏抬起頭道：「他小時候是對我挺好的，很喜歡抱着我，只要我開口，他什麼都會答應我。不過那個時候我很乖，沒做什麼過分的事，也沒有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所以不知道他能對我容忍到何種程度。長大后，我只見過父親，就跑來找你了，也沒有見到過他，自然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是和以前對我一樣好。

不過，現在遇見了哥，我覺得，瑞哥哥再怎麼對我好，也一定比不過你。瑞哥哥可是個很正派的人，若我這樣對他，他嘴上說不怪我，暗地裏一定偷偷地傷心，再也不肯相信我了吧！你比他要看的開，看得透，也寬厚得多。」

雖然，你看起來比誰都要冷酷，可對某些人，你的心，比誰都要柔軟，這就是你的魅力，讓接近你，了解你的人，無法討厭你。

爻陽看着爻雪那雙清澈又慧黠的眼睛，低低一笑，眼裏卻帶了某種嘆息，「你很敏銳！」

爻雪也笑，帶着一種護狐狸般的狡黠，「那有沒有給你長臉啊！」

「長了！」爻陽牽起他的手，往回走。

一路上，爻雪的嘴角一直往上翹……

到了魔神殿，爻陽問爻雪，「你是偷跑出來的吧？她不會擔心嗎？什麼時候回天界？」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千凰，時到今日，他已經不想用娘親來稱呼她了，這會讓他覺得很難受。

爻雪有些不高興地撅嘴，「怎麼着，怕娘擔心，就趕我回去啊，我都還沒玩夠呢！」以為蓮鏡放行是這麼容易的事情么，而且，他回去肯定是要閉關的，下一次，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來看他了！

好不容易才和哥哥和好了，他還想多享受一下作為弟弟的福利呢，他倒好，先趕起人來了！

爻陽道：「你想留就留着吧！」

聞言，爻雪反倒不好意思了，「我過兩天就回去。」

據說千凰每隔一段日子，都要來魔界看爻陽，自己若是與她撞上了，還得費心解釋怎麼一回事兒！而爻陽，這段日子的經歷是肯定不能被千凰發現的，與其自己千方百計地圓謊，不如就此避開千凰，將這件事揭過去。

爻陽點了一下頭，想了想，又道：「什麼時候想來了，就來，就當這裏是你的另一個家，我不會再讓人欺負了你！」

聞言，爻雪笑開了，「好！」

爻雪有事兒沒事兒總喜歡纏着爻陽，這一日，爻雪卻突然不見了蹤影，爻陽正覺得奇怪，便見空中飛來一道白光，爻陽伸手抓住，白光在手掌中碎成了光斑，空氣中傳來爻雪略顯急促又無奈的聲音。

「哥，娘來了，相信馬上就要到了，你做好準備，我先回去了！」

爻陽一愣，還沒做出反應，就聽得門口傳來一個熟悉又歡快聲音，「陽兒，你在這裏嗎？」

一襲白衣的女子大步踏入殿內，絕麗的小臉在看到爻陽的時候，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飛快地撞入了爻陽的懷裏，過大的衝力，讓他的身子往後傾了傾。

爻陽回神，很快穩住了身影，感受着懷中的溫香軟玉，緩緩地抬起手，抱住她的身體，一點點收緊。

以往抱住她，心裏是雀躍而滿足的，如今又多了一點別的感受，一種壓抑的酸脹感，無奈和沉痛。

他抱得太用力了，似乎要將懷中人揉進自己的身體里，直到某人發出一聲不滿地抱怨。

「陽兒，你快把我勒死了，快鬆手啦！」

爻陽歉意地鬆了一點兒手勁，仍舊沒有把她放開，他捨不得。

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對於她，更加地難捨了！

好想跟她在一起，儘可能地親近，就這樣擁抱，一輩子該多好？

似乎意識到他的反常，千凰也不掙扎了，只在他懷裏悶悶地問道：「陽兒，你怎麼了？」

爻陽沒有回答她，只是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低低地喚了一聲，「凰兒！」

咦？千凰愣了一愣，有些奇怪地說道：「陽兒，不能這麼稱呼你娘的名字啦，要叫我娘親！」

爻陽不置可否，只倔強地喚她的名字，「凰兒！」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低沉又溫柔，卻又不自覺地帶了一種隱晦的悲傷，就像把無數陽光揉碎了，填進自己的心裏，溫暖得叫人想哭。

千凰有些無奈地想，好吧！傷心的人最大，叫一叫又不會少塊肉，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麼傷心！

「凰兒！」他喚。

「嗯！」她答。

「凰兒！」他再喚。

「嗯！」她再答。

「凰兒！」

……

他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的名字，一句比一句溫柔，一句比一句悲傷。

千凰聽得有點想哭，忍不住自他懷裏抬起那張被悶得有些紅撲撲的小臉，「你到底怎麼啦？」

誰知道太過用力，她的額頭磕到了他的下巴，千凰疼的齜牙咧嘴，眼淚汪汪。

爻陽想必也是有些疼的，但他只皺了一下眉頭，反而滿懷擔心地看着千凰被磕紅的額頭，「很痛嗎？要不，我幫你吹吹。」

千凰撅著個小嘴，還是仰起了額頭。

爻陽就低頭給她吹，千凰只覺得被他吹到的地方，暖暖的，痒痒的，像一根羽毛在撓似地。

鬼使神差，千凰不禁去看他的眼睛，那雙類似弒天的眼，全然不似那人的冷酷殘暴，裏頭溢滿了關懷，深邃又溫柔，動人得不得了。

爻陽似乎還是爻陽，卻給她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莫名地，千凰的心，跳漏了一拍，反應過來，她忽然低下了頭，推拒地抵着他的胸膛，聲音有些冷淡，「別吹了！」

爻陽盯着她頭頂，眼神黯淡下來，輕輕應了一聲，鬆開了她。

氣氛突然冷寂下來，千凰抬頭看他，只見他低垂着眼帘，很是失落的樣子。

千凰心裏跟抽似的疼，忍不住問道：「陽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

爻陽抬眼看她，眼裏似是匯聚了千言萬語，說不清的複雜，倏然一笑，復又伸手將她拉進懷裏，下巴習慣性地抵住她的頭頂，「沒事，真的沒事！」

千凰卻不信，「陽兒，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

爻陽第一次這個樣子，她怎麼能不重視，這麼明顯的心事，居然還敢說沒事！

千凰也不想想，堂堂魔神大人，在魔界又有哪個敢欺負他呢！

爻陽的眼神暗了下來，下巴在她的頭頂挪了挪位置，使得自己更加貼近她。

若真有人欺負他，那個人就是她了吧！

「你告訴我，我幫你修理他！」千凰信誓旦旦，一臉磨刀霍霍。

爻陽撫摸著垂在她背上的柔順髮絲，眼神是令人心疼的柔軟。

欺負他的人是她，他怎麼捨得她被修理？

千凰有些挫敗，最終一臉決然地抓住他的手道：「不如，我們一起去修理那個人吧！」

爻陽嘆了口氣，「傻瓜！」

千凰愣了愣，反應過來，不免氣歪了小嘴，「你罵我是傻瓜！」

爻陽卻沒有搭理她，只是牽起她的手往外走，「我請了個新廚子，我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你愛吃的！」

千凰望着兩人相牽的手，終究是妥協了，眼裏卻充滿了鬥志。

陽兒，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親口告訴我。

因為，我是你娘，沒人比我更有資格愛護你……

爻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亦牽起一抹苦澀而釋然的微笑。

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你，如果可以，我希望它是個永遠的秘密，直到我的生命走到盡頭。

因為，你是我娘，任何人都比我有資格，以這樣的方式愛你。

但我，能這樣守着你，已經，很知足，很知足了。

所以，不要去尋找答案，永遠……

你只要在我看得到的地方，無憂無慮地生活，就很好，很好了……

－－－－－－題外話－－－－－－

爻陽的戲份暫時告一段落，下一章，出弒天和尚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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