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戰後新格局

第148章 戰後新格局

命不好,活該。

大軍尚在外征戰,且太子督軍,御史言官自然只會鼓吹將軍勇猛,將士用命,犁草原,掃蠻夷。死多少人,對這些剛吃到新鮮羊肉的大人物們來說,戰報只是毫無感觸的一堆數據,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在將軍卸甲,且皇帝沒有敲打的意思體現前,這個戰爭結果是朝堂上下都能接受的政治局面。

要說對草原上新變局感觸最深,認識最早的,莫過於天上的禿鷹,每次戰後,活人還沒離開,他們便迫不及待得從空中張著大翅膀滑降下來,趕在仰頭追着他們跑的鬣狗之前,先挑好部位撕下一口微涼的掛血鮮肉。

一頓飽是吃不成胖子的,這個冬天雖然死的人多,時間上卻太集中,導致他們只是偶爾飽餐一頓,剩下的屍骨就被封凍到冰下,看得見吃不着了。特別是那排人頭京觀處,常有禿鷹和鬣狗在那穿梭徘徊,盼望着,盼望着,就是吃不着。

有貪婪的鬣狗實在頂不住腹中如灼的餓痛,伸舌頭去舔,猩紅的舌頭貼在冰上被生生凍住,撕都撕不下來,在嗚嗚的求救聲中,禿鷹和鬣狗都慢慢圍了過來。不多時,舌頭整個掛到了冰上,慢慢被風雪融進冰里,冰塊旁,是被舔得發白的狗頭頭蓋骨。

草原上從來不乏同類間的拚死搏殺,以鄰為食,野獸是這樣,人也一樣,今年殺的方式比較不同而已。

不像往年,草原人和中原人殺,草原人和草原人殺,偶爾中原人和中原人在草原上偶遇,居然也會因為各種恩怨殺一場,每次雖然死的都不多,好在隔幾天就總會來一場,總有新鮮的場子可以趕。再不濟,凍餓死的孱弱牛羊,牧民也會把它們的內臟丟出來些,分於天地生靈。

哪像今年,牛羊少了,牧民把能吃的都留着自己吃了。在活命面前,傳統規矩,對自然心存敬畏什麼的,都要靠邊站。

以至於開春的時候,幸運熬過來的禿鷹和鬣狗們都跟着餓瘦了一圈。

當綠草剛頂破冰雪招呼到陽光,飢餓難耐的牛羊便迫不及待得將其連雪齊根鏟斷卷進嘴裏。

羊這東西並不好養,貼膘的時候慢得要死,只是十幾天不給吃飽,立馬就餓得骨瘦如柴給你看,而挨餓的時候,往往是大雪漫天極寒的天氣,稍微年老體弱的會眼看着被活活凍死,所以就有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這種說法,只要老天爺抖抖雪,便能讓數代人的辛苦積累一夜返貧。

餓極的禿鷹和鬣狗有時候也會對這些瘦羊下手,禿鷹甚至能抓着羊脊骨直接飛走。牧民們當然也知道,所以看得很緊。

於是就有聰明的禿鷹跟着那些武士打扮的小隊飛,這些小隊往往一路走一路狩獵,狩獵的對象有的時候是土撥鼠,野兔,有的時候是旱獺,黃羊,有的時候是馴鹿,野驢。一路走一路尋,逮到什麼就打什麼,不過他們狩獵這些動物的最終目的是供養自己的小隊,去狩獵其他陣營的同行。

披着馬匪這層遮羞布的雙方斥候,在綠色尚且稀疏的草原上不時發生著小規模的交鋒。禿鷹和鬣狗歡喜得跟着他們撿現成吃,終於找到了熟悉的過冬方式。以禿鷹和鬣狗的自助餐桌為點,最終聚焦在有利可圖的白雲鄂博礦區附近,一場場交鋒,連成了差不多對半分的勢力分割線,雙方僅剩的多餘人口和不安分勢力都被有意慢慢磨進了這條用命畫出的血線。

看禿鷹和鬣狗都吃得肚子肥鼓鼓的,就知道左賢王和大汗都對當下戰後的新格局很滿意,至於躲在礦區里整天看雙方奔馬鏖戰的巴桑,雖然雙方當下交戰的人數加起來都沒巴桑的人多,他們卻是不用過問他的意見的。

巴桑也很識趣得兩不相幫,苟在一邊專心吃瓜。

當然,如果來修兵器,要箭矢什麼的小忙,還是很願意伸出援手的,前提是,得給錢,給吃的更好。

回到關內。

林忠良就領着主力奉命還朝,僅派張大眼領一支偏師赴齊地繼續平叛,馬匪出生的將軍,領着一群歸正的馬匪去打叛匪,正是派祖師爺去教新入門的小菜鳥做人,人盡其才。

林忠良剛獻完俘交還虎符,重新變回京城一個沒有兵權的小老漢,溜達在菜販攤前感受平靜祥和的人間煙火味,御史言官的彈劾奏章便雪片般飛到了鄭王的案頭。

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言辭激烈,實則無傷大雅的。

什麼剛領軍出征,就向鄭王討要美姬,還特意強調自己有病,獨愛體態豐盈,熱情奔放的胡姬,真真是。。。有品位的LSP。啊呸,也不嫌味重(羨慕嫉妒恨中)。

在北境領兵追逐左賢王時,不想着如何圍追堵截,想的是向鄭王討要府邸,好安置新賜的胡姬,免得還沒來得及享受就被自家母老虎打死。。。懼內懼得要死,還敢養外宅,不如老夫,那幾房,咳咳。。。

領兵出關后,不想着怎麼周密部署令草原人無空可鑽,想的是向鄭王討要田畝,好生供養胡姬,免得寒了美人心。感情鄭王賜你胡姬還要替你偷偷養著了,真真是不為人子,得參,往死里參。鄭王,看在老夫兢兢業業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要不您也。。。胡姬也成的啊。

也有自詡戰神下凡,以過來人後視鏡的眼光指點指揮失當,以博取鄭王眼球的。

什麼畏敵不前錯失戰機,護糧不當導致糧隊和輔助營寨被破。換他指揮的話,定將以糧隊為誘餌,輔助營寨為輔,將左賢王主力誘於一處,一股作氣圍而殲之,定可一戰定乾坤。

這還只是精簡了的核心內容,原文那長篇累犢得。可是把林忠良的指揮才能,戰機把握和戰況認知等批得一文不值。恨不得自己以身代之,必能將左賢王和大汗皆斬於馬下,令草原上千里無人煙。

嗯,如果主筆的這貨不是騎術太差不會騎馬只能騎驢,鄭王應該要信一丟丟的吧。

還有的就犀利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憂國憂民為主上查漏補缺,還是政敵派出來的探路石子,對林忠良在敏感決策可左可右的點上,頻頻發出誅心之問。

什麼放任草原人禍亂齊地,有鼓動齊國復國勢力之嫌。

平叛齊地時不動世家大族,有養寇自重之嫌。

對友軍見死不救,有趁機排除軍中異己之嫌。

鄭王陰沉着臉,毫無反應得接了兩天的彈劾奏章,待該上奏不該上奏的都已差不多上齊。在一個寒風蕭瑟的早晨,招來林忠良問對。

太監帶着林忠良來的時候,鄭王正站在一座假山前背對着他,仰頭看被寒風扒得光禿禿的柿子樹,枝幹上樹葉早就掉得毛都不剩,只剩孤零零的一對水晶柿子帶着晶瑩的霜凍還倔強得掛在枝頭,也不知道是自己捨不得掉還是被凍在枝頭掉不下來,更不知道鄭王會從這裏看出點什麼來。

對林忠良的拜見,鄭王沒反應,也沒轉身,過了許久,才隨手指了指一旁的兩個籮筐,頭都不回「看看。」

「唯」

從筐內拿起一封奏章,臉上波瀾不驚,林忠良的眼中閃過一絲得色,果然呱噪的是故意自黑留下的破綻。

領了國內過半的軍隊出征,還有太子在軍中,如果有異想,振臂一呼,還真能讓這江山換了顏色,哪怕鄭王對他再信重,如果表現得無欲無求,難免也會讓鄭王有異想,生擔憂。

為了讓鄭王和朝中重臣們睡個安穩覺,林忠良剛出征起就開始自黑,而且黑得不留隱患,不就是好色貪財么,交給你鄭王拿捏,而且好的還是胡姬,以後和她們產的必為異瞳雜種,可是門當戶對的聯姻市場里看不上的貨色,產再多都不怕。

拿起第二封的時候,林忠良的臉色漸漸的就有些不好看了,甚至泛起一絲潮紅,這是在壓抑心中的怒火。

「書生誤國,懂個屁,戰場上有哪個將領能做到先知先覺的?哪個將領能得到最真實的實時信息的?具體的人什麼性格,具體的利益集團,該怎麼安排,是這麼簡單就能給定處理方式的?大言不慚」做為專業人才,最是受不了外行不懂裝懂在那指指點點,什麼狗屁玩意,林忠良雖然耐著性子把這垃圾讀完,心裏卻是腹誹不以。

從另一個籮筐里拿起第三封看不多時,一陣寒風吹過,捲起林忠良滿身的雞皮疙瘩和倒豎的汗毛,腦門卻冒着冷汗。

古往今來,有多少名將不是死於戰陣敵手,而是死於朝中刀釜,以至於有名將善終的,都會被傳為明君良臣兩相宜的典範。

林忠良自認為這封奏章里攻擊的那些點雖為莫須有,卻也着實沒法解釋,強行解釋也解釋不清,甚至會越描越黑。已經被謠言搶先誤導,真相往往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讓人減少誤解,更何況有心人為達目的,往往會一個謠言跟一個謠言,把真相牢牢按在水面下,活活憋死。

林忠良乾脆利落得單膝跪地道「臣有罪。」

鄭王這才轉過身來,冷冷道「何罪之有?」

雖未抬頭,卻感受到鄭王凌厲的目光,林忠良感到一陣巨大壓力和威脅,後背都不自主得再次泛汗。

「臣。。。」

鄭王一揮衣袖打斷道:「你我君臣十數年,你知我,我亦知你,彼此信任豈是外人能理解的?愛卿且放寬心。」

說完,命太監把那兩籮筐都抬去燒了。親手扶林忠良起來,見他手上還握著一封彈劾奏章,打趣道「愛卿這是要留個念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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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的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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