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初識

192、初識

曙光生出,公雞高鳴,二十八里鋪再一次迎來象徵新生的曙光。

此刻,三里坡的一面被打掃整潔的場地上,黑雲蓋地般,站滿了人身。

晨霧仍然繚繞,翠葉朱莖上,一滴又一滴落下露珠。

墓碑被大棒槌狠狠地,一點點砸下去,彷彿每一下都砸在李憐弱不禁風的心房上。

「祁連八虎!」

他們無愧於自己的名號,無愧於英雄的名號。

可是他們好像是被李憐給害死似的,這成了李憐心中永永遠遠也無法泯滅的傷疼,好像用斧頭刻在了心頭上似的。

「嗚呼哀哉!大悲乾坤,就行傷戮。妄戧義勇,天乾弗公……。」

由當地德高望重的老保頭王克博負責朗誦祭奠的文章,意高氣宏。

霧氣逐漸消失殆盡,李憐看到西側那一堆堆墳墓,又想起了昨晚的王夫人。

她們是怎麼死的?

這一切註定成為一個謎團,當地人也是那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

人沒了就好像儲存清水的瓦缸沒水了似的!把水一桶桶灌滿,又可以為接下來的生活去費神勞力。

世界上本就有好多事情,像天要下雨,像水要流淌,任誰都難以阻擋。

李憐對生命又多了一種感悟!

如同喜歡在風雨中盛開的玫瑰,現在卻喜歡當溫室下的一朵喇叭花。

晌午過後,紅情綠意,百花鬥豔。

人們吃過飯,該曬太陽的曬太陽,該種地的扛着鋤頭,就去種地。

溫室的花草喜歡被狂風暴雨侵襲,就好像文人墨客喜歡雪的世界。

可又有誰能明白生活在雪地上瑟縮的狼的感受呢?

李憐仰頭大口喝酒,其中苦白乾居多。或許喝酒能麻痹自己,讓疼苦減輕。

他爛醉如泥地躺在長街上,沐浴在陽光中,彷彿陽光都感覺自己在照耀着一堆狗屎,所以漸漸遠離了他。

他旁邊有個貌似弱不禁風的老乞丐,牙齒脫落殆盡,披頭散髮著。

一條胳膊偷偷藏在衣袖中,自顧自慘叫痛哭,以求博取同情。

忽然,一個長得還算湊合的閨閣小姐路過,也不知道她那根腦筋搭錯,竟然朝李憐扔了一個銅板。

果然,長得不算太丑的男人,到哪個行當都能「叱吒風雲」。

滾落在他的腳後跟下,骯髒的腳後跟下有一枚乾淨光滑的銅板,盯着銅板的正是那個演技拙劣的老乞丐。

自己如此賣力卻一分錢都沒有得到,而別人無所作為卻輕而易舉就得到錢財。

越想越氣,越氣越想,越想越火,「滾!」他終於如火山爆發般發怒了。

老乞丐凶神惡煞踹了他一腳,「這不是你該待着的地方。」

李憐尚自半醉半醒,隨口問道:

「那你這老瘋子為什麼能待在里?」

老乞丐從長發中揪出一個肥肥的虱子,吐了口唾沫,正落在李憐衣袖上,「老子沒權沒勢,沒爹沒娘。偏偏天不讓爺活,給老子搞了個漿糊腦袋,這就是我躺在這裏的理由。」

「不對!」

李憐斬釘截鐵地說到,搖搖晃晃地爬起來,靠在牆壁上,雙眼迷迷糊糊好似黑夜中的星星在閃爍。

「哪頭不對?」老乞丐反問到。

「滴自己的淚,吃自己的饅頭。自己的自己……自己做,靠天靠地靠兄長,不是好漢。」李憐醉醉熏熏,口吐不清,說錯了還茫然不知。

老乞丐哪裏聽得懂,「鬼扯些啥玩意,除非你先給老頭我做個表率,活出個人樣,我才認為你說的對。」

李憐扯著老乞丐衣領,身子仍然搖晃,咽了口唾沫道:「一言為定,小子我就給你看看,無權無勢,給你混個當朝大將軍。」

老乞丐把手做個牛皮,往他前胸拱,「這牛皮頂大,又厚實,夠你這無賴吹,哈哈哈。」

笑聲中,李憐踉踉蹌蹌向北路而行,口中尚自嘟囔著一些話。

當然也在這笑聲中,老乞丐撿起了那枚夢寐以求的銅板,舒舒服服地躺在太陽下面曬太陽,享受着眼前的幸福時光。

離開二十八里鋪,趴在一塊大石頭上呼呼大睡。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身子一涼,便睜開眼睛,只見周圍百十號人將自己團團圍住,密不透風。但他們關注的焦點全然不是自己,而是北面官道。

人們爭先恐後向北觀瞧,延頸企踵,恨不得將自己的眼睛按在北路官道上。

李憐異常艱難蹲在石頭上,緊緊挨着他的是個胖夫人,正一臉嚴肅地瞪着自己,「老娘的豆腐可不是好吃的,也不是輕易就能吃上的,離老娘遠點。」

那水桶腰來回鼓動,人流剎那間又躁動不安,胖夫人隨着人流沖向下方。

這時,一個羅圈腿的人貼在李憐身旁,雙眼發橫,「老子是羅圈腿又不賴老子,你看個熊。」

李憐對他笑了一笑,謹小慎微的詢問。

「這位兄弟,現在什麼情況?莫非是楊玉環離開了李隆基,還是驪姬厭惡了獻公?」

羅圈腿冷然扭頭,故作高冷,自顧自說着些莫名其妙的話,「老子是羅圈腿又怎樣,你們這群正常人還不是和老子同為人類嗎?哈哈哈,狗老爹,還有小娘,都是壞蛋,大壞蛋。「

這是,對面一個小姑娘慢慢地說到:「聽說元國小王爺路過此地,而且道路都用竹席鋪地。大家好奇,所以才來圍觀地。」

李憐忍者巨大的痛苦聽完了,問到:

「你想看看王爺嗎?」

「想。」小姑娘說這個字拖了好長的音。

「那你恐高嗎?」

「恐高……是不可能恐高的。」小姑娘又以烏龜般的速度說完了這句話。

李憐功起膻中,雙臂抓住,旋即將小姑娘托起,小腳踩在李憐肩膀上。

「感覺怎麼樣?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由遠及近的馬車,周圍有四個小姑娘。」

「她們可愛還是你可愛?」李憐忽然冷不丁說出了這麼一句沒來由的話!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小姑娘自然疑惑不接,茫然若失。

「我覺得她們可愛,至少她們不會謀財害命。」

「完全聽不懂。」小姑娘擺擺手,兩隻眼睛呈現出清純無辜的表情,任何一個男子見了都想把自己的心掏給她。

「西側是不是有個大水溝?那水溝又臟又臭。」

「臭我倒聞不到,但挺髒的。」小姑娘向西面瞧去,果然有個積著雨水的大水溝,不過被灌木叢遮擋住大半。

「若你掉進去會怎麼樣呢?」

「大哥哥可真會說笑,我若被拋過去,命肯定沒了。」小姑娘有些害怕,身子微微一瑟縮,仍然強裝鎮定。

「你說的不完全對。」

「還有什麼?」小姑娘問到。

「衣服也有可能濕。」

言訖,李憐功起膻中,雙臂上震,竟真的將小姑娘拋向那個大水坑。

人群陡然亂作一團,紛紛指責李憐,甚至謾罵開來。

「哪裏來的畜生……轉門扔小女孩……老漢若再年輕二十歲,定揍你一頓……狗東西!」

李憐筆直地站在大石頭上,身子微微前驅,死死盯着那個自言自語的羅圈腿的人。

那小姑娘衝天而出,不偏不倚正好要落在大水溝中。

將要落入臭水坑時,卻見她往水面用指頭一彈,身子陡然拔起,朗聲說到:

「大哥哥,拋小女娃,這可不是個好習慣呀!」

與此同時,呼哨大作,四面八方湧上黑衣人,各個矇著面,手握砍刀。

人群如冰塊入沸水,茲茲作響,霎那間消失不見。

李憐也已看清楚了那頂轎子的模樣,此刻正停在大石頭前方。

小姑娘異常沮喪,像鄰家小妹那樣說道:「你是怎麼發現的?我難道不像一個乖寶寶嗎?」

面對突然襲來的這群人,小姑娘全然不在乎,李憐心中也萬分驚詫。

李憐又把目光盯在羅圈腿那人的身上,回到:

「你可能實在太乖了,乖的有些奇怪。胖夫人攪動她那兩百多斤的身軀,你卻能安然不動,這豈非是個驚天奇迹?」

李憐又伸出左足,點了點,一根微弱的黑針若隱若現。

「在我方才捉住你的時候,你就將這黑紗針放入我的口袋中。」

「哈哈!」小姑娘笑道:「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居然連一根針都害怕,也不害臊,羞羞羞。」

李憐自負問心無愧,也不作解答,神情莊重地說到:

「我若說出這針的來歷,恐怕沒人會笑。」

「是嗎?我可不信大哥哥的話。」說着話,小姑娘歪頭以作回應。

「這種針來自樊關之外,傳說用三千六百七十二種毒藥浸泡四天三夜,又用這針毒死整座山的毒蛇。這還沒完,用特殊功法調製,霸道非常。可以腐蝕衣物,以衣物作為毒引,沾到皮膚便當場入人五臟,縱使神仙也難救。」

小姑娘搖了搖頭道:「看在你這麼博學的份上,我們今天暫時就不替夫人報仇。張癟三,我們走。

羅圈腿的人傻傻地瞧了一眼李憐,固執地道:「不走,我要看看不是羅圈腿的人,怎麼逃離今天的麻煩。」

小姑娘笑道:「既然如此,你就來到我身邊,不然你會是大哥哥的第一個麻煩。畢竟在這年輕一輩中,還沒有不怕你的呢!」

「別讓我失望。」羅圈腿的人對李憐怪模怪樣地說到,「羅圈腿的人就該收到鄙視,他們天生就這樣,我希望你別給不是羅圈腿的人們丟臉出醜。」

說完話,他就乖乖的來到了小姑娘的身旁,像一隻尊貴的貴婦犬似的。

羅圈腿的人再離開李憐五步開外后,李憐的每一個神經才稍稍平靜下來,膻中穴也不像方才那樣,緊緊壓着不放。

轎子周圍越聚越多,殺氣也愈發濃烈。

李憐愉快地舒展了一口氣,躺在大石頭邊上。

「你為什麼還不跑?」轎子裏的人發問,聲音洪亮。

李憐一躍而起道:

「你是在和我說話?」

「除了你以為,還有活人嗎?不是死人的人,在此時,此刻,能幫助我嗎?」轎子中的人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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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傳之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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