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襲

徐瑾瑤原本身體就比較羸弱，或許是累到了一定程度，她沉入了深度睡眠，沒有再做那些一直陰魂不散的詭異之夢，睡得很是安穩。整個室內只有三人的呼吸聲相互交錯著，蒙面男與孫宇強並肩而坐，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天光慢慢地沉了下來，這時孫宇強才反應過來，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時分了，他們幾乎已經睡了十幾個小時。他的心中有一絲奇異之感，他總感覺有些事情不太對勁。外面似乎下起了纖細的小雨，雨落在房檐上，打出無規律的節奏聲。孫宇強這時反應過來，他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飯飲水，可是他現在絲毫感覺不到飢餓與口渴。他打量著蒙面男，蒙面男又恢復了剛剛的坐姿，只不過現在，他只是靜默的坐着，嘴裏不再發出聲音。「為什麼我們沒有吃任何的東西，卻沒有感覺？」孫宇強還是開口打斷了他。蒙面男仍然閉着眼睛，隨意回答道:「血，你們喝了血。」那副血腥噁心的畫面因為蒙面男這句話，又重回到了他的腦海中，他全身汗毛直立，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孫宇強又回想起剛剛他與徐瑾瑤癲狂的模樣，在他的意識恢復過來之時，他對當時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他怎麼可能會覺得血液美味呢？沒等他再深入思考下去，蒙面男突然睜開了雙眼，眼神像鷹一般伶俐地透過門窗的玻璃看向窗外:「該出發了，把她喊醒吧。」孫宇強輕手輕腳地走到徐瑾瑤的身旁，他盯着徐瑾瑤恬靜乖巧的睡姿，心裏泛起了一汪溫柔的泉水。「瑾瑤，瑾瑤……」孫宇強將手輕輕撫過徐瑾瑤的面頰，輕柔地將她叫了起來。

三人推開內門時，天光還沒有黑透，橙紅色的晚霞被塗抹在昏暗凄寂的天空上，光亮被糅雜在了黑暗中，使天色忽明忽暗。蒙面男的腳步有些遲疑了，天色還沒有完全暗透，現在出去還是會有風險。他看向身邊的兩個人，原地踟躕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帶着他們走了出去。徐瑾瑤第一次在未完全天黑的時候觀察這個村落，整個村落的模樣與佈局更加清晰地印入了她的眼中。房屋殘骸發出的奇異光澤變得不再那麼明顯，或許是因為地基有限的緣故，房屋與房屋之間挨得非常緊密，一些被燒垮的房子就這麼砸在了另一所房子的屋頂，形成一種依偎的姿態。蒙面男現在十分警惕，他的步伐走的非常遲緩，時不時抬頭看向天際，像是在等待着什麼。「記住，保存好我剛剛給你們的道符，不要離我太遠。」蒙面男又將以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徐瑾瑤被蒙面男緊繃的態度感染了，她不禁也開始有些緊張，她雙手挽向孫宇強的手臂，和他貼的更近了一些。

他們穿行在那些倒塌的奇形怪狀的房子之間，天際越暗，房屋的光澤就越明顯，似乎馬上就要回到了昨晚那副光景。蒙面男在穿行間也放下了心，走動的步伐加快了許多，徐瑾瑤有些跟不上他的步調，在跨過一塊木頭時沒有注意高度，一不小心被絆倒在了地上。孫宇強連忙蹲了下去:「瑾瑤，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徐瑾瑤一時間磕的有些愣神，她從地上慢慢撐起來，在抬頭看向孫宇強時，她的眼睛無意間掃過了天邊，她立刻被驚的獃滯在了原地:「阿強，那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飛……」

孫宇強轉頭向後看去，一副似曾相識的畫面映入他的眼帘:黑壓壓的一片暗色從天邊一直向他們這裏蔓延過來，像是紙上的墨漬一樣擴散著。在黑暗擴大的同時，那陣尖銳可怖的怪叫聲也越發清晰起來。是那群蝙蝠！他立刻反應過來，轉頭看向蒙面男，蒙面男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樣「它們怎麼這個時候還會出來？」蒙面男在原地愣了兩秒，不多時，他立刻催促着俯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兩人:「快走啊，你們愣著幹什麼，快跟着我走！」孫宇強瞬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快速地攙扶起徐瑾瑤，兩人緊跟在蒙面男身後向著蝙蝠飛來的反方向跑去。蒙面男明顯也是亂了陣腳，他不再像前幾次那般遊刃有餘，他有些莽撞地走在前面，在房屋之間狹窄的空隙里繞行着。人腳奔跑的速度明顯比不過蝙蝠雄展的翅膀，黑壓壓的一群飛行獸越靠越近，刺耳混亂的尖叫聲不斷擊打着他們的耳膜。蒙面男帶着後面二人艱難地穿梭行進著，他回頭看了一下蝙蝠群的位置，自知是逃不掉了。

他停下了腳步，對着孫宇強與徐瑾瑤問:「打蝙蝠，會不會？一定要狠狠地打他們的眼睛，聽到了沒有？」說時遲那時快，飛在最前面的那一群蝙蝠早就衝到了他們的身旁，三人周圍的景色瞬間被一群陰影遮蔽住，天色仍然透著朦朧的微光，黑夜還並未完全到來。蝙蝠在他們頭頂盤旋著俯衝過來，它們彷彿一群有組織有意識的生靈，有節奏地圍繞着三人攻擊。蒙面男隨手撿起一根地上的殘木，他在手裏掂量了一下，快速地劈向了那隻朝他衝過來的蝙蝠。這一棒快准狠地打到了蝙蝠凸起的雙眼上，它立刻如人類一樣嘶叫起來，隨即失去了飛行的能力，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孫宇強和徐瑾瑤被嚇的呆在了一旁，可求生的本能也讓他們開始了反抗。他們效仿著蒙面男的舉動，也分別拾起一條木棍揮向身邊的可怖的生物。徐瑾瑤與孫宇強背靠着背，兩人分別注視着前後方飛來的蝙蝠，孫宇強還沒有掌握打蝙蝠的技巧，三隻蝙蝠直衝着他的身體撞過來，他猛一揮棒，僅僅只打到了其中一隻蝙蝠的頭部。他看到那蝙蝠的眼睛瞬間由漆黑的墨色轉變為殷紅的血色，它的獠牙兇狠地露了出來，孫宇強看到，那上面還殘存着斑駁的血跡。他立刻揮動木棒，這次終於打准了位置，那隻險些將牙齒陷入他皮膚的蝙蝠突然停止了嘶叫，滑落到了地上。他還未來得及慶幸，後面那幾隻蝙蝠又相繼沖了上來，不給他片刻喘息的機會。徐瑾瑤這次的表現意外的出色，她的棍棒每一下都精準地落到蝙蝠的雙眼上，蝙蝠的屍體前赴後繼地落在他們腳邊，可後面飛過來的蝙蝠越來越多，他們幾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微不足道。

「小心，瑾瑤！」一隻蝙蝠差點撕咬上徐瑾瑤的手臂，孫宇強顧不上自己這邊，趕緊將它擊落到了地上，蝙蝠順着他的褲子滑了下來，它身上的絨毛擦過孫宇強的腿根，孫宇強嫌惡地踢了踢那隻屍體，身上的汗毛豎了起來。三個人被蝙蝠群完全圍了起來，成了瓮中之鱉，他們已經不能僅僅靠擊打蝙蝠自衛了，孫宇強和徐瑾瑤只能不停地扭動着身體，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脖頸，藉此甩掉那些攀附在他們身上的蝙蝠。蒙面男單打獨鬥，情況更加凄慘，他身上的黑衣布料有一部分已經被蝙蝠撕扯開裂，隨時都有可能有被撕咬的風險。孫宇強甩動身體的時候，被他掖在口袋中的道符突然滑落到了地上。孫宇強瞬間茅塞頓開，他艱難地蹲了下去，將地上的符紙撿了起來，蝙蝠一隻又一隻的撞到他身上，像是拳頭大的冰雹。他迎著蝙蝠群向前擠動着，終於夠到了最近一處發着亮光的木房殘骸，將道符點燃了。

就在他點燃符紙的那一剎那，所有蝙蝠彷彿被扼住了咽喉，全部無聲地靜止在了原地。遲了幾秒過後，它們的喉嚨里開始發出痛苦的嘶吼聲，它們像是遭受了什麼懲治一般，不再緊緊圍繞着三人。蝙蝠群疾速地擴散開來，竄逃一樣的向四面八方飛去，大片的蝙蝠開始向遠方逃亡，有些在半際好像被擊打了一樣掉到了地上。風波在漸漸平息，周圍的蝙蝠越來越少，最終所有蝙蝠都完全消失在了天際，只有滿地的蝙蝠屍體可以證明剛剛發生過如此激烈地廝殺。

天際在這一場亂劇發生之時慢慢完全黯淡了下來，黑夜再一次悄聲無息地降臨了。孫宇強急沖沖地跑到徐瑾瑤的身邊:「你沒事吧，瑾瑤？都怪我傻，把符紙的事情給忘了，要不然我們也不用受那麼大的苦了。」徐瑾瑤的衣服和孫宇強一樣，都有幾處不同地撕裂，皮膚上也有蝙蝠擊撞的紅痕與大大小小獠牙留下的咬痕，但還好都不是太深，有些流出來的血液已經凝固在了傷疤表面。孫宇強身上也有許多的傷痕，但他顧不上自己，心疼地檢查著徐瑾瑤的身體，他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對不起，瑾瑤，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徐瑾瑤哪裏顧得上這些，她在兩天之內接二連三地與愛人齊齊陷入險境無法生還，她此刻只想擁緊孫宇強，慶祝一番二人都還活着。「阿強，我愛你，我們都還活着，對不對？」她的語調中有濃烈的驚魂未定。「我們還活着，還活着！」孫宇強立刻讀懂了徐瑾瑤的意思，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這與以前的種種擁抱意義大不相同，他們從未如此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如此之近，自己的心臟就系在另一個人的心臟上，他們的心在同頻共振，都為彼此而跳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