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熟人見面
到了西側的詢問室，高梁看見了這起事端的引發人，一下子就樂了，老熟人——楊偉民！他是南窯這一片的老混混了，平時去打靶場撿一些廢舊彈殼換錢；也會去那幾處廢棄工廠偷些零件或者鐵皮；有幾次想要潛入養狗場偷東西，被養狗場場的人教訓了一頓，最後鬧到公安局。
楊偉民看見高梁也有些心虛，的確是老熟人！上一次被判了一年半的盜竊案件，就是眼前這個大高個子警察將他逮捕歸案的。心虛之下，言多必失，「警察同志，這次我可是被害人呢？」
高梁笑出聲了，「喲，看來業務學的挺精通啊！還知道自己是被害人！你算什麼被害人呢？你看看給人家夫妻倆打的，如果構成傷害，你還是犯罪嫌疑人！而且是現行犯！」
楊偉民的臉都垮了下來，一肚子委屈，「警察同志，你不知道，這一次我可真的是委屈大發了！三天前，我好不容易從裏面出來，道上朋友……啊，不是，是我幾個拜把兄弟想給我慶祝慶祝，買點下酒小菜。他們都在附近住，就去了老金婆子攤上。她家的朝鮮小菜最好吃了，尤其是涼拌狗肉！別看這狗肉貴，可是實打實的好味道！可是這次，我們拿回家一吃，狗肉味兒是不對呀，一點兒都不像狗肉那麼香！他們有的說是豬肉，還有的說是死耗子肉，寫了給我氣壞了！這老金婆子歲數大了，現在心也壞了，我是占理的！」
高梁看他委委屈屈的樣子，有些好笑地打斷他：「行了，行了，知道你這次受委屈了！你給我講講，你到了市場以後是怎麼跟人家說的？為什麼把人家兩口子都打了？尤其那家小媳婦是個女同志，你也下得去手？以前知道你這人差勁，沒想到這麼混蛋！」
楊偉民一肚子抱怨：「真不怨我！我拎着剩下的肉去他家攤子，找他們講理！沒想到，老金婆子不在那裏，現在那攤子歸她兒子了！她兒子才是混蛋，上來就說我是刑滿釋放人員，敲詐勒索，還要讓派出所來抓我！他媳婦更是潑婦，直接一水瓢子就打我腦袋上了！看看，頭上還有包！」
高梁抻了脖子看了看他的頭上，果然是一個大包！「你先別委屈，繼續說，咱先解決事情！」
「那我能讓嗆嗎？我可是道上混的，有名有號！這不，一失手，就給那小子干開瓢了！回手，我還扇了他媳婦一個嘴巴子……」楊偉民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多，又不知道怎麼圓場了，只能幹笑兩聲，「真不怨我……」
「這還不怨你呢？還想怎麼怨你？」高梁都被他的強詞奪理氣樂了，「你說了半天，也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麼跟人講理的？」
「我這不是被騙了嗎？我給你算算啊……」楊偉民掰着手指頭，說得理直氣壯，「我花了三十多塊錢買的鹹菜拌狗肉，他得把錢退我吧？我讓人騙了，觸了楣頭，他得補我個三五百塊錢吧？我吃了死老鼠肉，肚子不舒服，他是不是得再賠我個一千兩千？」
和高梁一起詢問的派出所民警都聽不下去了，「他們小攤子一天賣鹹菜才賺個一百二百，你這一下子跟人要上一兩千塊錢，他們上哪能給你湊的齊啊？你這也太過分了！」
高梁也不動聲色，仔細觀察楊偉民是否說的是實話。「我們這位同志說的沒錯，你的確是夠過分了，甚至已經夠了敲詐勒索的額度！不過，還有一件事，你別跟我耍花樣，你拿過去的狗肉絕對不是三十塊錢的量！說吧，家裏是不是還藏了一些，準備分批次去敲詐人家啊？嗯？！」
高梁尾音一挑，可是把楊偉民嚇了一跳！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好幾圈，扯出一個油膩的笑容，「哪能啊！警察同志，我這剛被你抓進去又放出來，我不能給自己惹那麻煩！剩下的肉，都讓我扔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上你家查一查吧！咱們空口無憑，總得有點實證！如果你說的是假話，楊偉民，我保證讓你再進去一次！」高梁給派出所民警使了個眼色，作勢要起身。
那民警也是機靈，摸上后腰的手銬，上前一步。
楊偉民嚇了一跳，趕忙舉手投降：「好好好，我說實話！你說的對，我的確還留了一手！剩下的肉現在被我放在家裏冰箱……」
高梁這時候倒也不急了，一屁股又扎紮實實坐回椅子上，「行，有你這句話，算你態度好！這次敲詐勒索，我就放過你！現在也不急着去你家拿肉，你給我好好講講具體的過程，到時候我們也給你評評理。該賠給你的錢，一分也不能少，不會讓他們白占你便宜的！」
楊偉民聽到這裏樂了，「還是警察同事公道！行，你們啥時候去我家拿肉，我全力配合！我跟你們說，三天前我從看守所被放出來，哥幾個去接我，說是要在我家喝點酒。我在裏面沒吃到啥正經好的，嘴裏都淡出個鳥，就想吃點咸辣口的狗肉。我知道，老金婆子的朝鮮鹹菜拌的最好，我們幾個就來到南窯市場……」
派出所民警及時記錄着整個案發的過程中，眼睛偷偷看着高梁，不知道高大隊在這個事上為什麼要記錄的如此詳細。
高梁耳朵聽着楊偉民的話，心裏想着不知道市場那邊的情況是怎樣的。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
他向派出所民警示意一下，出去接起了電話。「喂，立偉，你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我們在冰箱裏找到了一部分生肉，這些肉應該不是狗肉，但也不是豬肉，是……」
崔立偉的話還沒說完，高梁就打斷了他：「行了，我知道了！」
「派出所民警判斷得非常準確！」崔立偉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讚許，的確，能在第一時間判斷生肉的性質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這也得益於上一起案件的經驗。「這些肉的來源咱們得查一下，你在派出所有沒有見到攤主？」
「我見到了，現在是永秋正在問他們；我和這個買家正在聊幾句。買家你也認識，就是上一回盜竊案子裏的楊偉民！」高梁告訴他自己的猜測，「我原本想着，如果你們在市場找不到新的線索，就很有可能是楊偉民從哪裏弄些假肉糊弄店主，敲詐一筆！沒想到，他回答得還挺坦然的，主動讓我們去他家裏查。現在再配合你的勘查結果，看來這些肉的來源還得好好問問店主！」
「對！這樣，你們先繼續審訊，我在攤鋪周圍在搜尋一下有沒有其他線索，看看有沒有相關的生物檢材。到時候咱們隨時聯繫！」崔立偉說完，就要掛斷電話。
高梁阻止他，「等一下！你也聯繫一下利明，利明去找原來的攤主金嬤嬤了。以前這個攤子都是她來負責上貨、腌制、售賣。她的兒子和兒媳婦兩個人原本並不在攤子這裏幫忙。剛才楊偉民說，賣他肉的人是金嬤嬤，但上貨的人是誰還不知道。所以，這次的肉不知道是金嬤嬤，還是他兒子出現的問題。」
「好，我知道了！」崔立偉掛斷了電話。
高梁收起手機，抬頭就看見李永秋也從詢問室里出來了，於是向他招了招手，「來來來，永秋，咱倆碰一碰情況！」
李永秋表情依然淡淡的，走到他的身旁，「說吧！」
這讓高梁心裏最沒底了——這個傢伙一上了案子，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從來都是一個表情，讓別人摸不著頭腦！
高梁把剛才詢問楊偉民的情況和崔立偉電話里的內容通通告訴了他。「所以，你剛才有沒有問到他們的上貨渠道是什麼？是誰去上的貨？那些肉到底是什麼肉？」
李永秋用手比了比身後的詢問室，「夫妻兩個是分開詢問的。按照那女人的說法，這次的狗肉是她婆婆金嬤嬤去上的貨，所以她也不知道是什麼肉；可是那男人卻說，當時金嬤嬤的身體不好，他媳婦主動要求去上貨，所以這件事是他媳婦一手操辦的，他也不知道是什麼肉。現在兩口子的陳述是有衝突的。」
高粱聽到到這裏，卻是一愣，「要是這麼說起來的話，他們的上貨渠道肯定不夠正規，否則陳述不會有這麼多衝突的！」
李永秋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我出來透口氣，也等著利明哥那邊的回信。至於說把肉賣給裏面的人，他倆倒是一致，當時的確是金嬤嬤在攤子上賣的！」
高梁聽到這裏，露出一個略顯調皮的笑容，「你知道裏面的人是誰嗎？」
李永秋被他吊起了胃口，問道：「誰啊？」
「就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咱們兩個在打靶場摁住的那個小毛賊——楊偉民！」高梁笑嘻嘻地說。
李永秋終於露出一個笑模樣，「原來是他呀！這小子可真是『溜奸耍滑，無所不做；但凡好事，堅決不幹』！這次竟然買到假肉，讓人騙了，心裏肯定不忿！」
「何止呢，他買了三十塊錢的假肉，去管人家小夫妻倆要了一千多塊錢，起了衝突，他還把人打了！」高梁無奈地攤了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