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資格考

經過這一個學期的實踐，林星又明白的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沒有做這些事的天賦。正如林星以前對白雨涵說的那樣，唯一的捷徑就是好好學習。誠然，白雨涵很有天賦，有很多其他的捷徑可走，但林星只剩下學習這一條路了。還是從現在開始努力，先把博士學位讀下來吧，林星想。「下周博士資格考試，別忘了」，潘問天提醒林星。「什麼？啥時候通知的？」林星完全不記得這回事。「開學時教秘發郵件了啊，你忘了嗎？」「唉，這可咋整。」學習的路也不好走。「你還怕這個不成？填填表交材料就行，你本科專業課學那麼好，這考試又不難。」

難者不會，會者不難，潘問天完全不準備這個考試，只是把重點放在開題答辯上。林星把本科的教材都帶到工位上，只要方傑不在，就在工位上複習博士資格考的內容。或許潘問天說得對，確實不難，只要本科認真學了就能做出來。林星覺得，如果是大三上完全部專業課的自己，也許確實能做出來。但現在不一樣。幾年過去，很多東西不經常碰就會慢慢忘掉，現在的林星已經不再是當時那個物理專業課全A的冠名獎學金得主了。

走進考場，林星的心拔涼拔涼的。競賽保送所以沒考高考、保研直博也沒有經歷考研，林星已經忘記大考是什麼樣了。京華大學的老教室和七中一樣破，林星彷彿又回到了參加期中期末考試的中學時代。期中期末考試考砸會被叫家長、變成同學眼裏的學渣，而博士資格考試一旦過不了，就會失去博士身份、轉為碩士培養。這麼想來，好像也沒那麼嚴重。自己本來就不是做學術的料，為什麼非得讀個博士出來呢？轉成碩士，也不過浪費一年。該有的都有，應屆生身份、京華大學本碩，不愁找不到工作。白雨涵會怎麼看自己呢？不管了，那是她的事。但是，這樣真的可以嗎？不行。林星要證明自己，不會輸給其他任何人。物理競賽金牌保送京華大學、獲得冠名獎學金直博京華大學，怎麼能就此放棄？林星抓緊剩下的時間奮筆疾書，交上了一份自己滿意的答卷。

「林星，你居然不在？」睡夢中的林星被來電鈴聲吵醒，手機里傳來方傑刺耳的聲音。林星看了眼手機，現在才早上七點半。就算是平時，方傑也只要求早上九點到工位打卡，更何況今天是星期天本來就能放假，林星有些惱火。「老師，今天是星期天，而且連八點都沒到。我還在睡覺。」「現在就給我來！不然以後都不用來了。」方傑怒吼著。

林星強忍着怒氣，爬下床走出宿舍，牙沒刷臉沒洗，就騎上自行車往物理樓趕。林星不知道方傑生什麼氣。是，自己之前一直沒好好學習。但經過這一學期的瞎折騰，林星已經充分認識到，好好學習、把博士學位讀出來，才是自己人生的唯一救贖，沒有其他路能走。林星沒有什麼天賦，不像白雨涵那樣多才多藝、幹什麼成什麼。自己唯一的優勢就是物理學得好，唯一能做的也是繼續搞學術。浪子回頭還金不換呢，也不知道方傑一大早整的是哪一出。

「林星，你是不是另有打算？」方傑問。「啊？什麼叫另有打算？」「我跟你說，不要被網上那些信息誤導，那都是人生的失敗者寫的。他們自己過得不好，就抱怨導師抱怨制度抱怨學校。」「哈……能說得具體點嗎？」林星摳了摳眼屎，心想自己臉都沒來得及洗，難道是來聽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的？「我跟你說，直博制度很好，這是雙贏。

別老想着，啊，今天老闆又剝削我了，我這個實驗都是給老闆做的，什麼的。別人我不敢說，至少我，絕對是付出真心帶你的。」「為什麼要問這些？」林星越來越聽不明白。「我希望你也付出真心，別騙我。」方傑說。「你是不是想轉碩？」「啊？」林星問。「為什麼？我沒說要轉碩啊？」

「騙我就這麼好玩？」方傑好像真生氣了。「我當初問你要不要直博，是不是你自己說的要直博？好，我給你直博。這都是你自己選的。你本科就跟着我做，我也充分尊重你的意見。你想走學術，好，我給你直博；你不想做學術，那好，你跟我說，我讓你讀三年碩士走人，絕不逼你多發一篇論文。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林星聽懵了，不由得把腳往後挪，和方傑保持適當距離。上一次方傑這麼生氣，還是鍾朝遠背着他發了篇時光機的論文。「我現在……我現在怎麼了？」林星問。「你自己寫的卷子，自己不知道？我跟你說，丟的不止是我的人，更是你自己的人。」「老師，能不能講清楚點……我們又看不到分數。」林星鼓起勇氣說。

「你寫的什麼玩意，你自己清楚。整個物理學院，就你一個不及格。」方傑像是把氣全撒出來了，總算平靜下來。從口袋裏抽出一根煙，拿打火機點燃，走到窗枱狠狠地吸了幾口。「我們之間，缺少信任」，方傑說。「我不是什麼無良導師，不會把博士生留七八年不放人。溝通啊！」方傑強調。「你想轉碩士，就直接和我說。不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搞得我也灰頭土臉的。卷子那麼簡單，你亂寫一通，其他老師不知情，還以為你是真的不會做。」「老師，對不起，我回去再想想，儘快給你答覆。」

林星走下物理樓，推著自行車回宿舍。宿舍到物理樓，走了無數遍的路，今天卻變得那麼長。太陽早早地出來了，夏天的驕陽炙烤著路面。林星一路走一路出汗，感覺自己要被蒸幹了。林星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在洗臉。刷過牙了嗎？林星也搞不清。摸一摸牙刷，好像是濕的，但又沒那麼濕。林星漠然地再度舉起牙膏往牙刷上擠，把牙刷往嘴裏送，上下左右亂動。今天早發生什麼了？被方傑喊過去，要轉碩。因為，自己的博士資格考試掛了。

為什麼？不可能，這絕對很奇怪啊。明明，自己努力了，下過決心了。努力就會有回報，只要下定決意，就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不是嗎？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啊。參加物理競賽複賽考試時，只要有足夠的信心、懷抱充分的覺悟，就能考出好成績。物理競賽決賽考試時，只要調整好狀態，就不管多難的題都能做出來，最後拿到金牌。博士資格考試時，自己考前複習了，考試時也調整狀態了。雖然一度想過，既然寫不出來，乾脆轉成碩士算了，但不是這樣。最後還是找回了那個在物理競賽考場上戰無不勝的自己，以最佳狀態做博士資格考的題了。為什麼會這樣？

「林星，今天起得好早啊」，潘問天打招呼。「哦，早」，林星說。「潘問天，你覺得博士資格考難嗎？」「不難啊」，潘問天隨意地回答道。「那為什麼還有人無法通過呢？」林星問。「京華大學就不該把這些人招來。」潘問天說。「下面學校的人什麼課都不學，進來后考試還作弊。把自己當儀器操作工培養，活該博士資格考被刷。」「哦。」林星沒有任何錶示。「嗯，歧視本科出身也不好。不能這麼說。」潘問天糾正道。林星沒有再說話，洗漱完走回寢室，帶上校園卡出去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