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受傷
第二百二十一章、受傷
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李商隱
正月十一，村裏的年輕人基本都離家外出工作了，不過學校還沒有開學，趁著假期的尾巴，小學的淘氣鬼和中學的皮猴子在村裏可勁兒地瘋。
天氣轉暖，野草冒出嫩芽，野花也抱上了花骨朵，常綠闊葉林也換上了新裝，嫩綠嫩綠的枝葉很是養眼。
皮猴子們在山間亂竄，正事兒沒做幾件，禍倒是闖了不少，阿華今天跟着李澤霖他們出去玩，但卻被幾個孩子輪流背着回來了。
「平安哥、平安哥，不好了，出事了，阿華受傷了！」先回來報告的是長跑小能手江天成。
在跟江德天和曹德波商量事情的秦慕仙轉過身來，道：「怎麼傷了？」
他倒不是太擔心，有李澤霖帶頭，這群淘氣鬼們不會做太危險的事。
江天成撓撓頭，「就是我們去學校後面的山丘玩，阿華他扭到腳滾了一段距離，身上有地方磕破了，也流血了。」
「他現在人在哪？在學校還是下來了？」
「額，李澤霖叫我們把他背下來了，現在應該送到元福太爺家了，我是先跑過來告訴你一聲的」，江天成擦了擦頭上的汗，說話的聲音有一絲絲的虛，他們帶着秦華玩，秦慕仙對他們很好，管吃管喝管零食，但他們還從沒遇到過阿華他們受傷的情況，不知道秦慕仙會不會發火。
秦慕仙點點頭算是了解，對江德天他們說道：「天爺，我先過去看看情況，你們先坐，中午就在我吃，下午咱們把事情商定好。」
兩人擺手說一起跟着去看看，他們也好久沒去江元福那裏了。
「你們去哪玩了，怎麼會扭到腳？」路上秦慕仙問江天成。
「我們去學校後面的山丘了，那裏有我們的秘密基地，誰知道阿華他不知道怎麼就摔了，可把我們嚇死了！」江天成亦步亦趨地跟着。
「行了，不用這樣作態，我又不會怪你們，小孩子多跑跑鬧鬧才更皮實」，秦慕仙大手揉了揉江天成的頭。
「真的？」江天成抬起頭有些驚喜地問道。
「你見我說過謊話嗎？」
江天成這才敢大口喘氣，然後就開始炮轟起了他的小夥伴，「我就說今天不去秘密基地玩，曹正鴻他們非要去學校後面，就是不聽我的話，現在出事了吧？平安哥，你過去了可要好好削曹正鴻一頓，這傢伙過個年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幾了。」
「行了，別馬後炮，當時幹啥去了」，曹德波發話，而江天成縮了縮腦袋，他是有些怕這個老叔的，因為曹德波的脾氣很大，就是曹家自己人，他也不知道懟過多少次。
到了村中心的位置，四五間海草做頂的海草房就是江元福家，大門敞開，往外飄着葯香氣。
進去之後就看到幾個孩子圍着一個老者和躺在床上的秦華，老人正在用木板固定秦華的小腿，裏面已經上過葯了。
有孩子注意到秦慕仙，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秦慕仙看過去，沒人敢和他對視。
床上的秦華，身上貼了不少創可貼，天氣轉暖之後就換上了短袖，這一摔，身上擦破的地方可不少。
還是李澤霖硬著頭皮開口了，「平安哥，我們……」
「行了行了，我又沒怪你們」，秦慕仙揉了揉半大少年的頭，「你們自己倒是自責起來了，都哭喪著個臉幹嘛，不就是摔了一下嗎？都是小男子漢，你們誰沒摔過？」
「可我們沒摔這麼狠」，頭鐵娃李天賜弱弱地說道，他這一開口，李澤霖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傢夥，你是對面派來的卧底吧？是真的想吃竹筍炒肉嗎？
「好了好了，天成已經跟我說過事情經過了，是阿華自己不小心才弄成這樣的，跟你們沒關係，阿華也是個小男子漢了，這點疼還是能忍的對不對？」後面這句話是秦慕仙對秦華說的。
被秦慕仙稱作小男子漢的阿華已經哭過了，臉上還有淚痕，不過還是很硬氣地點了點頭，但聲音卻還是帶着哭腔，秦慕仙再怎麼鼓勵，這也是一個才六歲的小孩子。
秦慕仙揉揉小傢伙的頭，將他扶了起來坐在床上，小男孩緊緊抓住秦慕仙的胳膊，發出悶哼聲，這一動還是很疼的。
「福爺，沒大礙吧？」秦慕仙問，扭到腳倒不是什麼大傷，就是怕傷到骨頭。
江元福將工具收好，摘掉老花鏡，搖搖頭，「就是腳踝挫了一下，然後翻滾的時候又磕到了迎面骨，腳踝處，我剛才已經給他正過骨了，沒大礙，就是得五天左右這隻腳不能動。」
「五天之後來我這裏換藥，半個月之後就能下地走路了，到時候又是活蹦亂跳的」，江元福逗著阿華笑道：「剛才的表現爺爺還是很欣賞的哈，只是落淚沒哭出聲，稱得上是小男子漢！」
江元福雖然已經八十多歲了，但中氣很足，聲音洪亮，臉上雖然皺紋也多，但看上去還算紅潤。
「謝謝福爺，阿華，趕緊謝謝爺爺」，秦慕仙催促了一下。
「謝謝爺爺」，阿華乖乖地道謝。
「不用謝，不用謝」，江元福擺手，看了江德天兩人一眼，「你倆今天怎麼想着到我這了？我這隻歡迎病人，不歡迎閑人」，後面半句話是他盯着曹德波說的。
曹德波也不尷尬，「福爺，別這麼說我，我也不是整天閑在家裏，我也是有做事的。」
「做沒做事你自己心裏清楚，不用跟我說」，江元福起身去包葯，不想搭理曹德波。
曹德波是跟他兒子一樣大的，跟他兒子的關係也比較好，曹德波年少時他幾乎是把曹德波當兒子看待的，但兒子長大后卻被自己的兒子左右為難，甚至屁都不放一個，他是恨鐵不成鋼，所以每次曹德波上門的時候，他都沒給過好臉色。
「自己回去買個砂鍋，每次熬藥熬一個半小時，中間加三次水，最後半個小時用文火熬，一天兩次，最好溫著喝，不加糖」，江元福將包好的葯遞給秦慕仙，叮囑道，「阿華手臂側面有一個大塊的擦傷，這兩天先不要碰水，以免發炎了。」
「謝謝福爺，多少錢？」秦慕仙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
「不要錢」，江元福擺擺手，沒等秦慕仙說話，他繼續說道：「聽村裏的孩子說，你做的飯菜跟德順的手藝有的一比，你做頓午飯給我送過來吧，我好久沒吃村裏年輕人做的飯菜了。」
「福爺，我回去取食材調料直接在你這裏做吧？」
江元福搖頭：「算了，這裏有我不想看到的人，你們走吧，你回去做送過來就行。」
秦慕仙只能作罷，將葯交給李澤霖，他抱着秦華出了門。
「李澤霖，阿華受傷的事我不怪你們，但後面這幾天你們得幫我照顧著阿華才行，聽到了嗎？」
「放心吧，平安哥，在阿華好起來之前，我去你家裏陪着阿華玩！」曹正鴻將胸口拍的咚咚響。
秦慕仙被他逗笑：「我看你不是去照顧阿華，是去蹭飯的吧？」
曹正鴻急忙辯解：「不是的，今天是我帶頭要去學校後山的，阿華在那邊出了事，我當然得負起責任來！」
「行，相信你了，既然這麼敢擔當責任，那今天都去我那裏吧，平時阿華做的事，都交給你們來做了。」
「好，交給我們」，其他孩子也都開口，十分高興，秦慕仙不但沒怪罪他們，還要讓他們蹭飯，不開心才怪了。
江德天兩人沒有出來，要聊些什麼秦慕仙也沒去關心，到了家裏，正好老奶帶着兩個女娃回來了，對阿華又是一番關心，不過並沒有去責備孩子們，這事確實跟別人家的孩子沒有太大關係。
午飯就是這群小傢伙幫着做的，說是讓他們做事，秦慕仙可不會客氣，去碼頭那裏看有沒有出海的人買些海鮮，去小江家買只因的買只因，去江德順那裏取肉的取肉，擇菜的，殺魚的，反正每個人都有事做。
因為要感謝江元福，秦慕仙做了很多樣式的菜，清蒸老虎魚、椒鹽海蝦、清蒸梭子蟹、椒鹽皮皮蝦、紅手茄子，爆炒魷魚、宮保雞丁、酸辣白菜、炒小青菜、白菜豬肉粉條、鰻魚豆腐蘿蔔湯等等二十幾個菜品，可把秦慕仙給勞累壞了。
每樣菜品都稍稍裝了一些，又倒了一些秦慕仙省下來的梅子酒，秦慕仙拎着保溫盒親自送去了江元福家。
「福爺，我陪你喝兩口？」
江元福點點頭沒說話，嘗了幾樣菜之後才開口：「手藝確實不錯，以後秀蓮有福了。」
都說人老精、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秦慕仙猜不透江元福想說什麼，所以只是給他倒上酒，敬了一杯。
「孫焱活着的時候，李秀蓮是最幸福的，但孫焱死了，本想着有個孫子能照顧她的晚年，但偏偏這個孫子又出海死了，屍體都沒撈到，村裏人都以為李秀蓮會在一個月之內就會死去，但偏偏你出現了」，江元福喝了口酒慢悠悠地開口。
「福爺，你到底想說什麼呢？」秦慕仙放下酒杯。
「我並沒有惡意，你能這樣對待李秀蓮，說實話，我心裏是欣慰的，不旺你頂替孫平安的身份」，江元福自己滿上酒，緩緩說道：「如果她有一天沒有了精神障礙，我希望你把孫平安的身份還回來，這是她為數不多的最珍貴的東西。」
秦慕仙盯着江元福的臉看了又看，「福爺，我知道了，如果老奶到時還認我，那我給她送終。」
「嗯，是句人話，走吧。」
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辛棄疾《鷓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