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古董店夜談（下）

父親年輕的時候號稱倒斗界的「北神」，跟他齊名的是長期活躍在嶺南一帶的「南仙」。敢號稱「神」和「仙」，自然是有着非凡的倒斗手藝。父親是地道的摸金校尉傳人，當時脖子上掛的摸金符乃祖傳之物，據說傳到他這一輩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

「北神」和「南仙」本來各自盤踞各自的地盤，說什麼也很難打上交道。機緣巧合之下，由國家考古部門組織的一支考古探險隊將兩人聯繫在一起了。直到見面的時候，父親才知道所謂的「南仙」居然是個女人，而且是一位十分漂亮且很有氣質的「仙女」。可謂是一見鍾情，見到「南仙」的第一面，父親便無法自拔，後來在考古探險過程中，兩個人互生情愫，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一座唐代古墓前私定終生。父親還把祖傳的兩塊玉麒麟中的一塊給了我後來的母親作為定情信物，相約這次考古行動一結束就結婚。（這老小子，一直告訴我有爹沒娘，敢情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後來兩個人果真在一起了，而且第二年就生下了我。但是關於母親後來離開這個家的原因，父親一直含糊其辭，只是說自己當年做了一件後悔終身的事情。我只記得自己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沒有見過母親的樣子，經常做夢夢見母親有着長長的頭髮，但是五官一直都非常模糊。從小就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我心裏一直以為是母親拋棄了我和父親，所以我從小到大都一直表現得很堅強，也從不在父親面前提有關母親的事情，我知道這是他心中的一道傷疤。現在看來被這老小子耍了，感情當年母親離開另有隱情，哪天非要多灌他點酒，讓他酒後吐真言不可。

今天看到那封信，又聽我提起來客身上有當年母親的定情信物玉麒麟，他便猜出了七七八八。待看完信后才知道這些年母親生活得不是很幸福，離開父親五年後她找了個人重新結婚，下午的來客居然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這人倫情節讓我大跌眼鏡。信中母親說自己已病入膏肓，想在臨終前見父親和我一面，有些話需要當面對我交代。

我看着父親濕潤的眼眶，知道在他心中母親的分量。自從母親離開我們，這麼多年來父親一直沒有另娶，甚至我一度懷疑他對女人沒有興趣。其實知道這些事情，我心裏也不是滋味，說實話，我很想立馬就見到母親，並陪着她度過一生最後一段時光。但是我還需要考慮父親的感受，畢竟這麼多年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我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立馬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走，明天一早就把店關上吧，這次說什麼也不想留遺憾了，我帶你去找你媽！」這一刻，我知道沒有什麼感情能超過親情，愛情最後也要成為親情，親情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感情，不管是過去兩年，還是過去二十年，都會有一根繩子，拴住彼此，牢不可破。

那天晚上，我整整一個晚上都在失眠，甚至都沒有合過眼。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沒想到快要見到差不多二十年沒見面的母親，她卻已經快要到另外一個世界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想放下一切，什麼都不去想，就好好陪在她身邊，盡我所能照顧她，可能什麼話都不說，只要讓我在她身邊，默默陪着她就夠了。

還是那個晚上，我聽到了父親整晚的嘆息聲，我知道他的心境肯定比我還要複雜。兜兜轉轉，最後一家人還是要團聚了，只是沒有想到會以這種形式團聚，而短暫的團聚后就會成為永恆的離別。我的眼睛也濕潤了，腦海中那模糊的五官終於要很快變得清晰起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關上古董店的門，我和父親便踏上了去看望母親之路。後來的見面也的確影響了我的後半生，讓我從一個古董店的少東家變成刀尖上舔血的摸金校尉。一切都是命數，正是因為母親臨終前的遺言，才讓我拉伙了「蠻牛」、才讓我認識了歐陽萱、上官清橙。從那以後，我們四人建立了牢不可破的戰友關係，做到可以毫無顧慮地把後背亮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