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葉幼梅的婚事

第六節 葉幼梅的婚事

素英端坐在辦公室緊裏面,我進來的時候,她頭也不抬看着一張過時的報紙,花花蹋蹋綴滿無聊時寫的各種字體。

我落座的響聲使她抬起了頭。她自言自語地說這年頭什麼稀罕事兒都有,好端端的大姑娘不結婚一個人在家養狗陪狗睡,這記者還真會尋摸事兒,你信嗎?

她好像真的在說報紙上的事兒。我的心像被扎了一樣,我知道有關對象一事她記恨我。我整理我的桌子我沒有理她。這事兒我信,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呀,她拖長聲音感嘆說。

我這時候聽見突拉突拉的腳步聲,我知道這是張院長又來找我了。我象以往一樣快步走出去,我不能讓別人知道他來辦公室找我。張院長看見我出來了就轉身回走,我象一隻溫順的小鳥乖乖跟隨着他。他的後頸那兒突起一疊油亮的肥肉,五短身材往橫里膨脹,藥水味兒孱雜着汗餿象瀕死的豬。

我在他休息室的床上躺好,他叉上門。他開始撫摸我,吮吸我。我象一塊石頭,毫無知覺,我在想着事後在哪兒沖洗。醫院的浴室不行,充溢死屍味兒的水流不足以衝掉他齷齪的指印,街市上的休閑中心不行,xing病與猥褻的嗥叫也一樣不足以洗刷他腐臭的唾跡。

我想在哪兒呢?遠遠的,遠遠的澮河那兒,外祖母經常漂洗衣服的小河邊,那裏青草如茵,漫天的雲彩緩慢地移動,柔軟的草地上鋪漫它氤氳的影子,花喜鵲唧喳鳴叫。

張院長的動作使我反抗,我壓抑著聲音說不,不準動我那地方,不!我坐了起來。張院長喪氣地直起身子,他的嘴角牽扯一線涎水。他搖搖頭說你不要忘了你還沒有轉正,充其量還是個實習護士,我和你爸爸關係不錯才讓你來的,不要忘了你可是拿的正式醫師的工資。他的嗓音低沉,語調伸長,慢聲拉語。我獃滯著說不是說好的嗎?不動我那裏,你答應過的今年給我轉正。

張院長沉吟著說我那個地方不滿意它不同意嘛。張院長轉過身子,走廊里又響起他突拉突拉的腳步聲。我出來走進我的辦公室,我猛烈拽動抽屜,空曠的房間響起巨大的回聲,素英奇怪地說你怎麼了?我大聲地回答她回家。

她下面說了些什麼我沒有聽清。我只感到我的腳步在走道里憤怒地急奔,兩旁的病人家屬都看着我,我在大門口撞著了一個人,我理應聽到他的詈罵,可我只聽他說幼梅姐你怎麼了?她們都問我怎麼了,這讓我更加煩躁。我沒有聽到嚴厲的質詢所以我得停下來。我看到是田建明,他爸爸的腿骨質增生一直都是我負責到他家敷藥,肯定我愈時沒去就來找我了。田建明肯定說是的。我跟他說你不用到醫院買葯了,我說幾樣你到街上去買還便宜不少,我說先到你家等你。田建明說謝謝幼梅姐。我想到田建明爸爸的病我不由得心情平靜下來,我一想到病人痛苦的樣子我就心如刀割,我會儘力減少病情予他的折磨。

我坐在田建明家的板凳上,他爸爸一句句誇獎我,說我是好姑娘。我跟他說我只是一般。田建明來了,他在一邊幫忙。我看到他爸爸舒服地躺好,我心裏多了一份欣慰。田建明端給我的茶水有一些潑濺在他手背上,我看到他手的痙攣。我說疼嗎?我的聲音肯定溫和,我的聲音肯定嬌柔,二十五歲的田建明眼光里的蘊意我懂,他多少次這樣看我了,渴望與企盼。我一時還想不起到哪兒去,我忽然有些茫措。我聽見他爸爸叫我的聲音,他讓我重新坐下。他說姑娘有對象了嗎?他五十多歲了說話還有些害羞,面頰微微有點兒cháo紅。

我這時候從他的問話想起了琳姐。他沒有等到我的回答,他肯定以為我還沒有對象,但他依然謹慎他說我這孩子老大不小了。他說田建明人忠厚不善於和女孩打交道,以至於如今對象還沒有着落。他的含義我當然明白,可是我只是笑笑。這可是我的弱點,可是我心裏只想着琳姐。一邊靜聽的田建明錯以為我的沉默就是暗許,他這時更羞澀。我跟他說好下次過來的時間,他腳步輕快地攆在我後頭。

在他家的外門口,他忽然叫住我他說姐,我下次接你吧,我新買的摩托車。我不置可否,我只是笑笑。我想你下次找不着我了,我會在另一個人懷抱里幸福地生活,不過我依然會把葯送來,看到我的病人一天勝似一天地痊癒起來我依然會快樂似天使。田建明的眼光里流溢着憧憬,歡快的新的生活象已在不遠處朝他招手了。我說再見。我看見他的甜笑,以及若干ri子以後他沮喪與傷心的面影。一般情況下我很少出汗,可這次我大汗淋漓,我心裏的愉悅催發了汗腺。

沈琳剛才給我打了電話,她說明天來找我,把我高興壞了。坐在車上我一直嫌它慢,我的心早經在家了。我打開房門我先坐在椅子上喘口氣兒,我先計劃一下屋子怎麼收拾。卧室在裏面先收拾它,就這麼定了。我一氣喝了一杯涼開水。床上的被子昨天剛換的被罩,我看它的碎花太俗了,沈琳說過她喜歡荷花,我以前怎麼能喜歡樹葉碎花呢?媽媽房間里有一床荷花被罩,洗得鮮亮散發着清香,我把它抱過來,放在鼻子底下嗅嗅。

我疊被的時候,壓在下面的彩圖呼啦一聲落了一地。我不由有些羞赧。多虧我拾掇屋子,不然的話讓她看見豈不笑話我。那麼好了,真的一個琳姐來了還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我拾起它們,我想把它們扔掉,卻又懷戀起它們來,畢竟伴隨我多少寂寞的歲月,令人感懷。我放在桌子上把它們頓齊,鎖在箱子裏。窗帘經久風雨,有的地方有些發黃和雨絲浸染的漬痕。

我跐在床頭上把它們撤掉,窗帘的yin影里躲著一隻壁虎,惶惑地凝視我。我說嗨小朋友你知道我今天高興嗎?我要把你的房間也暫時清理一下。細小的灰塵飄然落在我的身上。洗衣機轟隆隆轉響。

客廳的牆面上還顯眼地掛着媽媽和那死鬼的遺像,現在媽媽走了,我早應該將他取下歸置在爬滿蟑螂和老鼠的儲藏室里,聽它們次郎次郎的吞噬聲是件愉快的事兒。冰箱裏面空曠曠的,我應該到樓下超市裏買些東西。

超市我不常去,琳琅滿目的貨品眩人眼睛。我在裏面轉悠,在監視屏幕上看到我的身影,那麼舒展的面頰,那麼靈巧的雙手,潔白的連衣裙在輕盈地唱歌。看到我的衣服,我想給琳姐買件裙子。她的身材比我要高許多。

我叫住一個女孩子,她的身子骨兒和琳姐差不多。我說你能替我試試衣服嗎?女孩笑着說好呀。我一連試了幾件,我看見女孩都有些累了,鼻尖那兒泌出了汗珠。但是還是想展示自己的曼妙的身材,她在鏡子跟前左右轉動,臉上是欣然的微笑。我終於相中一件。我有些過意不去女孩的辛苦,我說喝杯咖啡吧。不了,謝謝,她說。她走了。我的目光追隨着她。

我出了收款台,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說,我能把東西放一下嗎?收款小姐說可以,我給你看着。我在卧室用具那裏選了一件荷花雙人床單。我把它放在鼻子底下輕輕聞着。一邊的小姐默然笑了。她不知道我的秘密,她不知道我心底漾起的旋律。多好的荷花!

回家開門,興奮的腳步聲、響起的鑰匙串的嘩啦聲驚起對門的阿姨,她也許看慣了我整ri抑鬱的臉sè,對我突然而至歡樂不能理解。她說梅梅,要結婚了?她指着我懷裏的東西。用手捏搓著。不錯,料子很好,對象是哪兒的?別忘了請我們喝喜酒呀,她真誠地說。

我的孤苦伶仃她不會不看在眼裏,對我的迥異尋常的遭遇也一定會一掬同情之淚。但是我說阿姨我的朋友要來住幾天,不結婚的,謝謝您的關心。她用手摸了摸眼睛,說這孩子。我看見她回去了,傳來她關門的聲音。

我進了屋子,站在客廳zhongyāng,我在想還有什麼要做的。窗戶玻璃上去年媽媽貼的福字褪淡了紅sè,現在呈現另一種往事如風的感覺。琳姐她說她的剪紙手藝很好,我想我不會等她來貼的,我想給她一個驚喜。我用抹布仔細將那些惹人憂思的福字擦掉,我想我會得到媽媽的原宥的,因為我就要……結婚了,她再也不會聽到我深夜裏的哀嘆,夢寐中的魘語,我與她的廝守將終其一生,媽媽您好嗎?

我下樓去買「囍」字。大街上斜飛著細密的雨柱,我花裙子的下擺濕貼住我的身體。雨傘回應着雨腳的敲擊,霓虹燈依然閃爍,這裏那裏依然走動着忙碌的行人。

從西區奔波到東區,鮮花店裏都沒有我想要的那種小小囍字。我要用它們裝點我房間的大小窗戶,它們會隱約輝映我喜慶的心情,我要讓琳姐仔細搜尋才找得着。這一個鑲嵌在冷僻街角的鮮花店鋪,女主人唧唧呱呱歡迎我的光臨。她說您好您想要什麼樣的花呀?我們這裏應有盡有,您送……?我打斷她的熱情,我說我自己看看。

她的熱情並沒有因為我被壓抑著喜悅的冷淡所擊退,她說您自己挑選,姑娘多漂亮呀,快把雨傘給我我給您放好,您應該打電話來的我給您送過去。她拿了一條毛巾讓我擦擦雨水。我終於找到那小小的囍字了,拇指甲蓋那樣大小,卻隱藏着多少喜悅。我上次送給琳姐的玫瑰怕也早經……。我說您給我挑一枝玫瑰吧,女主人忙着收拾東西,我聽見她朝裏間大聲說張芳出來,給小姐拿花呀。裏面出來一個女孩子。我的臉sè變得蒼白,怎麼會是她?

公交車上的屈辱再次地侵襲我。售票員住着雙拐,低頭看着一本書說什麼花呀?我慌亂地扔下一張鈔票衝出花店,我能聽見她們迭聲的叫喊,沒找您錢哪,玫瑰不要了嗎?嗨您的傘?!

我的頭髮淋濕了,覆蓋了我的臉孔,我的身體凸顯出來。我想我有什麼要慌亂的,她又算得了什麼?琳姐的到來將會驅散一切的,我應該再快樂一些,笑笑,再象家裏一樣笑出聲來,寶貝!十多里的長街不絕如縷地響起我啪唧啪唧的腳步聲,我潔白的小腿肚那兒濺漫了這城市的污泥濁水。

我的房門豁然敞開着,我想起匆忙中忘了將門鎖上。我首要的任務是沖洗一下。琳姐說過要為我洗澡的,我不會等她來為我洗的,你看我!能成嗎?嘿!蓮蓬頭的水柱使我渾身麻酥酥的,就象琳姐的愛撫。我站在鏡子面前,我做着笑靨。鏡子說你好,小美人!你開始笑了,這樣多好呀。我說我今天好高興呀。音響的頂蓋也已多ri沒擦抹,不過還好,靜靜閃著藍sè的漆光。我按下播放鍵,古箏錚然奏起,如一縷涼風吹過我的心田,浪花里飛出歡樂的歌。擦洗過的桌椅連聲向我問好,美人你好,早該讓我們聽聽這樣歡樂的歌子了。我說好的,真委屈你了。我說什麼呀?我的眼睛怎麼了?它怎麼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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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和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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