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如痴如狂

第八十二章 如痴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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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七一邊咳嗽,一邊抬眸望去,心內一驚又一憂一喜,來人正是童駿與康雲姑,還有童七萬未料到的軒轅笑與小喜!

「爹!娘!」童七頓時熱淚盈眶。

皇帝已整裝肅容,負手而立,冷眼掃視四人。「你們是來為她送行的么?」

童駿與康雲姑霎時面色如死,童駿疾步趨前,拱手道:「皇上,請皇上放過小七。」

皇帝連連冷哼。「放過她?憑什麼?她企圖弒君謀反,朕為什麼要放過她?」

「皇上!小七向來不知天高地厚,目無尊卑貴賤,絕非有意冒犯皇上!」

這時,一旁的軒轅笑不耐的高聲道:「皇帝老兒,趕快交出風寄月!否則,老道便要踏平你這九重皇宮!」

皇帝利眸一閃,望向童駿。「你這是在威脅朕么?」

「皇上,童駿亦是逼不得已,求皇上放了風寄月與童七,童駿願意任憑皇上處置!」

「哦?任憑處置?那好,朕就隨了你的心愿。」皇帝詭譎的一笑,「不過,朕只能先放童七,你一人豈能抵兩人?風寄月么,且靠後。」

童駿與軒轅笑對望一眼,上前道:「好,一命抵一命,皇上先放了小七。」

「爹!」童七大叫,「你不會以為他言而有信吧?莫上他的當啊!」

皇帝微微一笑,兀自看着童駿。「朕要在放她的同時處置你。否則,朕一旦放了她,你們再來個揮劍斷義,那朕豈不是反受其制?」

童駿閉下眼,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童駿?」

「爹!你這個笨蛋!你在做蠢事啊!你定要弄得身死族滅么?你莫要信他!」

童駿望向她,柔聲道:「小七,爹怎會眼睜睜看着你死掉?爹爹死不足惜,只要你們都好生活着……」

「爹……」童七淚如雨下。

「阿駿……」康雲姑抱住童駿痛哭不止。

皇帝揮手叫過身邊的太監,耳語一番,太監領命而去。

四下寂靜如死,只餘風吹枝葉之聲,「沙沙」作響,間或參入康雲姑的抽泣之聲,無盡凄涼。童七咬住牙關,腦中飛轉,卻是束手無策。

皇帝抬手拭去她面上淚痕,大拇指輕輕摩挲她的粉頰,柔聲細語道:「我會讓你相信我一次,絕不會叫你失望。」另一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清清楚楚道:「你和他,只能存活一個,我絕不會讓你們兩個同時活在世上,活在我的眼前!」

童七有一剎那恍惚,「他」?到底指誰?正欲發問,但見那名太監端著一個托盤疾步而來,托盤上是一個酒盅。童七心底驟然一沉。

皇帝放開她,含笑道:「童將軍,此酒中有朕秘藏的『七步斷腸草』。據聞,三皇之一神農氏便是誤嘗此草而死,世間無藥可救。童將軍,請。」

眾皆駭然變色。

「慢著!」童七驀然出聲。

「怎麼?」皇帝側身看她,恍惚一笑,「你有何話說?」

「一切的一切,皆是因我而起,這杯毒酒理當由我來喝!」

眾人俱大驚失色。皇帝卻笑道:「你捨得下風寄月么?」

童七閉閉眼,再次睜開,已是淚盈雙睫。「他說過,絕不會讓我一個孤孤單單下黃泉……」

皇帝緊緊盯視她,驀然一揮手,喝道:「那就成全她!拿酒來!」

太監慌忙端酒上前,皇帝接過酒杯,神色漠然道:「就由朕親自送你吧。」一手托住她的下頜,一手便欲灌酒。

「皇上!」童駿急急搶步上前,手掌抵住酒杯,凜然道:「說好放過小七,皇上果真言而無信么?」

皇帝僵硬的看着他。「是她自己要死,朕不過成全她罷了。」轉向童七,「童七,是朕言而無信么?」

童七咬住唇瓣,半晌方道:「爹,這次不是他的錯。女兒再不孝,也不會以爹爹的性命換得苟且偷生!」

童駿啞口無言,與康雲姑相對淚流。

此時,一旁的小喜鏗鏘有力的大聲叫道:「倘若童姑娘有個三長兩短,我家少爺定會叫你整個王朝為她陪葬!」

她的嗓音脆若銀鈴,秋風中,撞擊得眾人心弦發顫。

皇帝面色不變,呵呵笑道:「好啊,朕全神以待!」

軒轅笑抓了抓滿頭白髮,急不可耐道:「好啦好啦,說這許多廢話做什麼?該誰死誰就死!要我老道說,就該這小混蛋死!她一死,天下太平!」

「道長!」另三人驚駭欲絕,齊齊瞪着他。

軒轅笑撇撇嘴,冷哼一聲:「老道我說的不對么?這個小禍害留在世上只會害人而已,尤其是害慘了我的寶貝徒兒!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找誰訴冤去?要我說,她趕緊死吧,死了好,死了清凈!」

童駿夫婦直氣得說不出話來,卻見他大踏步走上前,劈手奪過皇帝手中的酒杯,湊至鼻端一嗅,一把枯眉聳得半天高,口中兀自喃喃道:「還是老道我來吧,靠你們,哼,須得到後半夜去啦!」一手握住童七的下頜,將毒酒盡數灌入她口中,同時解開她的穴道。

眼見意外迭生,眾人氣息頻窒,尚未回神,只見童七痛苦的彎下腰,嘴角溢出血絲,繼而鮮血狂噴,軟倒在地。

眾人傻了,連皇帝亦傻了,只有軒轅笑兀自叫囂道:「好啦!可以打開籠子啦,快檢視檢視她到底死透了沒有?」說着,先自將手伸進欄桿,探了探童七的鼻息,點頭道:「死啦!死啦!這『七步斷腸草』果然厲害!喂!快開門哪!」見無人理會,冷哼一聲,猛提一口氣,雙手抓住鐵欄桿,兩邊一運力,竟將小兒手臂粗的鐵欄桿拉開一個弧形門,而後一偏腿,邁了進去,將童七抱了出來,放在皇帝面前,白眉一揚,道:「看見沒?死啦!一了百了啦!童駿,趕快將你女兒抱回去安葬吧!」

他話音未落,便聽得小喜顫巍巍的聲音恐慌至極的道:「道長,少……少爺來……來……」

「呃?什麼?」軒轅笑一回頭,便看見風寄月與何沖及青青不知自何處跑了來,不由大喜過望,飛身跑上前,一把抱住風寄月,哈哈大笑。「小鬼頭,可找到你啦!原來你們一直躲在皇宮裏!哈哈……」

何沖笑道:「道長,你嚷嚷什麼呢?老遠就聽見你的聲音啦。」

「啊,我——」

他剛張口,風寄月已扯下他的手臂,奔向地上的童七,面色「唰」的慘白。「這……是怎麼回事?」

「啊,那小混蛋啊,」軒轅笑滿不在乎道,「她死啦!為了救他爹,自願服毒而死!嘿嘿,還有點孝心!小鬼頭,你也解脫啦!」

「你說什麼?」風寄月的聲音冰寒刺骨,彷彿自千里大漠之上長驅而來的荒風,吹痛了眾人的眼睛。

「小鬼頭,你要想開啊,百年之後,全部塵歸塵,土歸土,早死晚死都一樣!唉,莫試啦,我早檢視過啦,斷氣啦。」

眾人眼見風寄月的臉色在一瞬間化為一片銀灰,衰亡之氣迅速鑽出他冰雪般的身體。人人周身寒徹。

秋葉不再狂舞,它的靜止如同死的寂滅。

「呃……小鬼頭,你——」軒轅笑頭皮發炸,忙上前拽他。不料,風寄月陡然甩開他的手,驀地起身狂奔,箭一般射出園門,倏忽不見。

「這這……」軒轅笑欲追,又止步,眼前一花,何沖與青青雙雙飛身而逝。

風寄月並不知自己已奔出了皇宮,他望着四周,天地茫茫,孤身隻影,竟不知該走向何處。索性發足狂奔,如痴如狂。他的記憶便似沙粒,一路流失。奔至後來,竟陷入半瘋狂的狀態,只記得童七以及與她相關的事,余者寥寥若無。

他與童七的首次相遇,她像小仙女一般墜入他的懷中。她伶牙俐齒,意氣風發,跳脫多變。他們曾在春暖花開之日,並轡而馳,踏過山溫水暖的江南。也曾在雪花飄飛的日子,穿過平林漠漠的北方原野。她曾經那般理直氣壯的傷害過他,又曾經那般蠻不講理的死纏他,自作主張的嫁給他,曾將那麼多那麼多的溫柔都給了他,那是旁人無法觸及的溫柔,那是她只展現給他的珍貴的一面!

這所有的所有,不論是江北或是江南,不論是霸道還是溫柔,此刻回想起來,都是美到極點,甜到極點。冥思之際,他以為童七就在身邊,數度低喚:「小七!小七!」

然而,風吹即散,空寂無人,他的小七再也不見了。

怎麼回事?小七去哪裏了?為什麼找不到她?是了,她要去偷葯,她去了平頂山。

風寄月愈來愈糊塗,他的腦中毫無童七已死的印象,他的記憶自動刪除生命中最慘痛的一幕,只牢記他願意記得的事情。就這樣,他如癲似狂的獨自奔向平頂山。

一路上,山花枯樹怪石奇峰,皆是童七的影像;流泉山澗鳥鳴風飛,亦是童七清脆的嗓音。但,他什麼也捕捉不到,他來找童七,卻一切好似幻境。心中有個聲音追逐着他,如鬼似魅,他想聽,又不敢聽。他茫無目的的向山上跑,似乎如此就可以躲開那個聲音,避開令他憎厭的一切!

一陣飢餓襲來,頭腦略微清醒,他驀然記起乾糧早在一天前便已吃完,自己已一日一夜未吃東西了。不成,他不能餓死,他須得吃飽飯去找童七!又翻過一道山樑,眼前終現一座莊院。他心中一喜,童七或許就在這莊院裏。只是,她到這裏來做什麼呢?這裏住着誰呢?

風寄月迷迷糊糊,走到莊院大門口。朱漆大門熠熠生輝,燦然奪目。風寄月眯眼看了片刻,上前擂門,「咚咚」有聲,竟是生鐵所制,半晌無人應聲。

豈有此理,莫非小七被他們關在裏面了?思及此,風寄月怒火中燒,雙掌運力一擊,厚重的鐵門竟被他轟然震開。

忽聽得數聲「嘎嘎」怪叫:「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擅闖門戶!」

隔着鐵門,那叫聲恍若鋼刀利刃刺入耳膜。風寄月凜然一驚,這哪裏是童七的聲音?

「呀,原來小七不在這裏,那我來此地做什麼?」正迷糊悵惘,忽見幾條黑影撲面而至。

風寄月本能的運功相抗,只聽得「噗通噗通」數聲疾響,黑影均撲倒在地。與此同時,又有三條黑影倏忽現身,人未到,勁風先到,風寄月忽感天旋地轉,一交跌倒,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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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懼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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