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02

沒多久，婚禮正式開始。

宴會廳燈光暗下來，只剩禮台上一束光，新郎已經登台，他長得帥氣，戴着眼鏡，斯文又知性，此時表情略帶緊張地等待迎接新娘。

新娘挽著父親的手臂，從花門走過，屋頂落下花瓣，花瓣雨間，新娘漂亮的臉上幸福與喜悅交織，她望着新郎，腳下的步伐堅定。

兩束燈光同時落下，沿着紅毯追逐兩位新人，直到他們匯合，交握着手說下對彼此一生的諾言。

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米柯含笑看着沈以茉，從心底祝福她幸福快樂。

陸彥晟也在鼓掌，拍了幾下，他看米柯，燈光還未亮起，賓客區顯得昏暗，只有前方的光照過來，米柯望着新人的眼神安靜而溫和，畫面彷彿老電影的鏡頭，有一種獨一無二的氛圍感，很是驚艷。

米柯的演技並不好，至今出演的作品，除了第一部因為是本色出演，還算中規中矩，有些亮點，後面的角色演繹都十分一言難盡。

但導演仍舊會用他，一是他長得夠好看，身上自帶流量，可以省下一筆宣傳費，另外就是這種獨一無二的感覺。

尤其是飾演遺世獨立的高人或者縹緲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以及一些需要鏡頭感的漂亮花瓶角色時候，米柯會很合適。

米柯這些年來的作品，大部分都是這樣的，導演把他拍得漂亮，供觀眾欣賞，但角色毫無內核，看完舔屏完，就算了，基本毫無記憶。

陸彥晟看過米柯出演的作品，他覺得可惜。

如果米柯能停下來好好系統地學一學演技，他的成就絕對不止現在這樣，會走得更高、更遠。

被看了許久，米柯並不是沒感覺，他扭過臉，恰好對上陸彥晟的目光，陸彥晟也不躲避，毫無負擔跟他對視。

米柯眨眨眼，心情有點微妙，陸彥晟這麼不躲一下呢，這弄得他剛才的態度簡直心虛過頭。

敗了。

「你不看新人盯着我幹嘛？」大家都在觀禮，怕吵著別人，又擔心陸彥晟聽不見，米柯只好挪了挪屁°股，又把上半身往陸彥晟那邊傾了傾，像講悄悄話一樣。

距離一近，視線更加清晰，米柯放大的臉更加好看，五官無一不精緻，皮膚也找不出一點瑕疵。

陸彥晟看了會兒，敷衍說：「看你好看。」話落就抬手把他的頭推回去，目光也重新回到新人身上。

米柯又看一眼陸彥晟，眼神跟看從神經病院出來的病人似的。

婚禮已經到了尾聲，新人交換完戒指，新郎也親吻了新娘。現場燈光重新亮起，司儀沒下來，繼續主持。

親朋好友為他們準備了節目，現場氣氛更加熱鬧。

侍者開始上餐，新人也換了一身衣服，下來敬酒。

米柯和陸彥晟都不打算待到散場。稍微吃了會，米柯就起身去找新娘，跟她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又被要求籤了幾個名、合了一張影，就先離開了。

他離開不久，陸彥晟也跟着離開。

米柯站在停車場等助理來接，手機突然響起來，來電顯示經紀人韓煬的名字，他攏了攏圍巾，把下半張臉遮得更全，接起電話。

「在哪裏？」

米柯報了地址，腳尖百般無聊地點着地面，「有事？」

電話那邊先是傳來打火機的聲音，過幾秒韓煬開口，壞消息砸的米柯有點頭暈，「《武林第一》余鹿的角色，定了鄭曉樺。」

呼吸一滯，米柯僵硬的手指握緊手機，「什麼意思？凌導都跟我約好籤約時間了……」

「剛才來的通知，鄭曉樺已經簽完合同。」韓煬打斷他，直白的嘲諷，「我之前就告訴你，別去弄這些有的沒有的，老老實實按照我給你規劃的路走，你不聽，你看現在，你就算瞞着我試鏡通過又怎麼樣，導演同意又怎麼樣，不是一樣要換掉你易如反掌，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丟了綜藝，連戲也沒撈到。」

「好了，也懶得說你，不過就算角色被截胡，你之前承諾的事還得作數，準備準備，後天進組拍《林家有喜》。」

為了讓韓煬同意，他向韓煬妥協，答應帶新人，跟對方拍攝一部公司製作的「快劇」——拍攝周期短，集數長，迅速賺錢的戲。

米柯跟韓煬的關係非常不好，韓煬覺得米柯不識抬舉，米柯不認可韓煬的想讓手下藝人走捷徑——找金主，付出身體，換來資源。

同時，米柯也很不滿韓煬無視他想學表演的要求，不斷給他安排工作，壓縮他的休息時間，讓他根本沒辦法找老師學習。

兩人早已撕破臉皮，可是公司不給米柯換經紀人，米柯沒辦法，只能忍下來，只等跟公司五年約到期就解約走人。

春寒料峭，米柯掛掉電話后，靜靜站在寒風裏，緊緊抿著唇，心裏涼得厲害。冰冷的指尖按在撥號鍵，他深呼一口氣，點了下去。

凌絮沒接電話。

米柯一遍遍打，打到第六遍，凌絮終於肯接他電話了，凌絮沒具體說原因，只說了兩個字，「資方。」

米柯懂了。

娛樂圈其實是個很亂的地方，裏面充斥着各種不能曝光的交易，藝人表面光鮮亮麗，私底下卻並不一樣。鏡頭前，人人都帶着面具，演技一等一得好，觀眾、粉絲想看見什麼，就演出什麼。

米柯自己也是提線木偶，他不能決定的事太多，他只能牢牢握住自己的底線。

凌絮只跟他說一句話，就掛了電話，米柯扯了扯嘴角，想樂觀地笑一笑，卻發現，真的笑不出來。

放任自己失落十分鐘，米柯就抬手用力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不要繼續情緒低落，多想想美好的事。

這時，助理終於開車過來。

生活助理樂夏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女生，正式工作還沒半個月，她停好車后就跑下車對米柯道歉，解釋自己遲到這麼久是因為遇到車禍封路了，她繞行過來才會晚。

「沒關係。」

米柯擺擺手，並不在意。

米柯拉開車門，坐上後座，樂夏也上了車，從後視鏡看他，「哥，要去哪？」

「你先開。」

米柯側頭看窗外，從停車場出去以後，樹木與建築就在迅速倒退，路上行人匆匆，也有老人搬著凳子坐在陽光下，閑散地曬著太陽。

現在是下午兩點，時間還早，路過東城區，米柯想起什麼，重新戴上口罩、帽子、圍巾，讓樂夏停車放他下去。

樂夏回頭，不放心說：「哥，你下車做什麼，你又沒帶保鏢，要是被粉絲認出來怎麼辦？」

米柯笑，「認出來就跑。」

「那萬一跑不過呢？」

米柯踩在地面，聞言說：「你對我的運動能力有點信心好嗎，我跑過馬拉松的。」

「馬拉松？」樂夏驚訝半天，等反應過來，米柯已經走遠，沒多久消失在一條窄巷裏。

樂夏：「……」

米柯不太想回家，過於安靜的環境容易會讓他想太多，失落的情緒會捲土重來。

為《武林第一》推掉綜藝，他並不覺得可惜，跟韓煬做約定，他也不後悔，但他沒有那麼大的胸懷，準備那麼久，努力試鏡通過後，卻又被截胡。

穿過窄巷，米柯來到一個球場，這個時間球場沒多少人，只有一兩個人在打球。

他找個地方坐下，兀自發獃。

—

陸彥晟從婚禮現場出來，接到朋友電話，去找他拿一份文件。

拿完文件，陸彥晟要開車離開時，看見遠處球場旁邊坐着熟悉的身影，儘管從頭到腳裹得嚴實，他也認出了對方。

——他們剛一起參加婚宴，兩個小時前才分開。

大概猜出米柯一個人待在這裏的原因，陸彥晟本來沒打算過去，卻聽見車窗外傳來的對話。

「那邊那個是米柯嗎？」

「絕對是，我粉大米三年了，大米就算只露個後腦勺我也能認出他！」

「不能我自己一個人快樂，我打電話了！」

陸彥晟轉頭，看見三個女生，三人都很激動，顯然是米柯的粉絲。

無奈嘆一聲，陸彥晟踩下油門，往米柯的方向開，到達後放下車窗，拿了顆薄荷糖準確丟中米柯。

被砸中腦袋，米柯彷彿從自己的世界驚醒，驚了一跳，他撿起薄荷糖回頭，看見陸彥晟趴在車窗，愣了一瞬。

陸彥晟說：「你的大批粉絲馬上就要來了，不想被圍堵就上車。」

米柯又是一愣，但他很快就回過神，隨後看見不遠處正往球場跑的人。

原本的三個粉絲，短短几分鐘，已經增加了三杯不止，裏面好幾個拿着手機，似乎是在給其他人通報消息。

米柯當機立斷從球場跑出來，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去。

米柯緩了口氣，側過頭說：「你的車……

「昨天剛提的新車，車牌除了我的經紀人沒人知道。」猜到米柯的話，陸彥晟沒等他問完，就先說了。

米柯放心下來。

「這麼巧，你也在這裏？」安靜一會兒，米柯找話題。

「是挺巧。」陸彥晟在米柯面前並不戴溫柔面具，語氣偏冷，表情很淡，他偏頭看米柯一眼，「你家在哪？」

「我不想回家。」米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神色蔫蔫的。

過一秒，他又說：「喝酒嗎？我請客。」

陸彥晟正要拒絕，餘光瞥見米柯臉上陰鬱低落的表情，話鋒一轉，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