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死一次

隱約感覺到林風這樣的通靈劍胎不一般，紫霄仙子的臉上帶着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林風也升空而起，看向劍門。

說是飛出去不遠，其實已經是二百多里地，只因為雷海動靜太大，佔地極廣，他才能離這麼遠都察覺到宗門的變化。

極目遠眺，劍門所在已經是一片火海，他只能模糊感應到還有人在抵抗，卻不知是不是雷音長老在率領眾弟子抗爭。

似乎，劍門覆滅，與他無關，不僅心湖不起漣漪，就連神色都沒有變化，只是隨意看了一眼，轉身就要繼續飛走。

「莫非你不是劍門的人？」

此女攔路，略微不解。

「我是通靈劍胎！」他搖搖頭，打算繞一個方向離開。

「哦？通靈劍胎受萬劍之靈孕育而生，你是通靈劍胎，不就是劍門的人？」

「不知道！」

他一個人間界劍修，劍道修為不足登仙，面對天上仙人，說話卻慢條斯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眼前女子的美貌、道韻，身上的仙靈之氣，都不能影響他的心神。

此人看起來靈氣活現，如此俊美，言語怎會木訥不堪，莫非是神魂出了問題？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作為通靈劍胎，如何附身於凡俗血肉之軀？」

女子好奇極了。

「我不知道！」

「你要去哪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敢不敬仙人？」

「仙人不是人嗎？為什麼要敬？」

快問快答，女子在用神念刺探著林風的反應，可她根本察覺不出他的神魂波動和心裏所想，有些愣愣地呆住。

手中的長劍在極速震動，一圈圈劍氣波紋盪開，被衝擊的林風就這麼看着眼前的女子，沒有防備，臉上只有一點不耐煩。

「你擋着我的路了！」

他繞路而行，可女子死死盯着他腳下飛劍，總是恰好攔在前方。

來回折衝了幾次，林風神色平靜地收起長劍，就這麼立在空中。

「你要做什麼？」

「通靈劍胎？」

女子驚訝疑惑的目光漸漸變得戲謔，圍着他繞了兩圈，上下打量。

「通靈劍胎怎麼可能會附身凡俗之軀？你叫什麼名字？」

惱怒的神色已經很明顯，少年模樣的林風握起拳頭。

「咯咯，可不要動手啊，若不然，還不知是誰吃虧呢？」

似乎已經確認眼前的人已經不是那決生死、了因果的通靈劍胎，她做着鬆一口氣的狀態，輕輕拍了拍胸脯。

看似無意，實則已經對他使出魅惑之術。

「你煩不煩？」暴怒的林風一揮手，然後一下呆住。

臉上的憤怒霎時退散，眼神在清明和迷離之間轉換，雙手伸出，似乎就要把眼前的仙子攬入懷中，上前兩步后停住，眼瞳里的清明和迷離交替得越來越快，漸漸形成一種詭異的眼神。

女子如脫兔跳動，圍着他，點着腳尖，在空中蹦躂，鼓盪的劍氣從他身上向四周激射，她總是能險而又險地避開劍氣，饒有趣味地看着氣息越來越明確的少年。

不知過了多久，林風半踏出去的右腳突然收回，抱着自己蹲下，大口大口地喘氣，當一身劍氣散盡之後，他已經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普通人，十七八歲的樣貌，看起來陽光俊美，精神頭卻十分萎靡。

「你是誰？來自何處？」

眼前的女子躍動之間帶着一種難以名狀的道韻，林風抬頭看去，頓時一副豬哥樣。

「嘻嘻，好好的看吧，能看到的人可不多。」

眼底浮現一絲狠厲，女子繼續舞動，清透薄紗之下，散發着別樣的誘惑。

入迷之後又很快清醒，林風搖搖頭。

「我是通靈劍胎，不知道。」

他堅持重複著自己是通靈劍胎的身份，語氣已經不像之前的木訥，有幾分靈動之感，終於是與他的樣貌有些匹配。

「少年人，不是劍門派你出現在此地嗎？」

心有餘悸地看一眼夜空，女子依舊驚懼那神出鬼沒的雷霆。

幸好，四下一片安靜。

「劍門？你說的是那裏嗎？」

他下意識往劍門一指，女子神情一變，鼓勵道:「對對對，你好好想想，在裏面發生了什麼？」

沒有思考回想的樣子，他很乾脆搖頭道:「我是來自那裏，但我不知道。」

好奇變成微惱，然後是一種看破真相的得意，女子驟然拔高身形，長劍上舉。

「紫霄神雷，聽我號令！」

轟咔！

粗大的紫金色雷電如神龍般探下夜雲，連接在劍尖上，女子衣衫獵獵，秀髮飛揚。

「去！」

龐大的雷龍穿過空間，射入劍門群山所在。

轟！

在山間搜尋的冥土生靈和妖族，皆被這突然闖入的雷龍驚飛。

轟轟轟！

廣袤的群山齊齊被削去山頭，發出令人牙酸的崩裂之聲后，大量的山頭開始滾落，遊走的雷龍圍着原先劍門所在的地方快速穿行，整個劍門範圍開始升起一層雷霆結界。

「給本仙滾開！」

雷霆炸響，群山折頭之後，下方沒有半點抵抗動靜。

女子一手持劍，一手擰著林風，帶着煌煌天威，降臨在煙塵之上。

神念掃過，劍門所在，只有塵土，莫說見着人影，就是一隻走獸也無，之前那些隱沒在雲間山頭，迎戰外敵的魔龍和靈獸，不見蹤跡。

大地上，連他們的血液殘軀也無半點。

結界撐開半邊天，外邊的妖族和冥土生靈不忿地看着裏面的仙人，暴躁地胡亂揮灑着法術。

猛然回頭，此女二指引劍，離雷霆結界最近的兩方人馬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細密的劍光碾壓成齏粉。

「就用你們的生命精氣，來彌補你們的罪過吧。」

海量的生命精氣就在眼前，剩下的人卻不敢靠近，貪婪火熱的眼神顯示着他們的慾望，後退的陣型卻出賣了他們內心的恐懼。

「呵呵，我冥界發兵人間，禮尚往來，怎麼，堂堂仙界，要插手兩界紛爭不成？」

一張黑色的邪惡巨臉俯視着結界，女子仰頭。

「你果然來了人間！」

「私自下凡，縱使你仙軀無垢，也要承受九霄神雷捶打，本神很好奇，你到底是誰，可以隨意驅使紫霄神雷！」

這張臉由純粹的眾生惡欲組成，黑得比夜色更黑，強如紫霄仙子，也不敢多看。

低頭以後，她收劍掐訣，結界外的生命精氣被引導著滲入大地，微末之間，有草木萌發。

「你找劍門尋仇我不管，可要是冥土入侵人間，仙界自然不會不管不問。」

「你到底是誰？」巨臉的神情變換不定，女子不敢多看它，它似乎也十分忌憚女子的存在。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劍門放出了一個假的通靈劍胎干擾視線，咯咯，你花了大力氣來人間一趟，也許，得不償失呢？」

言語間，她已經放開林風，任由他從高空墜落地面。

眼神閃爍，巨臉看向被女子嚇退的人馬，有些心疼和疑慮。

「既然你攜天威來此，本神暫且讓你一著。」

巨臉隨着高空的風緩緩起伏，冥土生靈還好，妖族的人聞言立即鼓噪起來。

「本神答應過你們的事，自然會做到，現在，你們應該去掃平人間的抵抗力量，想要好處，人頭來換！」

冰冷殘酷地決定人間的命運，巨臉看着自由墜落的林風，也有些感興趣。

兩方人馬鼓噪著散去，深沉的夜幕之下，雷光結界的亮光照出去很遠。

噗！

血肉之軀摔成血糊糊一道印子，女子這次並沒有招出清風。

高空巨臉眼神一亮，看着結界內的女子，眼神玩味起來。

「你們高高在上，怎麼，害怕我統一兩界，還是，你們也離不開人間眾生？」

神情古怪，巨臉看着毫無動靜的林風。

粉身碎骨大概就是這樣的死法，他只有頭顱略微高出地面，身軀的其他部位，已經摔成一灘血水，在漸漸被土壤吸收，可他，依舊睜着眼睛。

「就算是假的，你們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他死去吧？若不然，何談守護人間？」

女子也不動聲色地看着地上的林風。

天上地下，並無動靜。

「我好疼啊！」

過了好一會兒，眼珠暴突的少年，才嘶啞地說出一句話，血水順着他嘴角冒出，臉上傳來麻麻痒痒的溫熱感，可是四肢已經不再，他無法擦拭血液。

巨臉看着女子的背影，女子在盯着林風。

滲入地面的生命靈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本應該被摔死的少年忽然神采奕奕，狼狽的血跡讓他有一種邪異之感。

上方的人也察覺到這樣的古怪，不僅是冥土生靈和妖族之人的生命精氣在匯聚，地下深處，遠處的山林，都在散發出稀薄的生命精氣，如漫山暮靄一樣，緩緩匯聚而來。

「人間怎麼會有如此凶邪之物？不可能！」

巨臉看見地下遊走的生命精氣，驚叫出聲，女子終於聽出了它的聲音和之前那神秘人的聲音一樣，豁然回頭。

「我就說嘛，邪神，你來人間，得不償失，咯咯！」

身形迅速飛退，女子持劍斬開結界。

「凌虛劍陣，屠仙滅神！」

嗡！

地上一道氣機波紋掃過，亮晶晶的長劍密集排布，上空的巨臉駭然扭曲，變成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惡欲消失在夜色中。

女子御劍乘風，速度飛快，可後方地上的劍陣瞬間生髮，萬劍洪流一分為二，一道長龍追擊邪神而去，一道追擊女子，林風愣愣地看着天空，望着長龍遠去。

轟咔！

天地氣機的劇烈變化，一場雷雨在所難免。

「長老，原來你說的三十年，是要弟子再死一次嗎？」

滿臉苦笑，他仰著頭，接受着雷雨沖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