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丟棄的軀殼

瓦尼特星球表面的衝突以極為迅猛的速度爆發，眾多瓦尼特人紛紛在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內更換了一具新的身體。

加入人類文明至少還有以後，再猶豫下去能不能見到明天的格尼斯還是兩說。

面對極致危機時的求生本能讓所有瓦尼特人立刻選擇了讓自己能活下去的選項。

這些驟然獲得強大力量的新晉人類公民加入了這場戰鬥中，將這場席捲整個星球的激烈衝突推向一個更為混亂的地步。

隨着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戰鬥很快就不再僅僅局限於大陸邊緣的人口密集地帶。

從體內湧出的力量讓他們彷彿有着無窮的精力，那種滿溢而出的活力迫切地需要一個釋放的出口。

覆蓋大陸六成面積的巨大沙漠之中，一道道從天空中呼嘯而過的身影在這裏掀起一陣陣遮天蔽日的巨大沙塵暴。

但還沒等這些沙塵暴展露一下自然天災的威風，四散的超音速衝擊波攜帶着巨大的音爆聲就將這些剛成型的沙塵暴撕扯成了碎片。

生命3.0系統的最低標準就是樂園戰鬥力等級中的6級完全體生命。

雖然對於現在人均暗物質身軀的人類而言，這種等級的力量不過是一隻孱弱的小螞蟻，但那是因為如今的人類變強了太多。

6級完全體生命本身的力量不會減弱，戰鬥力能稱得上是「人形核彈」。

就像以前李恆製作的「袋鼠王」，能硬抗巨龜坦克的主炮。

速度達到5％光速的重粒子炮有效攻擊距離數百公里，一炮能打穿一座高山，單體攻擊力比核武器還強，袋鼠王卻能用肉體硬接這種程度的攻擊。

在一顆普通的類地星球表面，這種等級的生命體展現出的力量都是天災級別的。

如今瓦尼特星球表面存在數十億戰鬥力達到6級的生命體，這些生命體全力戰鬥時的釋放的能量比起一個一級文明的能量總功率還要高得多。

城市中的建築像是脆弱的紙殼，被這些生命體的肢體隨意地撕裂成碎片。

巨大沙漠中的沙塵暴，大陸邊緣的狂風暴雨，甚至是在海洋上掀起龐大的颱風。

這些瓦尼特人的戰鬥在短短十幾分鐘內輸出的龐大能量甚至改變了整個星球地表的自然環境。

大陸邊緣的希利爾市，威利和切斯特兩人所在的天文台連同周圍的大片建築都已經在激烈的戰鬥中化為了一片廢墟。

數十道身影在天際縱橫戰鬥，雲層被這些人釋放出的龐大能量撕裂成了碎片。

一名背生黑色龍翼，頭上長出一根獨角，外貌從普通的走地蜥蜴變成西方巨龍的瓦尼特人發出響徹天際的怒吼聲。

「霍琦，你這個混賬，昨晚是不是你偷吃了我帶回來的小蛋糕！」

距離這個瓦尼特人不遠處，另一名外貌形似哥斯拉的瓦尼特人站在地面上的廢墟之中，伸出短小的爪子指著天空中的人影，用同樣憤怒的咆哮聲吼道：

「海曼，你竟然還有臉面來質問我？！明明是你在三天之前先偷吃了我帶回來的夜宵！」

飛在天空中形似黑龍的瓦尼特人聞言卻是一愣。

經過霍琦的提醒之後，他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忘掉的這件小事。

好像，確實，是他先偷吃了霍琦的夜宵。

但就在想起此事的同一時刻，海曼又想起了更久遠的另一事。

臉上顯露出的一絲尷尬表情消失不見，海曼用更為憤怒的聲音對着地面大吼道：

「不，霍琦，是你在七天之前先偷走了我藏在桌子底下的零食！」

站在廢墟中外貌形似哥斯拉的霍琦聞言也是一愣，他那時候的保密工作明明做得很好，用一隻偷跑進來的小老鼠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不行，決不能承認是自己犯了錯。

「你有證據嗎？你這愚蠢的黑皮蜥蜴！」

「混賬，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臭老鼠！」

兩人互相對噴之間從口中噴出一團團漆黑色的高溫流質物體，對撞之後如同高爆炸藥一般形成猛烈的衝擊波。

大量的高溫熱浪向著四面八方席捲而去，將本就變成了廢墟殘垣的建築燒成一片焦土。

威利和切斯特兩人偷偷摸摸地躲在天文台的廢墟下方，透過縫隙觀察著外面激烈的戰鬥。

「威利，我們學校有霍琦和海曼這兩個人嗎？他們就住在天文台旁邊的學生宿舍里，我們應該見過他們才對。」

躲在威利旁邊的切斯特歪著腦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道：

「我想起來了，確實是有這兩個人，他們是上個學期轉專業來到天文系的，據說是一對關係要好的表兄弟，我還在學校的平台上看到有人寫他們的小黃文。」

威利聽了尾巴一抽，語帶驚恐地道：

「原來那篇變態文章寫的就是這兩個傢伙。」

類似霍琦與海曼之間的戰鬥在瓦尼特星球各處都在發生，眾多原本不存在的人不斷地從無到有，誕生出完整的記憶與自我意識。

這些莫名其妙的戰鬥來得快，去得也快。

瓦尼特人的政府可沒有停擺，那些政府高官同樣留下了詳細的信息記錄，腦海里有着清晰的記憶留存。

雖然瓦尼特人的文明統一，沒有外敵，正規軍隊已經完全消失。

但用於維持秩序的警察部隊卻依舊存在，吸收融合了原來的軍隊之後，這些警察部隊的戰鬥素養並不比正規軍更弱。

以政府的眾多官員為核心，數百萬警察部隊的成員紛紛更換了新的強大身體，很快就建立起了一支令行禁止的真正正規軍。

雖然與那些正在戰鬥的普通平民之間沒有了裝備與力量的絕對差距，但有着統一指揮調度的警察部隊依舊不是這些各自為戰的平民能比的。

就算驟然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平民依舊只是平民，一群沒有秩序的無頭蒼蠅。

錫德里克市。

如同章魚觸手般的纖長四肢被一一切斷，蛇頸龍似的脖子被做成一個麻花狀的繩結。

體內流淌著的漆黑灼熱鮮血從撕裂的四肢處噴涌而出，瀰漫的高溫霧氣讓這些黑色的鮮血好似是正在燃燒着的石油。

外表毫無變化的愛格伯特居高臨下地踩在「情人懦弱的醫生男友」腦袋上。

他的身後是眾多外貌各異的追隨者，外圍則是大群正在看熱鬧的人群。

這不知名的愣頭青也就佔了一些先機，等到愛格伯特的後代和追隨者們同樣獲得了力量，眾人一擁而上，三兩下就把這傻小子制服了。

如今大家都是人類公民，擁有【永久生命權】。

殺是不可能殺的了，但看這小子憤恨的眼神，折辱他或許比殺了他還難受。

就在愛格伯特還在思索的時候，幾十道身影如同超音速戰鬥機一般從天邊以極快的速度飛來。

移動速度明顯比大部分得到力量的瓦尼特人都要快得多，形成的超音速衝擊波卻要小上不少。

他們的外貌沒有發生太大變化，但體表的細密鱗片上鑲嵌著一塊塊璀璨的晶石。

這些晶石以特殊的頻率不斷向外發射出璀璨的激光，將身體周圍的大氣電離成高溫等離子氣體，化為一個形狀完美的氣罩，以此減小超音速移動時巨大的空氣阻力。

愛格伯特見狀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輕輕躍起，扭轉身體一尾巴將地上還在掙扎的不知名愣頭青轟出去十幾米遠，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天空中的幾十道身影在此時輕巧地落到了地面上，電磁波在他們之間來回傳遞，溝通效率遠勝過緩慢的聲波。

數十個人如同一個精密契合的整體，每一個人井然有序地去執行自己的任務，以最快的速度維持這裏的秩序。

領頭的一個瓦尼特人徑直來到了愛格伯特的面前，語氣熟絡地道：

「愛格伯特先生，情況緊急，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儘快恢復錫德里克市的秩序。」

愛格伯特沒有做什麼多餘的事。

瓦尼特人統一政府的威信很高，啟靈紀元時代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遠不是後來大崩潰時期的孱弱政府可比的。

即使是他這種地位的人物，若是在這種時期搗亂，那些政府領導人物也不會給他留什麼面子。

「沒問題，身為遵紀守法的熱心市民，我會全力配合你們的工作。」

……

在眾多熱心民眾的幫助下，瓦尼特政府組織起來的正規軍很快就將那些在星球各處肆意戰鬥破壞的人鎮壓了下去。

一夜過去，當瓦尼特行星轉過半圈之後，錫德里克市迎來了自己的天明。

明媚和煦的陽光照耀在大地上，一層籠罩整顆星球的薄膜將格尼斯的光芒吸收轉化。

僅留下一部分能量輸送到大地上，讓這顆星球維持着五億年前的生存環境。

城市原有的眾多建築因為昨夜的混亂戰鬥而崩碎毀壞，但一座全新的巨大雕塑佇立在城市的最中心地帶。

這座巨大的雕塑通體呈現晶瑩的血紅色，高有上千米，身體周圍散發着五彩的絢麗光芒，正是紅皮蜥蜴愛格伯特的形象。

這座雕塑就是「樂園分部」，整個瓦尼特文明都可以通過它鏈接進入覆蓋銀河系與仙女座星系的樂園網絡。

眾多姿態各異的瓦尼特人圍攏在這座雕塑的周圍，他們匍匐在地面上，安靜且虔誠地對着這座雕塑念著「愛格伯特」的名字，彷彿在朝拜一個偉大的神明。

巨大雕塑的頭頂，兩名外貌完全相同，唯有皮膚顏色略有區別的瓦尼特人並排站在這裏。

套著紅皮蜥蜴外殼的李恆望着下方正在朝拜的眾多瓦尼特人道：

「感受到了嗎，這就是所謂的信仰力量。」

「雖然借用了【信仰】這個很古老迷信的詞語，但其實是相當科學且現實的東西。」

「你的信息被其他生命觀察並且記住，你的存在因此擴張膨脹，變為了一個更為宏大的生命體，超越了自身肉體的限制。」

「對於無法感受信息場的生命，這種聯繫只能以抽象的名聲、權力、地位等方式間接表現出來。」

「但在信息場之中，這種聯繫被我提取吸收，就能化為實實在在的物質與能量，擁有改變物質世界的力量。」

在他身旁，脫去了泡沫塑料球外衣，露出體表一塊塊紅斑的愛格伯特與他外貌幾乎相同，看上去跟身旁的紅皮蜥蜴就像是一對雙胞胎兄弟。

愛格伯特現在擁有的能力遠遠超過這具血肉之軀的固有限制，思維能力遠超過其他瓦尼特人。

他望着下方匍匐在地，表情虔誠的眾多民眾，清晰地讀取到那些針對「愛格伯特」的思緒。

「愛格伯特大人，像光碟機散黑暗，神明降臨人間……」

「日出之地到日落之處，愛格伯特的名是應當讚美的……」

「你是高懸天際的明燈，是創造格尼斯與安琪娜的偉大造物主……」

有些是瓦尼特人文明中形容偉大創世神的詩句，有些則是這些人根據之前發生的一切自發編寫。

這正是愛格伯特一生都在追求的東西——成為所有人心中的傳奇人物。

不僅僅是瓦尼特文明，還有宇宙中的其他文明。

「他們崇拜的並不是我這個愛格伯特」。

愛格伯特的心中轉過這個想法，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一整晚的時間，全新的身體與更新換代后的大腦足以讓他通過樂園網絡知曉許多此前所不知道的東西。

在那些神奇的科技物品之外，他同樣閱讀了許多人類文明中講述「自我」、「記憶」、「延續」等概念的哲學書籍。

一個超級文明，在擁有難以想像的科技與生產力的同時，自然也有着全新的世界觀與價值觀。

他在一天之前還只是一堆無生命的原子，是四散在這顆星球上的泥土、水與空氣。

但既然承載了五億年前愛格伯特留下來的全部信息，那麼他現在就是真正的愛格伯特。

耳邊充滿了雜亂的低語，那是他人正在頌念愛格伯特之名。

除了這顆星球上的瓦尼特人之外，更多的是那些來自遙遠銀河系的其他人類公民。

這些雜亂的聲音像是蚊子與蒼蠅的雜亂嗡鳴聲一樣在腦海中持續響起，但在愛格伯特聽來卻是如此美妙。

這正是他窮盡一生追求的東西，他想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我會接受你交給我的那些記憶，成為樂園的神明，讓愛格伯特的光輝灑遍整個宇宙。」

「但我有一點疑問，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做？」

面對愛格伯特的疑問，紅皮蜥蜴只是簡單地回答道：

「包括我正在使用的這個愛格伯特人格在內，你們能看到的這些軀殼都只是我穿在身體外面的玩偶服。」

「祝你好運，愛格伯特。」

話音落下，紅皮蜥蜴的身體化為點點光輝散去，愛格伯特的身體則飛速被染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紅色。

李恆從遇到瓦尼特文明開始的眾多記憶全部融入了愛格伯特的大腦內。

他拋棄了這個瓦尼特人的身份，就像他過去拋棄自己地球人的身份一樣。

如今，這個世上只剩下了唯一一個光芒萬丈的愛格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