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無妄之境的修鍊（一）

黑暗中林曉曉立於一座橋頭之上,周圍籠罩着長年散不去的墨綠色霧氣渾濁而令人窒息，而橋的另一頭是荒蕪的世界，零零散散的枯樹雜亂生長，遠處是塌陷成廢墟的建築,天空是灰色的，土地是灰色的,沒有任何生機。

然而那片荒蕪的世界對於林曉曉來說卻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似乎有人在耳邊傾訴著『那才是你的世界』，她順從那股魔力的吸引，邁開腿想前往,然,生命力的乾涸將雙腿束縛在原地，邁不開一步。

只要動一寸，痛之體膚，每一段骨頭如同被卸下來一般，心臟被錐刺般疼痛難忍。

她只能凝望着遠處，一日二日三日，不知道過了幾年或者幾百年，直到肌肉被霧氣腐蝕逐漸乾枯**。

遠處的一切是長年不變的光景，沒有白天黑夜，更沒有斗轉星移，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起初大腦中會想起末世的一切，想起盧森，想起阿嵐，想起向野……但隨着時間的流逝，思念被消磨，不知道何時開始林曉曉開始遺忘某些事情，某些人，然後她開始不斷得回憶，越是逼迫，大腦就像被千萬隻螞蟻叮咬般痛楚。

日復一日的回憶著，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的蝕骨削肉般的疼痛，不斷得折磨着她。

回憶積壓成為瘋狂得執念，她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到他們身邊，回到盧森身邊，她可以忘記他們的臉，可以忘記他們的話，但惟獨不能忘記對他們的感覺。

若是遺忘一切，也許……也許她會成為一個永遠找不到心的空殼，如同這個荒蕪的世界。

「身為吾等族人，卻窩囊成這副德行，真是還不如灰飛煙滅。」

突然有一天，耳邊傳來一道悠遠而低沉的聲音，還未見到其人，單聞聲音，就讓感到她一股君臨天下的威懾感，隨着腳步聲的走近，全身的血脈在瞬間凝結，哪怕淺淺呼吸都怕驚擾了來人，雙腿無法控制的跪倒在地，雙手掌心朝下貼地，額頭重重磕在地面上。

所有的動作自然成型，這是自古以來最高的朝拜禮。

「起來吧。」

隨着來人的口令，身體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做出相應的動作，僅僅抬起了上半身，雙腿仍舊跪在地上，林曉曉迷惘得看向站在身側的人。

雜亂得長發纏結成一團遮擋住原有容顏，他並不高大概一米七二左右，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勉強還能看出是古裝造型，往下看去，腳上穿的是編織草鞋，活脫脫的一副古代乞丐樣。然而他渾身所散發出來的威懾力和氣質，非一般常人所能擁有的。

明明很親和，卻讓人望而卻步，對於林曉曉來說，他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就像是父親一般。似乎在哪裏見過，又無從想起。

「小兒可知此為何地？」他開口說話，掩藏在頭髮下的眼睛迸發出銳利如鷹般的光芒。

「不知道。」林曉曉雙目迷，希望他能告予她。

「無妄之境，殭屍之地。」他雙臂環胸，幽深得目光眺望遠方：「只要踏過這座橋，便回不了頭。汝會消散在天地之間，無盡虛空之中，即為死。感受到了嗎？它的力量，不要輕信汝的耳朵，隨心而行。」

「汝為吾子，乃二代之出，怎會淪為此地步？」

「我不知道。」林曉曉耷拉下肩膀越發迷惘，她一閉眼就到了這裏，她好像……好像……突然，大腦一陣疼痛，林曉曉無法繼續回憶，痛苦得捧著頭，心中不斷質問自己，她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一隻粗糙的大手放在她的頭頂，奇異得疼痛似乎被一縷清泉撫平一般，漸漸平緩，減弱。

林曉曉見他將手放在她頭部片刻后，便露出深思的表情隨即滿目讚賞：「吾源於上古之初，沉睡萬年之久，時境變遷斗轉星移，不想如今卻有人能牽絆住吾族消散之力，與殭屍之地搶奪身魂，實在乃奇人。」

林曉曉雖然不懂他的話中之話為何意，但唯一可以明了的是，她在這橋頭呆了百年之久，是因為有人捆束住她的腳步和身魂，並不是生命力的乾涸。

看來，他是通過林曉曉的大腦，而了解了事情的始端。

「你是誰？」林曉曉仰望着他詢問。

他低眸居高臨下睥睨林曉曉：「吾乃殭屍之祖。」

林曉曉雖為殭屍，但為殭屍一族的事情知曉並不多，主要原因是老濕身為抓鬼驅魔一族來說，殭屍絕對堪稱為禁忌，從古到今被驅魔人滅掉的殭屍何其多，同樣被殭屍滅掉的驅魔人也何其多。凡是談及有關殭屍的一切，老濕總是有意無意避開話題或是簡而答之。

殭屍始祖的傳聞有很多，女魃、宇零、十二巫師奢比，那麼他到底是誰？林曉曉無法確定。

就如同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他朗聲大笑：「黃帝女魃乃黃帝之女，宇零即為神，十二巫師之一奢比其為盤古鮮血所成，他們皆為吾盤古一族，但吾非他們其中任何一個。」

「屍祖能否告予小兒？」林曉曉思量半天，才適應他的說話方式，彆扭得拽出一段話，惹來他一陣大笑。

林曉曉的學馬成驢，逗笑了他，他頗為愉悅：「吾名為盤古。」

林曉曉這才恍然大悟，女魃、宇零、十二巫師奢比等都是跟盤古有關聯的人，她怎麼就沒想到最大的boss是誰！『盤古一族』名字上頭端端正正的標誌的兩字，早該想到盤古才是真正的大哥大！

林曉曉震撼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見到神話里的人物！那可是盤古阿！她能見識到本尊何其榮幸！

「始祖，你能不能告訴我，怎麼才能回到現實世界？」林曉曉急迫得問出一直壓制在心中的問題。

「別急，現世有人幫你續身魂，總有一天會回去。」

林曉曉：「那得多久？我已經在這裏呆了百年之久，還要等多久？現世和這裏有沒有時間差？等我回去後會不會人都死光了？」

「無妄之境五十年現世一年，何時會醒，至少要萬年。」盤古看着林曉曉變得鐵青的臉和耷拉的樣子，挑了挑眉。

林曉曉欲哭無淚，萬年阿！萬年以後先不說現世的人是否還全部活着，以她現在遺忘的速度，萬年之後，她估計誰都不認識了，更重要的是異能者壽命有多長阿？萬年後她再找盧森，萬一找到的是一堆骨灰呢！或者他已經兒孫滿堂？！

想到這裏她更加黯然難受。

「汝可知，你為吾盤古一族，既然吾已經尋到你，即便是回到現世，你也必須跟着吾回到我等該去之地，不可逗留凡塵造成大亂。」

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一般，林曉曉久久才回過神，獃獃道：「我不回去行嗎？為什麼要回去？我以前不是一直生活在現世嗎？！」

「塵歸塵，土歸土，何處來便歸何處。」盤古繼續道：「並非我鐵石心腸，可知旱魃出世，百草皆枯，赤地千里，天不落雨。」

「可是我不是旱魃，我也沒有旱魃那本事。」林曉曉弱弱道。

盤古淡淡撇了她一眼，林曉曉只覺汗毛豎起，盤古倒是極有耐心道：「汝可知，為何汝會進入無妄之境？」

林曉曉默，她還真不知道。

「汝多次身受中傷，導致屍氣外泄，殭屍精元長期有損沒有得到修復，又不顧身體不堪重負，將精元分與他人，才會神智散去，身魂差點湮滅，進入這無妄之境。」盤古即是創世神，自然有通天之法，過去現在未來，對他來說想知曉一切凡世，只是彈指一揮而已。

「想離開無妄之境，全憑你自己，修復精元，正屍氣，練得旱魃之身才可撕裂時空回到現世。吾可助汝提早修得旱魃之身，但汝必須在事後跟吾回盤古之地。」殭屍與人自古不能共存於世，他是殭屍始祖但也是辟世神，自把凡世擺於第一位，如若林曉曉只是一隻普普通通的殭屍，盤古自然不會顧及她，但亂世旱魃就不一樣了。

這也是為什麼將林曉曉變成殭屍后棄之不理的盤古，突然出現在無妄之境，其一：有人強制留住她的身魂，而無妄之境是屍氣最重的地方，千年萬年之後，林曉曉總會變成旱魃。

其二：那時的林曉曉早就被屍氣侵蝕得忘記人性如同空殼，旱魃很厲害，但同樣擯棄不了殭屍的本性，而禍亂凡世。

所以一直沉睡的盤古，不得不親自出現處理，林曉曉遲早要變成旱魃的，早晚的問題，他何不以此賣個人情，助她提早練成旱魃，順便帶回盤古一族去。

不得不說，活了幾萬年的，無論是妖還是殭屍，通通都進化成腹黑。

「有沒有三項選擇？」林曉曉緊揪住衣角，低垂著頭艱難道，她很想回現世，回到盧森身邊，即使看一眼確認他平安活着也好。但是一出去，就得跟着盤古回去，那不等同於從一個籠子，跳到另一個籠子，有何區別。

盤古秒讀她的心聲，趕緊道：「我可以讓你在現世呆到盧森死為止，如何？」

「真的？」林曉曉暮然心中一喜后，但又覺得不可信，怎麼都覺得有貓膩。

「吾若是說假話，必遭天譴。」盤古心想：反正現世已經混成一鍋粥了、生靈塗炭，讓她多呆幾十年也無妨，即便『世外神』揪住這尾巴，他也有理由可以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