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奉旨為鴨
「聖旨？！」
一時間，場內所有人都為之色變。
武帝前腳才命金日磾率期門武士前來搜查禁書，後腳聖旨便又接踵而至，這怎麼能叫人心中不浮想聯翩？
「快！快出去領旨！」
劉嫖遲疑了一下，內心忐忑的催促徐永出去迎接聖旨。
傳旨的謁者單獨點出了徐永的名字，那麼聖旨的內容便必定只於他一人有關，大概率不會牽扯上竇太主園。
然而這對劉嫖來說是好事，同時也是壞事。
陛下親自給徐永下旨，將她這個主子摘了出來，自是不打算追究她的責任，對她本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影響。
可徐永的處境可就極為兇險了。
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公主內侍，既無官身也無背景，如何扛得起一道聖旨的重量？
陛下該不會是終於看不下去，為了維護大漢皇室的名聲，準備將她這個悉心養成的小情人給嘎了吧？
「呵呵，看來不用我親自動手趕你這賤婢走了，我看你怎麼死！」
劉嫖能夠想到的事情，陳須自然也很快就能想到，當即咧嘴對徐永冷笑一聲，做好了看戲的準備，出言嘲弄。
此刻最為淡定的反倒是徐永。
搜查禁書與下達聖旨存在這樣的時間間隔，證明武帝應該已經看過了他的「墾畦澆曬法」，說不定都已經找專業人士進行了驗證，確認了「墾畦澆曬法」的可行性與其中的妙處，接受了這個小小的後世震撼。
那麼這時候下達聖旨，多半是準備將他召去親自問話。
若是他能夠在面聖的時候表現好一點，沒準兒今天就是他入閣出仕的日子。
而一旦成了武帝親自委任的朝廷官員，要是還委以重任的話，劉嫖再把他當做男寵使用恐怕就不太合適了吧？
哈哈哈哈哈，成了，要自由了！
憧憬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徐永自穿越之後便處於壓抑狀態的心情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呼吸都變得暢快了許多。
「那就借堂邑候吉言了。」
徐永笑呵呵的對陳須做出了回應，儘管他很不喜歡陳須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身上用「賤婢」二字，這兩個字的讀音放在後世也是罵人的。
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小爺馬上就要起飛了，用不着你趕，你死了小爺都死不了。
「吉言？」
陳須聞言愣了一下。
這賤婢不會是嚇傻了吧，我剛才有說一句吉言么？
不過眼看徐永已經邁著大步走了出去，劉嫖緊隨其後，陳鬚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也是連忙跟了出去坐等看好戲。
「你就是董偃？」
謁者身着華服，身後還跟着幾名期門武士。
待徐永自報家門之後，一雙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才清了清嗓子，正色說道：「接旨吧。」
「董偃接旨。」
徐永作了個長揖，躬身等待。
院內其他人也連忙躬下身子在一旁陪着。
謁者緩緩唱來：
「制詔御史，詔曰：
董偃獻策有功，朕心甚慰，封董偃為郎中，奉三百石，賜黃綬銅印。
著，董偃不必進宮宿衛殿門，留竇太主園代朕孝敬大長公主。
制曰：可！」
「？？？」
滿心憧憬之中，徐永整個身子僵在了原地，腦子一片空白，嗡嗡響個不停。
毫無疑問。
武帝看過了「墾畦澆曬法」，也感受到了那點小小的後世震撼，因此才在聖旨中稱他「獻策有功」，還提拔他做了郎中。
到這裏都沒有任何問題，完全達到了徐永的預期。
可後面補那一句是什麼意思，怎麼就「不必進宮宿衛殿門，留竇太主園代朕孝敬大長公主」了？
陛下是不是會錯了意？
我本意是要名正言順的離開竇太主園的啊！
不管是進宮也好，還是外派也好，總之只要能夠離開竇太主園，不再以弱冠之身侍古稀老嫗，做什麼我都可以接受的啊！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非但沒有成功逃離竇太主園，還得了這麼一道聖旨，從此前的見不得光，變成了光明正大的「奉旨做鴨」？
還他娘的是領着朝廷俸祿，佩戴印綬的鐵飯碗？！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天真的以為武帝能夠救我？
果然還是直接收拾一些細軟，抓緊時間逃走長安才是正道吧！
「！！！」
正等著看好戲的陳須，笑容也是瞬間凝固在了臉上，腦瓜子裏的嗡嗡聲比徐永還響。
說好的禁書呢？
怎麼一扭臉就變成了「獻書有功」，怎麼就有功了？
還給這賤婢舉了郎中，配了印綬……
而且還不用進宮宿衛，就留在竇太主園繼續睡自己的母親，光明正大的睡，拿着聖旨去睡？？？
陛下究竟在想些什麼，漢室的臉都不要了么？
還是說陛下不知道這賤婢在竇太主園都是怎麼侍奉、孝敬自己母親的？
這下可好，還想着藉此機會將這賤婢趕走呢，有了這道聖旨，除了陛下親自開口，天底下還有誰能將這賤婢趕走？
「美貽，還愣著做甚麼，快謝恩領旨啊？」
劉嫖激動到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來，終於將愣在原地發懵的徐永和陳須都拉了回來。
我拒絕！
徐永很想當場拒絕領旨。
可他心裏清楚，帶了「制詔御史」四個字的聖旨究竟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這道聖旨已經在朝廷做了備錄，蓋上傳國玉璽的那一刻就已經生效，君無戲言，任何人都不能抗拒聖旨中的旨意，否則便是抗旨不遵，那可是要殺頭的！
好死不如賴活着，徐永還不想死，或者說怕死……
「董偃，你為何還不領旨？」
見徐永遲遲沒有行動，謁者也蹙起了眉頭，開口質問。
不管了，武帝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先穩住局面，這幾日尋個機會立刻逃走！
徐永暗自下了決心，終是躬下身子掩蓋住不情不願的表情，悶聲應道：「謝陛下恩賜，董偃領旨。」
謁者微微頷首，將聖旨呈入徐永手中，又回頭看向了一旁的劉嫖，語氣柔和了許多：「大長公主，陛下還命臣給你帶了一道口諭，就不必行禮了。」
「謁者請講。」
劉嫖連忙上前聽道。
謁者道：「陛下說，這道聖旨不可聲張，不過隆慮侯和堂邑候來請安的時候，大長公主可以給他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