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裂口女與申請人(八)

第160章 裂口女與申請人(八)

他聽着那女子的話便也笑,他笑了一會,似乎覺得乏了,又回過頭,回頭望,便見雨幕連天,小小一涼亭如孤島般可憐。

「你們覺得吃定我了?」陳清聲音輕輕的,也不在乎能否被對面兩人聽見。

他撐起傘,潑天的大雨打在傘上,腕部便是隨即一沉,而後才抬回到先前的位置上。

他站在雨里,正欲離去,可看着涼亭內神色不改的那何欣遠,忽然之間就又有了好奇。

「你拿她來做交易,我想得明白。」

陳清撂下傘,又回到了那涼亭內;就像是一個膨脹且不知足的人那樣,認為剛才的試探足夠了,認為面前的兩名女子是安全的;認為自己的能力是如此遊刃有餘。

他回到亭下,傘邊淌下的雨水一直流到他腳下,流得他腳上有一絲絲冰涼了,才再度開口問:「你應當是不在乎的。

也許在乎,但肯定不如在乎你那般緊著。

可問題就在這,那你呢?你沒露面,很多東西到她這就停了……

你呢?」他沉默了一下,微微搖頭,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看着眼中的一幕,看着面前何欣遠那身潔白的長裙,兩道眉目開始微微豎起。

他見得,那條如白紗、繪卷般的長裙上開始有了幾抹梅花印。

那幾朵鮮紅色的梅花任憑誰來看了,都會覺得心頭一顫,而後陷入沉默之中;他們只能看着,看着那一點點鮮紅順着衣裙往下流,流到了盡頭,流到了長裙的最下面,便凝結成珠,而後落到地面。

滴滴嗒嗒、滴滴嗒嗒。

那本該被暴雨所掩蓋的微弱聲響,此刻卻在三人耳中如雷鳴般接連響徹。

發出聲音的鮮血滴落,足夠讓暴雨都為之動容。

「你。」他皺着眉,可抬眼去看,看到的何欣遠臉上仍舊是平平淡淡。

「我拿掉了孩子。」她眉目抬頭看了一下天上,又說:「就在半個小時以前。」

「為什麼……」

在她身後,何欣遠聽着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聽着那顫抖、且夾雜着恐懼的聲音,似乎連頭都不想回一下:「因為什麼?

因為必須這麼做。」

她看着前方,看着陳清那張困惑而又不解的那張臉,笑得有幾分猙獰。

就像是故作嫵媚時那絲疼痛在作祟、也像是嬌嗔時仍然夾雜着那點厭惡。

她優雅轉身,好似在展示自己的身姿如何,她輕輕提起裙擺打轉,裙上那點點鮮紅家更令人矚目了。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交出我這身子。」

她看着陳清,拉拽著連衣裙的兩側行禮,她大大方方地展示著白裙上如梅花般的血跡,而後說道:「若是不行,要錢亦可。」

她看着陳清,眼神漸漸變得不再遮掩其中的兇惡:「一個都不選。那還請您死在這。」

他皺着眉,看着何欣遠撫摸著長裙上的鮮血,看着她臉上那副不知哪來的欣喜,心裏便是止不住的奇怪。

「她們終究只是兩個女人。」

他心裏念叨著,目光撇向了自己手中的包裹。

「她們能控制非凡力量行兇?」

他微微搖頭,那不可能,她們如果有這個能力,早就向先前的那男人似的,組團打上門了。

所以不是……

當她們所做的一切都有目的時……

那目的會是什麼?

陳清目光微寒,看着何欣遠那副好似懷念著孩子的模樣,那輕輕撫摸著長裙上鮮血的樣子,看着她做出來的那副無時無刻、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懷念而厭惡。

他們便僵持着,在刮來了一陣風后,在雨幕變得小了,變得足以看見那條街上的景象后,她看着少年再一次強調:「我說了。」

她說得堅決:「不選,你就死在這裏。」

而在一側,連天的暮色被打破了,那面純黑色的畫布上,一抹鮮紅是如此不合。

那抹顏色破壞了世界的和諧性、那到身影打破了這個世界的寧靜。

它出現在那裏,便讓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島接上了地面。

就好像是在這一刻開始,涼亭外的雨地上不再是深海了,她們回到了校園裏。

陳清看着那沉默的二人,又看向雨夜裏的那道身影,沉默了片刻,打開了背包,將金磚給拿到了手上。

他掂量了一會,又將目光投向何欣遠,可還未來得及開口,何欣遠便已經搶先一步,蹬紅了雙眼,瞪得雙目血色遍佈,她指著陳清,似笑着、似哭着,又像是癲了,一字一句地用着最憎惡的語氣,用着難以被言語所形容的骯髒的話語,咒罵着:「你一定會死的……你一定會陪着我的孩子一起死的。」

她瞪得眼睛流出了血,她雙腿下顫顫巍巍,鮮血似清泉般流個不斷,她看着陳清,伸出那根不知道何時,化為了嶙峋白骨的手指,她就這樣指著陳清,繼續咒罵:「他是因你而死的……他一定會拖着你走的。

我的孩子……他怎麼會放過你啊。」

她話音未落,她身後的於微蓮彷彿忽然之間回過神來一般,一下子機靈了,一下子聰慧了。

她一把從身後攬住了何欣遠的腰部,往後一拖,她便以一個十分舒服的姿勢抱着何欣遠向雨幕里狂奔。

她跑得腳上的鞋子都開膠了,跑得那十根腳趾在地面上磨出血跡了,跑到鞋子滑到了腳踝上以後,她才敢勉強停下腳步與回頭。

「值得嗎……何姐。」

她輕聲說着,何欣遠那張臉此刻哪還有半分瘋狂的神色。

她那張臉是白的,白得就像死去多日一樣白湛。

她點點頭,點得很決絕。

於微蓮不忍,她放下了何欣遠有些心疼,又有些擔憂似的伸手摸向對方的小腹,可那隻手伸到一半,便猛地一下,被何欣遠抓住了。

她嚇了一跳,也愣了一下神,她回過神來,便是滿臉震驚。

她感知著抓住了自己的何欣遠的手,那雙手冰得就不像人了。

她在抖著,抖得讓於微蓮都感到了恐懼。

她看着何欣遠,看着這個可以在墮胎的劇痛之下從容表演的女人,看着這個安排了一切的女強人,看着她眼中無法被掩蓋下的恐懼,她有些驚慌失措。

「這是必須的……這是必須的!」

何欣遠咬着牙,那雙銀牙戰慄,讓每一個字都帶着疊音,她顫抖著,每一個字都需要說上好幾次,緊接着,那雙牙齒咬到了嘴唇上,而後就像絞肉機似的,直到把嘴唇咬成了肉泥,她也沒停下。

「他是魔鬼……」

她低聲嘟囔著,低着頭嘟囔著。

「什麼?」於微蓮沒聽清。

「他是魔鬼!」她猛地抬頭,眼中那近乎看不見的瞳孔似乎更為可怖。

於微蓮退了半步,可她的身體卻被何欣遠的手如鐵閘般固定在原地,看着她那雙近乎純白色的眼睛。

「他是魔鬼……這不是描述。

這根本就不是形容詞。

他就是魔鬼……」

「誰?!」於微蓮手上很疼,皺着眉反問。

「他!那個男人!」

她戰慄著,勉勉強強說出接下來的話:「如果別人被稱呼為魔鬼……那隻不過是一個稱謂……

那只是個稱謂你明白嗎?!

那些人只會辱損這個名稱!

那些人只是被誇張化了!冠以魔鬼的稱謂……

但他不是。

他不是。」

她瞪着那雙眼,頭上精心打理的頭髮被雨水沖得散亂了,那一縷縷的發梢順着眉頭,順着臉頰,順着雨水緊貼在面上。

她看着於微蓮,臉上是模糊的:「魔鬼稱呼他,那是因為人類找不到一個比魔鬼更接近的形容詞……

他就是魔鬼,你不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生物。

他殺死那些人時,他看着那些人的眼睛就像是再看一件垃圾一樣。

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他在看一群垃圾!

他根本就沒把自己當成過人類,那絕不是習以為常后帶來的冷漠感……

我能感覺到的,我就算是隔着屏幕,就算是看着他模糊不堪的面容,我看着他殺人時的那副樣子我就知道,那絕對不是什麼冷漠……

你知道嗎……

那些人死的時候,血都流到了他腳邊上,不是因為人多,而是因為更多的人死在了他身前,那些屍體堆積成了一座大壩!

那些死去的人堆在那!連血都流不過去了。

可你知道他是什麼表情嗎?

他居然在笑,他在笑,就像我這樣。」

她說着,用那雙手在嘴上狠狠拉了一下,左邊一隻手、右邊一隻手,而後那張扭曲的臉上,就開始有了笑容。

那兩條被雨水浸透的發梢貼著臉頰流動,笑着的模糊的臉就有了淚痕。

那就不是一張人類的臉。

「他看着面前那堆近乎小山一樣的屍體,一邊笑着,一邊看向了最後的那個男人……

我都不敢想像,他跪下磕頭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死。

可你知道嗎?

我在看着他,看着他舉手指向那已經在跪地求饒的嫌疑犯的時候……

看着他先是打斷了左腿,而後是右腿,淡淡說出『這樣就跑不了了』的時候,天哪。

我都能看到那位受害者臉上驚恐的神色。」

她看着於微蓮,看着面前這個白了臉,手足無措的少女,最後一字一句地說:「他就是惡魔……

他壓根就沒把我們當成過同種生物。

如果神使殺不死他,我也不會讓自己落到他的手上……」

她輕聲說着,理智好像在這刻返回了心中。

可理智,又有這麼好恢復嗎?

瘋子,也會有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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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室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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