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黃昏

第三章 月黃昏

若說近ri泉城有什麼大事,無非是仙人府的仙人入了城。

且說那ri宇文釋與玉渺渺極不道德的聽了別人的牆角后,便又去置了馬車,由宇文釋駕着再次「進了城」。原本這事也不惹人注目,偏得玉渺渺一時興起炫了炫她那卓絕的輕功,城中人就都瞧見了某位白衣的女子在空中飄了半天徑自進了客棧的房間,呆愣之餘也有些清醒的糾結了付費與否的問題,然後又糾結於仙人的錢和咱們凡人的是否一樣的問題。莫莫是絕沒這樣的覺悟的,一溜煙兒的也上了樓,只宇文釋留下各種的無語望青天。

玉渺渺這麼一搞,泉城的視線便都集中在了某客棧的某房間里了,而這某房間中的某人,宇文釋開門便見得那某人仍是抱着奇形怪狀的枕頭睡得開心。輕搖了搖頭,宇文釋合上了門轉身走開,邊走還邊尋思了下,泉城有什麼好吃的來着,倒是可以找一找。

這邊玉渺渺聽見關門聲便睜了眼,起身靠着床頭按了按胸口,只聽得門又是吱呀一響,這次進來的卻是莫莫,莫莫火炮般的急急衝到了玉渺渺的床邊,一把按倒玉渺渺就將一粒丸藥塞進了玉渺渺的口。「不許吐,老爺來信了。」

玉渺渺掙扎坐起,不說話,卻將懷裏的枕頭擁的更緊了些。「老爺說,咳咳,吾兒渺渺,只說是棧道一ri釋疑天下,不料是一出數ri遲遲不還,此事自有令兄着手,若有放風之意也可,切記戒驕戒躁。」莫莫學起玉渺渺之父倒挺相像,可再一開口便漏了小丫頭的神情,「我原以為老爺只是想多了,小姐何時焦躁過呢,可如今,如今。。小姐怎麼如此這般!!」莫莫囁喏了幾下便紅了眼眶。玉渺渺只鬆開了抱着枕頭的手,輕拍了莫莫幾下又將口中的丸藥咽下。再開口時嘴角竟帶上了笑意,「莫莫,今ri泉城,有好戲看了呢。」

嗚咽了半天的小丫頭便很疑惑的抬起了頭,轉而被人牽起手飛出了客棧,莫莫忙聚氣專註於飛掠,只見玉渺渺挾著莫莫轉了大半城才在一處泉邊看見了很眼熟的人影,不靠近,而是輕立在了泉邊的樹上。

莫莫凝神一看,居然是宇文釋和一群不認識的人僵持着,再一看,宇文釋胸脅間已被血染紅,地上也淅淅瀝瀝的滴了一片。不及思考,莫莫徑直便朝人堆衝去,翻身下樹時一個趔趄,但並未減速,反而是一邊扯着衣服一邊已到了宇文釋近前。眾人都未料到此時會有這麼個小丫頭衝進來,人群中一陣sāo動。玉渺渺卻不急着上前,眯着眼睛環視了四周半天,才依依的走向前去。泉邊眾人看見一個身着白衣的姑娘自樹影下走出,臉上就紛紛變了顏sè。安靜了半晌,人群里一個扛着大劍的人先上前了一步,「在下鐵劍八堂主人,鐵穆青,玉姑娘好。」玉渺渺並不應他,鐵穆青的臉sè便很有些尷尬。「這位公子是玉姑娘的人?在下並不知,這才與兄弟們冒犯了他,好在沒有什麼大事。還請玉姑娘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罷。」

玉渺渺仍沒開口,倒是替宇文釋包紮好的莫莫嚷了起來,「什麼叫沒什麼大事,我們宇文公子受了這麼重的傷!」與莫莫的聲音一起起的還有玉渺渺的白紗,白紗挾著勁風掃過了一邊的泉水與草叢,每到一個地方便見些須人影跳了開來。眾人各自怔忪,玉渺渺卻微笑着開了口。

「鐵劍八堂,無言宮,娑羅門,齊了。」

一邊的宇文釋眉頭一蹙,敢情玉渺渺是拿他當誘餌了,盡瞅著眾人不敢明著跟她卻敢跟着他這個臉不熟的新人。

原本莫莫和玉渺渺從一邊跳出來已經夠讓鐵劍八堂的人驚訝了,這又出來了幾個人,泉邊到底是能藏住多少人啊,再過一會兒會不會整個武林的幫派都來了?不就是挾持了個人想逼他將玉渺渺的行蹤一一報告么,還未遂,怎的就成了大眾欣賞的戲劇?可見今ri是真不適合幹壞事。這邊鐵劍的人還愣著,那邊玉渺渺已含着笑走到了鐵穆青身邊。

「不知你可認識這裏的人么?」

鐵穆青頷首不語,玉渺渺便離他更近了些,「娑羅仙樹,無言神人,還有我這個仙人府出來的,再不濟,也可一舉滅了你的鐵劍八堂,你哥哥的血劍八堂自然也不在話下。回去跟你哥哥說,死士之事不是他可以摻合的,不要什麼都願湊一腳。」

這邊玉渺渺眉間已帶了殺伐之氣,那邊莫莫卻突然一聲驚呼。原來是方才匿在草叢中的三個男子已拔出劍朝玉渺渺攻去,須臾之間便擺好了個jing巧的劍陣。眾人都未反應過來,倒是宇文釋搶身擋在了玉渺渺之前,生生用氣勁格開了三人的劍鋒。那三個男子被格開后又想再攻,卻被白紗纏去了手中劍,又被一掃倒在了一旁。原是玉渺渺已又擋在了宇文釋身前。

「無言宮要的東西不在我這裏。」玉渺渺的聲音愈冷,「留下你們的xing命去你們主子那裏,告訴他,且不說東西不在我這,便是在我這,也該他親自來一趟才合禮數,你們三人,算作什麼?」說罷卸了白紗上的力,其中纏着的劍嘩啦啦的落了一地。三個男子並不語,偷偷互換了眼sè,再起身也不再進攻,只撿起了劍便匆匆逃了。

一時玉渺渺已對兩個門派大加指責,泉邊很是凝重了一會兒,無言宮的走了,這鐵血十六堂卻不知到底該何種態度,到底是鐵穆青自覺理虧,再說話時很明顯的就有些中氣不足,「不知玉姑娘是何意呢,我自認鐵血十六堂可沒什麼過錯啊。」

「沒過錯?」玉渺渺回頭時神sè已冷的讓人膽寒,「我且問,你們鐵血十六堂與死士之案到底有什麼瓜葛,案發之後便派人去斬斷了棧道毀壞了現場,又差人跟蹤我妄圖通過我找到作案之人,及至今ri傷我同行之人還敢說自己無錯?」玉渺渺言之鑿鑿,眾人卻大都不解,說是跟蹤傷人都是有理,可這毀壞棧道破壞現場又是怎麼一說呢,大家都並不知啊。

鐵穆青聽到這裏臉sè更白了些,竟比宇文釋這個傷患都要看着虛弱,強扯出笑容yu解釋便又被玉渺渺打斷,「早前我曾聽家父說,閣下與令兄的劍是很有些蹊蹺的,凡觸之物必將極快的失去生氣,人死草枯。不知你們可曾仔細觀摩皇城的城郊?啊,天太黑不及看吧,那我說,當時城郊,屍橫遍野,草木萎靡。」

眾人仍不解,玉渺渺卻不再說。倒是旁邊的莫莫突然瞭然般的呀了聲,「小姐,那暗香,暗香不是會催生草木的么。」

是了,這也就是為什麼開始時大家都不懷疑死士之死是暗香所為的原因了,暗香催生草木,但城郊草木卻都已萎,玉渺渺斷定是暗香,那草木萎靡必是有人動了手腳。再說若非人為,如江湖所傳死士是死於懸崖上的棧道上,堆積過多使棧道塌陷,怎的便會屍橫遍野?如今看來,必定就是其他外力使然,原來,原來蹊蹺之處都是鐵血十六堂的作為么。

玉渺渺走近鐵穆青,劈手便奪來了他手中之劍,撫著其上鐫刻的文字喃喃,「血入鐵劍誓千年,力挽天下盡無憂?你們誓的驚天動地,入堂時的抱負也是真心,可如今看來,未免太可笑。一群自謂正義的人爭先恐後的解決所謂的江湖謎案,吵吵嚷嚷.急功近利,無事找事!名揚天下又如何,被人崇敬又如何?僅憑你們這樣只yu自己掌握信息,毀了他人探索之路的做法,只會被恥笑。我唯一所能認同,也就是你們的探子確實是再靈敏不過了。」話畢將手中之劍用力擲向地,旋身便不再看向鐵穆青。

且說這鐵血十六堂建幫並不久,只是鐵穆青鐵穆拓二人有所奇遇拾得了兩塊天外之石,憑那石煉成的劍很在江湖上揚名了一把,更兼這兄弟二人都熱血,便一時意氣自創了幫派,憑着那義氣十足的宣誓和狂妄的做派倒是招來了很多弟子。只是功夫畢竟淺薄,心境也實在不平和,便做出了這毀壞證據又yu靠玉渺渺捉真兇的下作之事。如今事情被玉渺渺撞破,不ri怕就會人盡皆知,一個幫派最重視的就是名譽,而今這事一出,恐怕江湖上是再難有鐵血十六堂的容身之地了。

鐵穆青身後的幫眾人心已亂,鬧着就要散去,鐵穆青眼見大勢已去,心中百感交集,終究是愧怍佔了上風,拂袖而去,不時便成了遠遠的一個黑點,餘下眾人也就各自散了。

玉渺渺背對眾人,輕挪步至了泉邊,對着無盡的虛空詢問,「閣下?」宇文釋這才發現泉邊現下除了他、玉渺渺、莫莫竟還有個姑娘,正是方才從水中出來的人,且不說她藏身於水中那麼久,只現在,在一旁居然毫不令人察覺,靜的彷彿都沒有吐息,這絕對堪稱武功了得。而玉渺渺這一問。那姑娘便抬了頭,看起來與莫莫年齡相當,一張臉極平凡而不易記。

「靜。」一個字,倒是與她頗為相合。宇文釋轉念一想,是了,娑羅門的四大護法中確是有個叫靜的,如今看來,娑羅門是旨在不煩死玉渺渺不罷休了,四護法出其二,也真不怕有誰趁此時機端了他們的老窩。

泉邊的玉渺渺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臉,略停了停,「你們要的我交不出,若是執意要我去一趟娑羅門,不如你就跟着吧,今次的事一成,我們同去,如何?」一邊的靜並未搭話,但也並未否決,看來也是贊同了玉渺渺的提議。倒是莫莫,自靜出來后就一直很緊張,再回想上次船上遭襲時,莫莫也很是坐立不安,只怕娑羅門之事和她的牽扯可不少。宇文釋稍稍一笑,正巧牽動了傷處,略吸了口氣,思及玉渺渺身邊的這複雜的人際和隨時藏匿四處的盯着他們瞧的人,瞬而就理解了什麼叫做不只管衣食住行了,又再無奈的笑了下。

泉邊的熱鬧太快,冷清也太快,方才烏泱泱的一堆人霎時就成了個位數,唯余的這個位數又都滿懷心思,靜謐緩緩包圍住了眾人。

玉渺渺在這靜謐中閉眼,眼前一一浮現了鐵劍八堂之人的臉,多麼的意氣風發,他們可知自己的堂主在背後做了這見不得人的許多事?盡無憂,多麼的大氣磅礴,可這天下的盡無憂哪裏就如此易得,那血喂的劍,劃得開人的軀體,劃得去無限生機,卻如何便能給這天下帶來一片清明。人世濁清,世情百味,自古就無人可以一眼洞破,洞破都頗難,何況引導。要天下無憂,他們的心中可還有憂?罷了,糾纏又有何意,一場嗟嘆而已了。

再睜開眼,ri光已漸漸的散了。秋夜的風涼,吹的泉邊的樹窸窣作響,慢慢顯現出身形的弦月依稀掛在樹梢上,影影綽綽,這月,已獨自跨過萬年,不知可曾孤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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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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