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六月底,填報志願的系統正式打開，本科一二檔開始志願填報，姜別夏沒什麼猶豫,直接選報了盛宴大學醫學院的臨床醫學專業,解揚則選了同校信息工程學院的集成電路專業。
報考前兩天,幾個校領導加上老宋為此還專門給兩人單獨開了場志願填報「研討會」，到底是市狀元,關注度自然要高些。
得知他們兩個的心儀院校后,分析了一番,沒說什麼意見，表示贊同，畢竟盛宴大學的名氣擺着,國內Top院校,是最好的選擇。
蘇枝和杜益川兩人，一個報了盛宴市一所工科211的統計專業，一個填了盛宴理工大學的計算機專業,倒是賀文鳴讓人意外得要命,填完交了系統才告訴幾個人,他兩天前就報了提前批,是盛警大的刑事科學技術專業。
得知消息后，幾個人直接殺到了他家燒烤店,杜益川最為激動,一見到賀文鳴上去就要摸他額頭,嘴上急切念聲：
「胖兒，你是不是發燒了,還是故意唬我們呢，你沒真報警大吧。」
賀文鳴扶了扶被他大幅度動作撞偏的眼鏡,一點兒也不意外他們的反應，語氣緩慢道：
「我在群里發的志願截圖你們沒看到嗎？我確實報了警大。」
「不是，你來真的啊，警校那辛苦和嚴格程度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啊！」
「你們是不是也覺得我如果真考上了會適應不了那樣的生活？」
「其實我報完也到現在不清楚我為什麼一定要報警校，就是當時在志願手冊上看見那所學校的名稱，突然就有種想報的衝動。」
警校四年，上課加訓練，凈是忙叨勞累人，上大學四年等於軍隊訓練四年，恐怖程度誰頂得住啊。
賀文鳴拉着椅子坐了下來，從頭到尾表現得都一如往常的平靜，語氣低吟帶着不切實際的虛笑道：
他都沒想到自己能那麼果斷地選了這個類型的院校，好像看上去的確也不是他能做出的選擇。
這話好像很抽象，幾個人聞聲看向她。
賀文鳴在幾個人裏面是屬於安靜話不多的那種，體型微胖再加上戴了副圓框眼鏡，看上去就沒什麼強勢力，不生硬好接觸，氣質和印象中的警校生大相徑庭，不怪幾個人會意外。
之前幾個人談到過好幾次目標院校的話題，賀文鳴總是猶猶豫豫沒有答案，那時候他也確實沒想法，報志願時似乎很衝動，但他竟然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合理。
姜別夏話語說完，幾個人緘默了幾秒，總覺得邏輯好像不對，但又說不出到底哪兒錯了，習慣了思維定勢，有變動自然會覺得不自然。
說白了，賀文鳴的選擇，她覺得那不是衝動下的產物，更像是晚來了一點兒的頓悟。
「可是，有想的衝動不就是夢想的開始了嗎？」
姜別夏視線落在賀文鳴身上，似問又不單純是問地淡聲道：
「夢想本來不過也是從想的衝動開始慢慢發酵的，別人謹慎選志願為的是能有個心滿意足的結果，如果你選的警校本來就是你想去的，那考上了不也是一樣圓滿的嗎？」
報志願多大的事兒，別人又是掏錢找機構報又是諮詢各種院校信息千挑萬選，他倒好，單純有個衝動不仔細考慮就妥妥報完了，誰能這樣搞啊！
杜益川以前覺得自己夠暈，可是這會兒覺得賀文鳴比自己更甚！
一旁的姜別夏聽着兩人的對話，早在賀文鳴話語落下的那一刻，眉間輕動，緩了下接着下意識地跟了句：
賀文鳴聽見這話，微微抬頭，鏡框裏的鏡片反光閃了一下，幾個人看不清他眼裏是種什麼樣的情緒，只聽見他說着：
「那你到底是為什麼想着要報這個？」
解揚坐在姜別夏旁邊，一直沒開口，眸光隨着她的話閃了閃，下一秒，驟然地開口，語調鬆散：
杜益川耐不住性子，說實話他是真不太能理解，如果不是早早定好的或是夢想執念，大多數高三生沒人會去想着要考警校吧，高中三年已經足夠辛苦了，大學四年還要去找罪受，圖什麼。
杜益川聽完這話，言語里抑制不住地激動和不理解，好像覺得這事兒都很讓人匪夷所思。
一旁的蘇枝聞聲而動，接了句：「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挺意外的。」
杜益川一聽這話就炸了，當下硬聲：「你開玩笑呢吧！」
賀文鳴聞聲視線掠過幾人，頓了幾秒，突然地笑了笑，像是自說自話地跟了句：「也沒什麼，我自己都挺意外的。」
「我女朋友說話什麼時候這麼富含人生哲理了。」
靜穆的氣氛因為這句話兀然被打破，解揚好像總是有這種能力能把沉默低悶的氛圍變得輕鬆自然。
姜別夏這個被他拎起來就開涮調侃的倒霉蛋子表示真的很無奈，扭過頭戳了戳他的腰腹，低聲嬌嗔道：「你能不能別煩。」
對面的賀文鳴見狀嘴角也扯出來了笑意，匿在鏡片后的眸色閃動，附和道：「確實處處是哲理，該學習。」
姜別夏有點兒不好意思，這算是什麼哲理啊，愣是上升到這種思維高度，轉頭眼神剜了眼解揚，怪他亂說話。
解揚在姜別夏這兒壓根沒脾氣，甩臉子他受着，甩眼色他接着，伸着手作勢還要摟上姜別夏的后腰，被她敏銳地察覺躲了過去。
蘇枝被戀愛的酸臭味強烈影響道，裝模作樣地伸手散著無中生有的味道，扯嘴角道：「小情侶能不能收斂點兒，有被中傷倒！」
解揚胳膊撲空，面上也不顯什麼，捻了捻指腹收了回來。
氣氛適時，他表情也收斂了下來，裝似隨意淡定地開口喊了一聲賀文鳴，問道：
「眼睛到時候準備怎麼辦，做手術？」
話鋒轉得太快，幾個人愣是反應了下，還是賀文鳴這個當事人先回神，知道解揚口中問的是什麼，扶着眼鏡應下：
「嗯，要找找做得好的醫院提前預約近視手術。」
雖然是報考的衝動在前，但他也不是什麼都沒想過，報考警校入學體檢比較嚴格，賀文鳴自然知道自己的視力和體重都是問題，要費大勁兒下狠決心去改變。
解揚聞聲點了點頭，嗓音斂立：「既然想好了那就只管去做，決定選擇正確與否的是腳下的步子，前行者忌諱徘徊。」
賀文鳴不猶豫自己報警校的選擇，左右不過是覺得那條路似乎真的不像是他這樣的會選的。
可那又怎麼樣呢，誰又能夠定義還未走過的路呢，總要嘗試了才知道那究竟是一條迂迴無光的路，還是屬於自己的康庄大道。
人是感性的高等生物，也總是在一些低沉的時刻能夠被某種言語下的深藏的力量激勵，賀文鳴腳板踩在地上，不自覺地捻磨，恍聲道：「我想往前走着試試。」
青春是這樣，人也是這樣，總歸都是在不斷的試煉中才能成長。
「胖兒，我突然覺得你這會兒在我心裏高大了不少，還是除了我爸之外，第一個讓我覺得這麼高大的男人！」
一旁的杜益川一愣一愣地，抽風似的，眼神冒着真誠，由衷地感嘆道。
賀文鳴被他這眼神看得發毛，直往後躲，開玩笑地試探性地打着商量：
「那要不你也叫我一聲爸爸？」
杜益川眼神頓收，罵罵咧咧：「草，煽情都煽不起來，你有病啊，占誰便宜呢。」
蘇枝沒給面子地直接笑出了聲，直聲嘲笑：「杜益川，你腦迴路山路十八彎啊！也是沒見過誰拿自己兄弟跟自家爸放一塊兒作比較的，開眼。」
燒烤攤子上鬨笑一片，嘻嘻鬧鬧地吵著。
被賀文鳴招待着又吃了頓燒烤，結束后，解揚送姜別夏回家，兩人步行在走了數不清次數的小路上。
姜別夏喜歡沿着路邊走，可解揚總要把她拽到自己身邊，按在懷裏摟着她走，她掙扎不動，大多時候都是由着他的意思，老實地被攬著。
解揚比自己高不少，能遮去不少亮光，夏日下姜別夏也蹭他懷裏，偷偷躲著散落下來的陽光，眯了眯眼愜聲道：
「解揚，我發現你好會開導人哦。」
解揚嗓間溢出來一句微應，故意道：「怎麼會這麼覺得？」
姜別夏動作很小地扯着他的T恤衣擺，慢聲：「你剛才對賀文鳴說的，不就是在開導他嗎。」
沒有長篇大論的安慰和雞血灌滿的激情，三言兩語卻能戳到最讓人躊躇不解的點兒上，這很厲害了。
解揚抓着她不安分的手拉在自己手裏，懶散道：「你說是那就是。」
姜別夏皺了皺鼻尖，不懂他話，下一秒看見他垂眸微微蹙眉看向自己，跟了句：
「那你要是這麼說，你剛才說的那話不也算是開導，你也挺會開導人啊。」
那句被他說是「人生哲理」的話？
姜別夏小聲地低哼了一下，轉而語氣認真道：「我那不算，我不會開導人，也不太會安慰人。」
這話是心裏話，姜別夏自覺性格內向又慢吞吞，說不出來好聽話，表達又內斂，若不是碰上解揚，隨之又和熱情的蘇枝他們幾個有了交集成了好朋友，她想像不了自己的高三會是多麼平淡。
興許是察覺到懷裏人情緒莫名比剛才低了不少，解揚沉眸深深，伸手故意揉了揉姜別夏的發頂。
姜別夏的頭髮是她的寶貝，當下立馬上手阻撓，動作理順着惱聲道：「你又揉亂了我的頭髮！」
解揚唇角彎了彎，看着她擺弄好，才又牽上姜別夏的手，語氣沉緩：
「沒有人的性格是完美無缺的，但它同樣都會為自己贏來正向的反饋，我眼中的姜別夏，是個豐富生動的女孩，澄澈發光，有着絕對的美好，但是我很遲緩發現的還很少，所以我想一輩子去挖掘這個女孩兒的那些我還沒發現的美好。」
姜別夏掌心泛熱，這算赤誠的告白嗎，還是算開導，她辨別不清，但她知道，她再次心動了。
她說了，解揚真的很會開導人。
姜別夏眸色閃耀，透著亮盈的光澤，應聲道：「那你一定要好好發現，我也會給你我最勇敢的真誠和最大的生動。」
解揚眉眼柔和，嗓間透著溺聲：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