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正文完結

第九十七章 正文完結

第九十七章正文完結

一班的畢業聚會定下了志願填報系統關閉的那天,三年落下帷幕,一切塵埃落定,當天晚上,聚餐的大包廂里氣氛熱鬧朝天。

斥班費巨資定下的包廂寬敞明亮金碧輝煌,明晃晃的金色預示著志願結果的金榜題名,一班所有的學生和老師都來了,共同赴這場青春里即將落幕的筵席。

沒了平時在學校的拘束,各個同學似乎都格外隨心所欲,眾人圍着圓桌,放鬆暢意地聊著各種話題。

剛開始眾人還算是穩著點兒勁兒,邊夾菜吃飯邊接上兩句話,過了一會兒,直接撒歡。

興緻到位,有幾個男生喝得上頭,直接端著盛滿白酒的小酒杯作勢要和在座的幾個男老師碰杯,班主任老宋平時滴酒不沾的一個人也被連哄帶騙地悶頭喝了兩個半杯。

體委陳昂也是個酒蒙子,見狀還要倒滿酒杯,跳脫地繞到老宋身邊,嬉皮笑臉道:

「老宋,再來一杯,三杯為敬,才能喝出真感情。」

周遭幾個同學聞聲鬨笑。

「溜啊陳昂,暖場順口溜還得是你,不少跟着你爸坐酒局陪着吧。」

「老宋,這不能拒絕了吧,昂子感情都拉出來了,面子得給到位呢。」

班主任宋爭輝扶了扶鼻子上滑落的眼鏡,眯了眯眼看着遞到眼前的酒杯就自覺犯懵,擺着手佯擺威嚴地壓着聲:

「少給我來這套啊,仗着你們年輕氣盛酒勁兒猛,我可不跟你們拼酒。」

不過老宋的威嚴在這群鬧騰的躁動少年身上,一點也不奏效。

餐桌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調侃,老宋由着他們的意兒也沒管,瞥了眼杵在自己面前的兩人:

姜別夏躲着他的手,慌亂地搶了過來自己掩著嘴。

陳昂端著杯子只管舉著不讓步,杜益川也跟着竄了過去,喝了幾杯白的有些微微上臉,但倒也不算暈醉,端著自己的酒杯二話不說對着老宋一口悶了,意思不言而喻。

「哈哈哈,老宋還怕老婆啊!」

坐旁邊的解揚不避諱地抽了兩張紙,往她嘴邊放,蹙眉道:

試問哪個男生能幾乎天天送人姑娘放學還說着心思單純的?真有那都是假的屁話。

煽情的氛圍還沒醞釀起來,不知道誰的手機響了,聊天軟件設置特別關心的聲音在包廂里聽得格外清晰。

「……」

因為陳昂這一句話,餐桌上幾乎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連同幾個老師,炙熱的目光盯得讓人格外無所適從。

姜別夏聽見這話,眸子微動,目光若有若無地也落在了身旁人的身上,說實話,她也好想聽聽解揚要怎麼解釋這個問題。

一旁站着的杜益川想起來之前見陳昂騎自行車帶着個姑娘那次,故意挑眉看向老宋搞事情,隱晦地賤笑道:

餐桌邊的同學鬧着打趣。

解揚聞聲直了直腰,懶聲懶調散漫地回著話:「哪能瞞着您呢,我倆也真就是高考結束才在一起的。」

姜別夏正端著杯子喝水看熱鬧,冷不防地聽見自己被cue,當下驚得喉嚨直嗆,包着嘴裏的茶水嗆得咳嗽,臉都開始泛紅。

旁邊的語文老師陳文洲也笑着溫聲道:

「你們班主任真不能喝了,再喝該進不了家門了。」

「老宋,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陳昂這小子高考沒結束就談戀愛了。」

「不來了不來了,這回是真不來了。」

想起很早之前他在辦公室給解揚耳提面命地說讓他有空幫幫姜別夏物理的時候,語文老師陳文洲還說別到時候這倆人有點什麼了,老宋當時信誓旦旦,後來知道后愣是炸得不行。

「鐵定是女朋友,瞧給他猴急的,一副沒出息的樣兒,晚點兒回能怎麼着。」

老宋暗罵:「你們折騰得還少!」

「看不出來嗎?這不是很明顯。」

杜益川咧著嘴直笑:「老宋,我們可沒折騰啊!」

「你可拉倒吧,也不知道是誰快高考那時候放學還騎着自行車送人女孩兒回家,嘴角那笑咧得以為你中八百萬了。」

「你倆還不回座位,三杯都喝完了,還想怎麼折騰?」

不等老宋繼續,陳昂這時候又跳了出來,不嫌事兒大地故意嗤了一聲,轉而笑眯眯地看向解揚:

「揚哥,不是我說,你和課代表是在一起沒多久,但你要說之前對課代表心思不重那這話可就沒人相信了啊!」

在座的同學又開始起鬨,老宋看着這群學生無奈,但面子總歸還是要給,也不想煞了氣氛,擺着眼神撇了他們一眼,隨即直接幹了那杯滿滿的酒,喝完直皺眉嘶聲:

班裏人絲毫沒顧及桌上還有幾個老師在,隨意地討論著戀愛的話題,明顯是高考完了主打一個什麼也不怕的狀態。

老宋見狀習慣性地擺出老師的架勢,促聲道:「陳昂,高考才剛結束沒多久,你小子可就談戀愛了,高中三年可算是給你憋壞了!」

「你懂個屁,昂子這是把女朋友放第一位,好男友標桿,學着點兒。」

不等眾人開問,陳昂放下酒杯摸了把口袋裏的手機,隨即笑着打哈哈:「那什麼,我回個消息啊。」

話語佯裝責怪語氣也明顯聽出來沉緩,鐵打的老師,流水的學生,再次送走一群高三生,心裏總歸是不舍又格外感性。

「着什麼急,慢點兒吃。」

杜益川表情嘚瑟,以為自己反將一軍,下一秒,陳昂笑了聲,朝着解揚和姜別夏的方向看了看,吟聲笑道:

「川子,你要這樣說,那我之前可看見揚哥早都騎自行車送課代表了,這得談了有一年了?」

「昂子,都設置上特別關心了,這是有情況了?」

早在高考成績出來當晚,班裏同學聊天錯在微信正經有老師的那個群里發的時候,老宋扒拉聊天消息才知道這倆人的事。

說完旁若無人地掏着手機,手指飛快地回消息,嘴角難掩地溢出些笑意。

早戀的帽子愣是直接被扣上,陳昂消息也不回了,狠拍了把杜益川的肩膀,力證清白似的解釋:

「少聽這傢伙放屁,我可沒早戀,妥妥的遵紀守法好學生。」

言下之意,也沒多久。

老宋眼神在兩人中間滴溜滴溜地轉悠,最後落在一臉淡定不害臊的解揚身上,最先問出聲來:

「我說解揚啊,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把我課代表拐走了?高考成績出來那次在群里瞎起鬨的時候不是剛在一起吧,瞞多久了。」

解揚這個當事兒倒是淡定極了,好像話題討論的中心人物不是他一樣。

周遭的同學也格外關注,紛紛透著副好奇的表情,老宋和幾個老師坐在主位那邊,等著這人的話,該說不說,不知道為什麼,姜別夏比他還緊張。

解揚面色穩沉,眸色隱約地泛些碎光,嘴角掛着笑意語氣散漫道: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對姜別夏心思不重了,要不是讓她察覺到我喜歡她的這個過程太慢,我巴不得早把人拐懷裏了。」

話音一落,姜別夏臉頰爆紅,班裏同學頓時炸開鍋。

「卧槽啊,這麼刺激嗎哈哈哈,揚哥的表白夠硬核啊!」

「草啊,我要是個女的,我他媽也喜歡揚哥這掛的。」

「也不知道課代表天天怎麼頂得住揚哥這騷斷腿的操作的。」

「快看課代表那臉紅的勁兒,這不明顯頂不住啊。」

「哈哈哈哈,換誰誰頂得住?」

姜別夏耳邊一句接着一句,臉上滾燙的熱意簡直是要把人灼燙的無法思考,她單手摸了下臉,另一手在底下扯了扯解揚的褲縫,示意他收斂點兒。

這人像是一點兒沒感覺到,眸底含笑,桌底下悄悄牽了下她的手,□□燥有力的手掌握著,還是在這種情境下,姜別夏彷彿手心過電似的一麻,又連忙縮了回來。

蘇枝坐在她右手邊,看見兩人的小動作,俯身趴在姜別夏耳邊小聲揶揄地丟了句:

「公共場合,注意影響,想親該親回去親,小心我眼紅。」

姜別夏耳朵直泛癢,囁聲反駁道:「哪有想親!」

蘇枝臉上帶笑地看着她,表情耐人尋味。

那邊老宋和幾個老師顯然也被這話驚得愣了下,稍微年長的兩個老師聽見這話也被整得怔然。

老宋瞅著解揚半天,嘴唇欲動非動,組織著措辭怎麼都不順,最後綳著臉說了句:

「你小子這是早就不安分了,單相思單戀也叫早戀,頂風作案!」

解揚看着自家班主任滑到鼻樑下方的眼鏡,面色絲毫不懼,擺笑附和道:「那您要說是早戀那就也能算。」

老宋被這話說得鬱結,沒等來頂嘴他反倒不知道怎麼接了,轉而乾脆轉移視線,看向他身邊還在持續性害羞的姜別夏,語氣自動變得和順:

「姜別夏啊,解揚這小子太張揚了,你好好磨磨他,以後到大學了,臭脾氣給他磨平嘍,免得這小子到時候跟大學里的老師說話也這麼不著調兒。」

姜別夏頂着紅透的臉,尷尬地看了眼身旁的人,找著安全感似的,才又朝着老宋回應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慢道:

「我盡量。」

畢竟解揚這人不著調的樣子,可不只是對老師這樣,真要不正經起來,她也沒一點兒轍,招架不住。

不等姜別夏繼續,解揚這人冷不丁地接了句:「隨便她折騰,我樂意受着。」

這個她是誰不用多猜,姜別夏當下半邊身子都僵了下,伸手極輕地拍了他一下,班裏人又開始看熱鬧地笑着。

說了有兩三句,解揚慢悠悠地站起了身,隨即端著面前沒怎麼動過的酒杯朝着老宋的方向傾身敬酒示意,腔調平緩道:

「老宋,我單獨敬您一杯。」

宋爭輝說了好幾遍不喝不喝,眼下又被敬過來一杯,沒擺手直接拒絕,扶着眼鏡臉上遲疑故意道:

「敬我幹什麼,別說你這會兒是表現著尊師重道啊,我這反正是體會不深。」

解揚嘴角噙笑,聲調醇厚道:「您就當是這個意思吧。」

說完直接仰頭喝了那杯裝滿了的度數白酒,喉結上下滾動,杯子見底。

至於他敬酒到底是個什麼真正的含義,旁人猜不出來,解揚自己心裏門兒清。

要不是當初他轉學過來老宋讓他自己選座位這事兒,再加上很早之前提了嘴讓他給姜別夏輔導正巧給他兩人順利接觸的借口,說不定,他把姜別夏拐懷裏的進度得是慢上不少。

某種意義上說,老宋手裏高低也算是牽着一根他倆人的紅線,他該敬。

聚會到後半場,幾個老師扛不住提前離場了,餐桌上有好幾個男生已經開始醉醺醺了,還是不捨得散場,包廂里配備的有各種娛樂設備,又開始支了一攤。

花黃綠調的燈光昏映,音響里放出的音樂震耳欲聾,唱唱跳跳,打打桌球,解揚被他們拽著在打撲克,姜別夏就坐在沙發上,偶爾看看他們打牌。

「無聊嗎?要不我們先回去?」

解揚單手拿着紙牌腰腹微微前傾,姿勢格外鬆散,偏頭看着坐在他旁邊的姜別夏。

雖說聚會確實也沒什麼事兒,持續到現在也到底有點兒無聊,不過該有的興緻不能被打斷,姜別夏聞聲拒絕,低聲道:

「還好,你玩你的,一會兒結束了再回去吧。」

包廂里的吵鬧聲加音樂聲太大,直接壓過姜別夏,解揚依稀看着她那淡粉色的嘴唇微動一張一張的,分辨不出來什麼話,隨即側着附身,湊到了她的唇邊,眉宇間輕動。

姜別夏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怔了一下,接着才又反應過來什麼意思,低聲在他的耳邊又重複了一句。

周遭圍着那幾個同學見狀開始哦喲地起鬨,姜別夏最是招架不了這種場面,緊繃着移開了些,站着起身。

不等解揚問,她趕緊丟了句:「我去趟洗手間。」

解揚也一把合了手裏的牌,頗有種要跟着起身的架勢,懶聲道:「知道在哪兒嗎?我陪你。」

姜別夏當機立斷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忽略周遭起鬨的目光,耳尖泛熱匆匆道:「不用你陪,我知道在哪兒。」

說完匆匆出了包廂。

幾個男生圍在牌桌邊,看着解揚調侃道:

「揚哥,好福氣啊,我們課代表之前可是挺高冷一美女,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那種,你這就來一年可就把人攬懷裏了。」

解揚堪堪收回落在門口那道纖影的視線,眸底沉笑,薄唇輕啟,慢悠悠地張口不予置否。

「是挺好福氣。」

姜別夏說是去洗手間,倒也不全是為了逃開那尷尬無措的場面,吃飯的時候喝水喝得多了,也確實有點感覺,等洗完手出去,外面走廊上傳來的高跟鞋聲音清脆有節奏。

她沒那種重的好奇心,也沒在意,便直著往前走,等那陣兒聲音慢慢及近時,夾雜着隱約熟悉帶着不確定的女聲響了起來:

「姜別夏?」

聽到自己的名字,姜別夏才把視線移過去,面前的女生穿了條短款連衣裙,肩上挎著小巧的方包,頭髮波浪捲曲,妝容精緻,她看了兩秒才認出來,睫毛微動出聲道:

「你是江沐苒?」

江沐苒笑了笑,上下掃了眼自己,紅唇扯動:「我變化有這麼大嗎?」

說變化,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那種鋒芒還在,漂亮終歸還是漂亮,只是整個人又多了種說不出來的氣質變化,姜別夏確實當時第一眼沒認出來,也沒仔細看,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

「沒想到能在這兒看見你,好久不見了。」

江沐苒還是一如既往地熟稔自如,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見面似的寒暄。

姜別夏點了點頭:「是有幾個月沒見了。」

自從那天晚上她撞見江沐苒和解揚表白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至於江沐苒見她,姜別夏以為蘇枝她倆在學校小超市見江沐苒說話那次,是最後一次江沐苒見她。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兩句,大多是江沐苒先引起的話,姜別夏跟着回上兩句。

聽她說自己正好在酒店裏家人聚餐這才碰上,聽她恭喜自己高考取得了好成績,又聽她說她單招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傳媒學校,姜別夏話語真誠地表達了祝福。

兩人到底算不上多好的朋友,說來說去也就還是淡淡,最後話題無非是又回到了感情那點兒事上。

走廊上的燈光照耀,亮色乾淨的地板襯得走廊越發寬敞明亮,兩人站在一邊,江沐苒說完上個話題突然沒說話了,姜別夏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說的,氣氛頓然獃滯。

洗手間傳出來的水流聲清晰入耳,過了有一分鐘,姜別夏正猶豫着要不要說先回去,面前人又緩緩地開了口。

江沐苒撩了一把額前的捲髮,自身的瞳色被深棕的美瞳遮掩,深邃沉斂,讓人有些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語氣淡淡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說了句:

「其實,元旦晚會結束那天晚上,我跟解揚表白你看到了吧。」

像是詢問的話語,語氣卻格外篤定。

姜別夏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並且還知道那天晚上她也在,心下驚訝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卻又格外淡定,穩聲解釋道:

「我不是有意看到的,碰巧路過,不過至於之後,我沒在那兒。」

姜別夏沒理由去緊張,也不覺得這種聽別人說話的事情被抓包有多尷尬,畢竟她也確實是看到了,也確實是不經意,沒必要否認,也不覺得會心虛。

江沐苒的目光落在面前人臉上,頓了兩秒后驀然動唇,語氣微揚道:

「你不用解釋那麼多的。」

姜別夏沒應,該解釋的還是要解釋。

江沐苒也沒在意,嘴角扯了個笑,嗤聲自嘲道:

「其實我一開始就看見了你在那兒,也知道解揚八成會拒絕我,雖說有心理準備,但說實話被拒絕的時候我到底覺得是有點掛不住面子。」

江沐苒這種驕傲的性格,很少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姜別夏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也不覺得自己應該揣摩,實話地慢聲接着道:

「沒什麼丟人的,至少你還是像你說的那樣,想表白就表白了,很直接也很有勇氣。」

這是姜別夏的心裏話。

似乎這個年齡段的女生,在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容易敏[gǎn]多怪,慌亂失控,沒什麼丟人的,在姜別夏看來,江沐苒比她最優秀的點就是足夠有勇氣面對和袒露自己的感情,與生俱來的自信是她所不能及的。

江沐苒聞聲卷翹的睫毛眨了眨,開玩笑似的問了句:「你這是在誇我了?」

姜別夏的目光從容,帶着深透,算得上挺認真地點了點頭,表明自己的態度。

這一下倒是給江沐苒懵了下,她半天才又接話:「還真是讓人意外,你真挺大度的。」

這話沒絲毫別的意思,好像就是在單純地回著誇了句。

說實話,情敵見面不說分外眼紅,起碼也多少會是針鋒相對,無聲硝煙,姜別夏倒好,還能一本正經,認真誠摯地誇自己情敵,也是少見。

江沐苒的話音落下,面前的人似乎頓了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後姜別夏才又緩慢地開口,有種女生間分享秘密說些掏心的話似的,語氣淡然:

「我也沒那麼大度。」

「不否認解揚身邊會有優秀的女生,我也會覺得心酸憋悶,莫名其妙地生悶氣,可這不都是正常的嗎?有其他女生喜歡解揚,說明他很優秀,說白了我也不過是喜歡他的那些女生中的一個,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不都是一樣的嗎。」

這好像是第二次,江沐苒能從姜別夏這裏聽到這樣的話,上次還是在小超市那次。

江沐苒看着面前的女孩,清透的瞳孔溢滿了自然真誠,說出的話還是一如既往地帶着說不出的力量感和感染力。

兩人都沒說話,緘默了一會兒,江沐苒突然開口,語氣帶着釋然:

「我大概知道解揚為什麼喜歡你了,你倆挺般配的。」

兩人在思維上,都有着超乎局限想法的能力,解揚會說着,祝她找到喜歡她的那個男生,而非狹隘在她喜歡的人身上,而姜別夏不會拿着情敵的思維去看待喜歡解揚的女生,會覺得他們都一樣。

優秀的人會吸引優秀的人,在江沐苒看來,解揚和姜別夏就同是這樣的存在。

兩人站在走廊上,一班聚會的包廂門從裏面被打開,哄鬧的聲音吵了出來,沒人注意到這邊,姜別夏看了眼朝着江沐苒道:

「我得先走了。」

江沐苒也聽見了動靜,看着姜別夏忽然答非所問地說了句:

「姜別夏,你說錯了一點兒,我們還是不一樣,因為解揚他喜歡你。」

同是喜歡解揚的人,可解揚獨獨給了姜別夏足夠的底氣,至少在這一點兒上,她們就有着很大的差別。

姜別夏頓然了幾秒,反應過來后笑了一下,隔着遠處眼神里闖入了一個高挺的身影,眼裏透著盈色,笑着地接了句:「我也很喜歡他。」

江沐苒沒再順着她的視線往後看,眼神波動,淡聲留了句:

「以後有機會再見。」

「以後見。」

江沐苒順着走廊走了過去,姜別夏也往前走,走到一半,解揚邁著步子懶散地朝着她迎過來,動作自然地牽上她的手。

「結束啦?」

姜別夏看向他。

解揚垂眸點了點頭:「嗯,醉倒了幾個。」

就班裏那幾個男生的熱朝勁兒,也架不住白酒上頭。

姜別夏低頭往他邊上湊,鼻子故意地嗅了嗅,有着淡淡的酒氣兒,笑着道:

「那你醉了嗎?」

解揚聞聲直接摟過她的肩膀,低頭朝着她的脖頸間吸了一口,沉聲低吟道:「醉了。」

就這副模樣還說自己醉了,鬼信了。

姜別夏被他的碎發扎的有些發癢,往一邊躲著。

班級大部隊走在前面,兩人拖到最後,到酒店門口,班裏人互相道別後分開,解揚照舊送姜別夏回家。

計程車到她家居民樓外面停下,夏夜濃郁風拂,懸在天空上的星星透亮,兩人牽着手在寂靜的小路道里走着,氣氛和諧恬靜。

姜別夏扯了扯解揚的手,抬頭看着他,語氣平淡悠聲道:「我剛才遇到江沐苒了。」

解揚感覺到這姑娘的視線,左手伸著捏了捏她下巴,嗓音低沉緩盪:

「你這麼看我是幾個意思,試探你男朋友。」

姜別夏被他捏著下巴,動作僵硬地搖了搖頭,看上去可愛得要命。

解揚俯身就著那個姿勢啄了下她的軟唇,不等姜別夏炸毛,接着緩聲道:

「我看見了。」

「剛才在酒店走廊那兒不是在和她說話?」

姜別夏表情沒什麼意外,在走廊那會兒,解揚過來的時候,江沐苒背對着他,自然也能看見,只是一路上解揚一直沒提這事兒,她才又說了起來。

「那你怎麼不問問我,我們聊了什麼?」

解揚眉尾輕挑,迎着她的眼神:「你想讓我問?」

姜別夏說不出來什麼,沒有什麼想不想,只是有點兒好奇解揚為什麼不問。

見她不說話,解揚緩了口氣,手指微動又把掌心那溫軟的手牽緊了些,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下聽着有種冬日圍爐夜話的溫暖。

「我不好奇你和江沐苒剛才聊了什麼,也不重要,如果今天你不說起,我也不會再去提起,我們都在往前走,江沐苒也是,沒必要去念叨著過去的事情,未來在各自的生活里互相祝福才是最該有的分寸,當然,我的重心和暗味也只能在你一個人身上,別人要怎麼樣與我無關。」

少年的聲音磁性,沒來由地帶着吸引力,讓人着迷,又格外穩重,透著踏實的安全感。

姜別夏耳畔間一時像是被繞上了一層朦朧,久久環繞不能消散。她頓了頓腳步,抬頭,踮腳主動地抱上解揚的脖子,沒說話,心下卻又凌亂感慨。

江沐苒說她不一樣,因為解揚喜歡她,姜別夏也覺得自己真的是很幸運,畢竟他給她的愛永遠是那份兜底。

「解揚,我們要一起走很遠很遠。」

姜別夏的語氣夾雜着悶聲,尾音不自覺地拖長,聽着倒是像掉眼淚后的聲音似的。

解揚笑了下,抬手揉了下頸間毛茸茸的腦袋,手指放在她的後頸上捻了捻,語調微揚道:

「這可是你說的啊,我記下了,要一起走很遠。」

姜別夏吸了下鼻子,覺得他這話有點兒幼稚,但還是點了點頭附和:「嗯,我說過了的都算數。」

小路道很短,兩人走了幾分鐘就到了姜別夏家樓下,小情侶依依不捨地不想分開。

尤其是姜別夏今晚格外黏糊,不捨得就這麼讓解揚離開,下意識地看了眼樓上,試探道:

「你,要不要上去喝杯水再走?」

「捨得邀請我認門了?」

解揚拖腔帶調地咽了句。

姜別夏臉色紅紅的,綳著臉又問了一句:「我邀請那你要上去嗎?」

解揚眉尾揚了揚,反問道:「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十點。」

姜別夏真實誠地回答了這句話。

解揚嘴角噙笑,調侃道:「知道十點還要請我上去,你是對你自己沒自信,還是對我太放心了?」

這話乍一聽沒頭沒尾亂亂的,姜別夏怔了幾秒反應過來后羞惱地看了他一眼,囁聲道:

「你亂想什麼。」

深夜十點,主動邀約,這行為放哪個男生身上能不亂想啊,除非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解揚不是,也自認為面對姜別夏定力可不強,自控力約等於零,這樓一上去容易出事兒。

「避免我上去做什麼壞事兒,今天晚上我就不去了,我再忍忍,再說阿姨還在樓上呢,乖,下次挑個合適的時間點兒再對我說這話。」

姜別夏臉色漲紅,論臉皮厚自然比不過解揚,伸手開始推搡著趕人:

「你快回去吧。」

解揚由着她那力道,往前走了兩步就又往後看,故意懶聲抱怨道:

「姜別夏,你這態度轉變得也太快了,要不我現在順了你陪你上去,你那邀請還作數嗎?」

姜別夏不理他,繼續催着他,解揚扭過來偷親了她一口,才正經地離開。

等看不見男生的背影,姜別夏才轉身要上樓去剛走了兩步,後身處傳來薑母的聲音。

姜別夏扭頭看過去,昏暗的燈光下照着周嵐的身影,薑母身上還穿着廠里發的統一工裝。

「媽?」

姜別夏疑聲地喊了句。

周嵐走過來,臉上帶着明顯的疲憊,藏都藏不住,但還是笑臉對着自家女兒。

「媽,你今天上夜班了?」

姜別夏記得今天沒薑母的夜班。

周嵐被她挽著胳膊,緩聲解釋:「你張姨家的孩子發燒了,我替她換個班。」

姜別夏聞聲點了點頭,看了看自家母親的表情,想起解揚前腳走後腳薑母就回來了,也不知道兩人撞見了沒有。

她語氣遲緩委婉地提了一嘴八竿子打不著的話:「小區外面的路燈好像又快壞了,暗的晚上都要看不見人了。」

周嵐聽見這話笑了下,知道自家女兒這是什麼意思,她快到小區的時候可是正巧看見了解揚那熟悉的身影走出去,至於見誰不言而喻。

但周嵐到底是沒戳穿她那略顯拙劣的試探,順着附和:

「也不知道是燈的問題還是線路,三天兩頭壞,影響晚上的視線,再壞徹底點兒黑得快是要一點兒都看不清路了。」

姜別夏聞聲鬆了口氣,她倒也不是怕薑母知道她談戀愛這事兒,只是一直沒想好怎麼說,有時候覺得還不如讓薑母自己撞見,可真到這時候,還是搞得緊張兮兮的。

本來今天晚上她腦子一熱是有把解揚是自己男朋友這事兒直接告訴薑母,所以才提着說讓他上去坐坐,可既然他沒乘着這意思,那就只好下次啦!

想起解揚經常提着自己不給他名分時憋屈的模樣,姜別夏嘴角不自覺地翹了翹,再讓他多等幾天,好像也還可以哦。

夏夜微涼,晚風生姿,姜別夏回家洗漱完躺床上時還在想,解揚他這會兒會在幹什麼呢?

到家了在睡覺,還是一樣

也在想她。

——

八月初時的江沅,熾夏正盛,一晃一年,匆匆一夏,這個季節,盛開了許多人的燦爛青春。

姜別夏和解揚在同一天收到了盛宴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也受邀回學校參加新一屆高三生提前開學的新學期開學第一課。

兩人再次穿上了江沅中學的校服,算不上合身的短袖和略顯寬長的校褲,在這個時候也覺得好看極了。

開學第一課在學校大事專用的大禮堂舉行,寬敞的禮堂坐着全體着裝統一高三的學生,激情的音響聲轟然入耳,偌大的投影儀屏幕顯示著「新學期新篇章」的幾個大字,濃濃的開學氛圍。

姜別夏和解揚被安排著坐在第一排,是離台上最近的地方。

說是開學第一課,照舊的慣例是領導籠統的發言,打雞血似的鼓舞士氣,任由台上的領導口沫亂飛激情昂揚,下面的學生面色淡淡,興緻不高。

到了優秀畢業生髮言這一項,主持大會的領導在介紹姜別夏和解揚的時候,語氣透著滿滿的驕傲,盛宴大學的名字響亮地被喊了出來,兩人的錄取通知書照片也出現在了大屏幕上。

姜別夏這個時候才開始緊張,即使是做多了發言,這個時刻還是不免激動。

一旁的解揚相較她來說,顯得淡定極了,還能抽著空來舒緩她的緊張。

先是姜別夏發言,她穩了穩神色,手裏拿着發言稿,緩步地走到了台上。

一旁是蒞臨一排的校領導,下面是滿滿陌生的臉孔,姜別夏下意識視線掠過第一排那個一直抬頭看着她的少年身上,當下沉了口氣,彎了彎唇開始發言。

「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很榮幸能夠作為優秀畢業生來為……」

稿子是姜別夏自己寫的,念的時候很流利,她記得寫的時候,好像不知道要寫點什麼好,青春這個詞她高三表彰大會上講過了,學習她說的次數也很多了,最後落筆時,腦子裏閃過,她好像從未提過「未來」這個詞語。

從當下到未來,姜別夏念著發言稿,表情淡然堅定,眼神間彷彿在飄忽地去思考那個抽象無人預料的「未來」。

「未來,好像是一個很遙遠的抽象名詞,遙遠到我們無法想像和猜測到它究竟是什麼樣,可它喚作「未來」,是還未來得及到達卻終究會到來的一天,我們憧憬那時候的我們優秀偉大,希望這個詞語預示著美好長久,但我們也應該瞭然,未來同樣是一個動詞,在滿是崎嶇的未來之路上,我們碰壁迷茫,胡思亂想,搖搖晃晃當個前行者,行而不輟是我們必須始終堅持的。」

「漫漫長路,久久為功,披巾斬棘,鮮衣怒馬,我們方能未來可期,希望各位秉持初心,砥礪前行,一起向未來。」

掌聲落地,充斥禮堂,姜別夏的演講以此為結,就好像在那一刻,也為自己的高中生涯畫上了句號。

下台的時候,無數人的眼光聚焦在她身上,燈光也尤為偏愛,照得她整個人像是在發光。

再次落座,身旁的解揚牽着她的手,語氣滿是炫耀誇讚:「我女朋友真棒。」

那一刻,姜別夏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如他們所說那樣,其實很棒。

主持過渡,下一位是解揚。

解揚上台的時候,姜別夏心下的澎湃還未停歇,耳邊隱隱約約能聽到周遭竊竊的私語。

「這個學長好帥啊!」

「我聽說他當時是高三開學才從國外轉回來的,是個混血。」

「從國外轉回來才一年都能考這麼好的成績,好厲害啊!」

「剛才發言那個也挺漂亮的學姐,我之前聽說,他們兩個好像是情侶誒。」

「真的嗎,看上去好般配啊!學霸情侶。」

「高考光榮榜上他們兩個還是同分呢,羨慕死了。」

「……」

姜別夏聽着高三學弟學妹們的話,眼神里不自覺地涌滿了驕傲,視線落在台上直挺身形的少年身上。

解揚一如既往地拿着稿子當擺設,他發言向來隨心所欲,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可偏偏每句話好像又像是巧妙地組織過似的邏輯性和感染力都很強。

在不知道漫天游地講了有幾分鐘,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解揚突然掃視了下全場,最後看向了台下姜別夏的方向,淡聲道:

「上一位優秀畢業生提到了未來,那麼我想說的是創造。」

「我們生在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光明的時代,也是最有期望的時代,處在希望之春,落於盛世之下,我們期盼未來向好,同樣也應謹記,少年的肩上扛起來的是正是未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宿命,我們恰逢盛世也同為少年,有着同樣的夢想,也該共同去創造未來。此間少年,要立鴻鵠志,身負榮光破浪行,一踏平川萬事揚,各位少年理當無畏,去創造更加美好理想的未來。」

「以此,共勉。」

話語結束,再次響起來了熱烈的掌聲,久久不歇,話筒的餘音繞梁,彷彿要響透整個禮堂,少年隻身立於台上,卻有着千軍萬馬勢如破竹的氣勢,在試圖感染著這個時代的所有少年。

解揚站離一邊,朝着台下微微鞠了個躬,淡定自如地下了場。

姜別夏的視線壓根沒從他身上移開過,一直到他落座,還未能緩過來,她說過,解揚就是這樣,永遠都有着足夠吸引人目光的魅力和能力。

「還沒緩過來?看傻了?」

解揚嗓音含笑,旁若無人地調侃她。

姜別夏眼神微動,莞爾一笑:「嗯,是看傻了。」

她的少年,真的很帥氣!

優秀畢業生髮完言,也就算是結束,眾人離了場,高三學生回了教室,姜別夏和解揚以一種過來人的姿態閑散地走在校園裏。

光明正大地牽着手,再一次走遍高中校園的每個角落。

高三的教學樓果然安裝了空調,在這炙熱的盛夏,吹散悶熱。

學校老舊水龍頭被換了新,再也不會出現滋水的情況。

校廣播站的音響設備不再呲呲啦啦,聲效清晰明暢。

操場上的籃球場地也擴大了不少,沒了之前的狹小。

路過教學樓,不知道是哪個班開始朗誦起了文言文,書聲琅琅,儘是朝氣。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姜別夏被解揚牽着,兩人晃蕩著走到了教學樓前的光榮榜牌子前。

「解揚,是我們!」

姜別夏在那個紅色的光榮榜上,看到了兩人的照片。

金髮少年眼映輝光,對着鏡頭肆意地笑,旁邊扎著馬尾的女孩兒笑容恬淡靈動。

解揚順勢看過去,照片上兩人同穿着校服,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自在,他眯了眯眼表情格外滿意,笑着道:

「拍照技術不錯,拍得我們很般配。」

這還是姜別夏第一次看見這張照片,那時候拍完成片沒給他們發,她自覺不愛拍照,表情也容易僵硬,可這張照片她很滿意,盯着看了有好幾分鐘,才接了句:

「我也覺得。」

照片中的他們看上去真的很般配。

解揚聞聲,掀着眼皮看向身旁的女孩,又看了看照片里的女孩,厚臉皮道:

「我們本來就般配,不全是拍照技術問題。」

哪有剛誇完人家技術好轉而誇自己底子好的人?

姜別夏眼神盈動,臉頰緋紅一片,沒應他的話。

過了有一會兒,她突然看向解揚,悄咪咪地低聲道:

「解揚,我們去小樹林看看吧。」

解揚眼神一亮,表情耐人尋味,語調微揚:「這可是你要求的?」

姜別夏點了點頭,牽上他的手,引聲道:「要去嗎」

「去!」

解揚拉着她就開始往前跑。

操場后的小樹林里的楓楊樹枝葉更加繁茂,籠罩得下面儘是陰涼,蟬鳴聲聲,與夏同行。

少年少女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朦朧,剩下了兩個遠去的模糊小白點。

熾夏涌熱,心悸躁動,微風拂過,倦肆熱烈。

灌風的校服,承載了過野的青春,盛大燦爛的年紀,就連盛夏也為少年加冕。

——正文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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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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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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