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活

第八十五章 活

第八十五章活

◎不要以後,我要生生世世。◎

堪稱黏膩的語聲落下的那一刻,少女睫羽微動。

她掀起眼皮的一刻,漆黑眼瞳中泛起小獸般的凶性。明明被摟住的人是她,但欺身而上的也是她。

楚真真張開嘴,近乎凶蠻地咬上他的唇瓣。

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情,摩挲的齒尖和唇舌帶着灼熱的氣息,一如少女神君身周四溢的火系靈力。

阮遼的動作微微一頓,旋即更緊地抱住她。他垂著頭,身體赤.裸雪白,如一株行將傾頹的玉樹,任人摧折。

一尊予取予求的玉石雕像,跪坐在滿室赤紅的靈力之間,曖昧得令人心驚。

在這樣熾熱的相擁中,楚真真能清晰地聽見阮遼心臟有力地跳動着。

砰砰、砰砰、砰砰。

一顆鮮活的、獨屬於妖物的心。

她一根根掰開阮遼抓握住自己的五指,掰開時,她感受到阮遼的指節變得僵硬。

「你可以忘卻我帶給你的苦痛和束縛,重新遇到許多人。」

聲音微啞,帶着如夢初醒的意味,好像方才的糾纏和凶蠻都是一場恍惚的泡影。

她完全無法忍受阮遼這幅仙君模樣。心口的怒火燒到喉嚨,楚真真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出一句話:「那你呢?」

只要一著不慎,阮遼就神魂俱滅。

於是她將手掌按在阮遼搏動的心口皮膚上。她無意識地蜷起指尖,手指不斷摳挖著那寸皮膚,喃喃道:「阮遼……?」

一滴滴水光連綿地滴落。

看似溫柔繾綣的動作,卻在阮遼肩頭印出凹陷發紅的指痕。

而阮遼也並不是沒預料到這一點。而他所選擇的方案是下注,去賭。

楚真真徹底愣住了。她呼吸都抽了起來,幾乎是有些手足無措地抬手,想去擦他眼裏的淚。

楚真真的指尖再次蜷縮起來。她慢慢伸手,攬上阮遼的肩。

「我怕我見到你,我就不想死了。」

「如果我不死,天道會永遠困縛你。你會被迫攻略一個又一個位面的天道之子。」

楚真真冷笑出聲。她忽然鬆開扳住阮遼肩頭的手,將要站起身來。

楚真真的聲音變得譏嘲。她的表情從未這樣尖刻過。

阮遼眼眸微微斂起。

阮遼睜著一雙眼,表情沉靜,眼中卻浮起粼粼的碧波。

她說完便死死抿住了唇。

他說話很緩慢,一字一句卻重如千鈞。

燥郁心焦,求而不得,對着一具妖族身體日夜難捨的只有她。

「沒有我,你便不必顧慮我。不必顧慮我的失控,不必照護我的心神,也不必考慮如何修復我。」

不知道為什麼,楚真真的雙臂開始發抖。

當楚真真想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她后怕得發抖。

帶着柔軟的熱意令楚真真清醒了幾分。

阮遼的眼眸和淚光一樣沉靜,「假使我神魂俱滅,亦是好事一樁。」

他當真是一座玉雕。玉人的心,是澄澈而堅冷的。

在這樣的目光下,楚真真心口忽而生起一股濃烈的鬱氣。

大乘修者的五感何其靈敏。幾乎是在她掰開阮遼手指的下一刻,她便感受到有溫熱的濕意濡濕肩頭。

天道誅魔的劇本,從一開始就已經定好。劇本需要阮遼去死,只有阮遼死了,屬於天道之子的氣運才會盡數回歸到明秋色身上。

她第一次這樣厭惡阮遼。她一向對他清雪般的容色着迷,然而此時此刻,楚真真無比厭惡阮遼這幅靜而沉冷的表情。

寧玉碎而不瓦全。所以他連自己的生死也能置之度外,這件事情甚至不必與她提起。

阮遼低低地應一聲,眉眼清冽,唇瓣落在她的額上。

楚真真帶着愕然回頭。

「當了魔魂就躲我?寧願死也不來見我,是嗎阮遼?」

他的生死和她無關。

手在抬起的時候被抓住。阮遼抓握的力道大得好像能捏碎她的腕骨,即便如此,他的聲音仍舊平和:「做魔魂的日子,刻意躲你,是因為我太想你。」

他鴉青色的瞳仁沉靜如舊,像一捧深不見底的寒潭,靜而無波,映照着少女因激動而不斷起伏的胸膛。

賭她能不能看懂之前的暗示。賭她能否在電光石火間,做出逆轉命數的決策。

他神情平靜得過頭,像在闡述一件全然與己無關的事情:「你只與我糾纏幾年,而你骨齡尚輕,道途漫長,於修者而言,幾年時光如露如電,過眼即逝。」

問出這句話時,楚真真的心都在發顫。

楚真真嗓音平靜地開口:「你什麼時候算到自己要去死的。」

「說了我那麼多,那你呢,你他媽怎麼辦?」

阮遼的神色微微一滯,彷彿聽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楚真真渾身發抖,她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激動過,心口一下一下地抽痛著,連帶着她的表情都有點猙獰。

她就這樣猙獰地嘶聲道:「你呢?你找了我兩百年,到頭來是為了去死成全我和別人,是這個意思嗎?」

阮遼忽然眼睫開始顫唞。他眼中的淚光半乾涸,同時沉默不語。

「如露如電,誰要和你如露如電?」

楚真真咬牙切齒地說道,「以後是什麼東西,別人是什麼東西?我他媽不要以後,我要生生世世。」

「我他媽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知道嗎阮遼?」

楚真真抓住他的衣襟,指尖浮起灼熱的靈力。溫度急劇升高,霎時間,十足的殺意瀰漫在方寸之中。

少女身上帶着如有實質的殺意,急促地喘了口氣,而後笑起來:「如果你不要和我在一起,那你現在就去死。」

「你不想活,那我現在就送你去死。」

楚真真彎唇,又靠近了一些,語聲輕輕道。

「我再問你一遍,你要和我在一起,還是去死?」

室內先是一片默然的沉寂。

而後是唇舌交纏的響聲。

*

省虛神君越發深居簡出。任何人都對此不以為意,反而更熱衷於在坊間傳唱誅魔一戰。

拯救天下蒼生的神君,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極具傳奇色彩的光輝事迹。

九方界重歸安樂平和。或許是魔魂被誅滅的緣故,九方界甚至連靈力都更加豐沛許多,時不時發生草木精怪修作靈身的傳聞。

修成靈身,和修成妖身是截然不同的事情。靈身,意味着經脈中聚集天精地華,被視為擁有飛升成仙命數的造化之身。

一切都在變好。

天玄門也井然有序。明秋色代神君執掌門派,雖然名義上是代理執掌,但實際已經等同掌門之職。

楚真真從不關心門內的事情。她似乎對這些東西沒有半點興趣,也不常想起明秋色。

她不想明秋色,明秋色卻按捺不住心性。他日日對着三昧閣的方向,悵惘眺望,印璽捏了又捏,昭示著執掌者波動不平的心緒。

他想見她。

近日,他能顯而易見地感受到九方界的變化。

外界的流言和事實謬誤不大。清剿了魔魂之後,界中的靈力大增,萬物都純澈許多。

就連他也能分明感受到,困擾自己已久的瓶頸隱隱有突破之兆。

楚真真晉陞大乘之後,曾與他談過幾次晉階后的心境。

萬物的流轉在她的眼中都變得細微,一切看似莫名的景象都變得有跡可循,許多平常看慣的景物,突然變得格外條理分明。

他聽時,只是點頭喟嘆。

直到他真正感知到萬物的那一刻,明秋色方知,言語上的描述是如此貧瘠。

——他第一次窺探到那樣獨一無二的心境,那樣曼妙無匹的體驗。

察覺到這一點后,明秋色的心緒變得激越。

不僅是因為他將要突破大乘,更是因為,這份特殊幽微的體驗。

少年握劍的手一點點發緊,他怔怔地看着三昧閣子的方向,手心泛起濕黏的薄汗。

他想,要怎麼和楚真真描述這樣的感受。

直接說他快要突破了嗎?未免太輕浮。

她會覺得自己驕縱吧。畢竟在她的眼裏,自己就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

雖然楚真真自己也沒比他大幾歲,但總愛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

明秋色抿了唇。思緒浮動之中,他不自覺便走到了三昧閣的閣門前。

閣身修長,高聳入雲,籠在雲霧之中,似乎樓身正在蔓延向上,永無盡頭。

三昧閣是清幽之地,從前仙君居住的地方。除了楚真真,從沒有第二人進去過。

明秋色忽而覺得很不舒服。心中的某種念頭在此刻變得尖銳,在雜亂紛擾的念想中破土而出。

楚真真她……一直住在這裏,不是很好。

至於為什麼覺得不好,明秋色說不出所以然。

少年就這樣佇立在閣門之前,身形修長,卻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偶有過路的仙侍垂著頭,很小心地拿餘光瞥着他,目中滿是驚羨。

十七歲的化神巔峰,少年天才,曾背負滅門血劫。如今替神君執掌四方仙城第一門派。

他身上的每一個字,都是旁人遙不可及的光環。

無人知道這樣的人腦子裏在想些什麼。

仙侍如是想着,神色間露出一點惘然,而後悄無聲息地離去。

閣前只剩下明秋色一人。明秋色站了很久,他微微吸一口氣,然後試着用自己的靈力蓋在閣門的凹槽上。

假如此間對他開放的話,那麼他僅憑靈力就可以啟開門扉。

精純的寒涼劍氣落在門上。

閣門紋絲不動。

明秋色眼眸略微黯淡一瞬。他頓了頓,然後解下腰間懸掛的玉簡,給楚真真發了條訊息。

明秋色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他並不像尋常那樣,將此行的目的緣由一一擺明,有理有據地約見她。

而是遲疑地,寫下一條簡短語句。

他寫——楚真真,我想見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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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手養大仙君后我死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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