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一份視頻發到了江辰凜的網盤,他開車回家。

前年,他學着裴景彥,自己在外面買了套房。雖然平時大多時候還是回老宅,但有時候他也會和朋友一起在自己房裏聚會。

有別於裴景彥那套近乎完全空着的別墅,江辰凜的別墅明顯要有生活氣息得多。

他拉開門進去,第一眼便看到了蘇青染送他的雕刻。

挺大的一個木雕,是並肩的兩個卡通小人。

蘇青染並不擅長木雕,她向來以雕玉為主,但當時江辰凜買了房,沒有那麼大的石頭,而她也恰好遇到了這麼大一塊不錯的木料,於是直接設計了個卡通版的她和江辰凜。

她雕刻了大半個月雕好,送過來的時候江辰凜抱着喜歡得不行。

江辰凜定定看了那木雕好幾秒,緩緩轉開視線。

但目光所及,似乎都有蘇青染的影子。

但帶着這樣的判斷再去看當時畫面,卻發現,裴景彥的目光,一直都追隨在蘇青染身上。

直到播放到了他和許殷出現,對着蘇青染說了那傷人的話后。

呵呵。

他的心好像被分裂成了兩半,一半瘋了一樣後悔,想要去找蘇青染道歉求複合。

不知不覺間,視線變得模糊,他伸手一摸才發現,臉上都是淚水。

他報仇成功了,蘇青染當年傷了姑姑的心,現在他傷了蘇青染的心。

雖然蘇青染從未在這裏住過,但她白天常來玩,所以就連洗手間里,都有一套女士用品。

可笑過去的他,從未將二人聯想到一起!

裴景彥那個人,能隱忍多年,現在得到怎麼可能再放手?

疼痛的感覺凌遲著神經,而就在這樣的疼痛里,江辰凜大腦卻突然一個激靈,只覺得自己捕捉到了什麼。

江辰凜只覺喉嚨腥甜,渾身交織在冰與火的情緒里難以掙扎。他就像是自虐一般,發現視頻播放結束后,又重播了一遍。

深夜,他獨自坐在沙發上,就那麼看了一.夜。

江辰凜只覺畫面刺痛,他飛快轉身,去了影音室。

他也看到,有人說了什麼車禍現場后,蘇青染瞬間發白的臉色。

冰冷的感覺驟然從胃部蔓延到了全身,而原本就因為餓有些胃不舒服的感覺,霎時變成了疼痛。

就連門口鞋柜上,也放着一雙女式拖鞋。

蘇青染給了他一巴掌。

入目的依舊是溫馨有生活氣息的一切,可偌大的別墅只有他。

「為什麼是你來道歉?」江辰凜對着屏幕喊:「不應該是我嗎?」

影音室隔絕光線,而外面早已天色大亮,他就像是從深淵裏爬出,來到了個驟然明亮的世界。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他都要後悔死了。

短短的幾句交談后,蘇青染就和裴景彥一起走上台,宣佈他們訂婚。

更看到了,那天自己和許殷一起進來時候的兵荒馬亂。

可惜畫面還在繼續,卻是到了另一段樂章。因為裴景彥來了。

許殷問他後悔嗎?

他說不知道。

這時,音響傳來隱隱的一道聲音,很陌生,聲音不大卻明顯帶着憤怒:「混蛋!」

直到那場鬧劇結束,他看到蘇青染對着所有人道歉鞠躬,說訂婚取消。

他們在蘇青染父母的見證下訂婚,交換了戒指,所有賓客鼓掌,其樂融融。

他扶著牆,蜷縮起身子蹲在地上。

他不顧疼,飛快又去了影音室,重新播放那段視頻。

他們一起去花市買的盆栽,蘇青染幫他挑選的窗帘,兩人一起去做的陶藝擺件……

另一半卻依舊在暗處冷冷地告訴他,姑姑的死,蘇青染是推波助瀾的那一個,一條人命橫亘在他們的感情之間,他們再無可能!

屏幕畫面里,江辰凜被所有人罵,被江蒻打,他靠在椅背上,就那麼痛苦又撕裂地看着,緊握的手指在掌心掐出一個個彎彎的印子。

隨後,是蘇淺糖過來,也給了他一巴掌。

他站起來,走向外面。

可是為什麼他並不快樂,他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了?

江辰凜從冰箱裏摸出一瓶礦泉水,打開瓶子仰頭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瓶。

之後,再無別的意外。

電腦聯網,投影屏幕打開,他終於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那天訂婚宴的全程。

他明白許殷說的不可能了。

江辰凜身子陷在沙發里,他怔然望着屏幕里的畫面,眼睛赤紅,卻渾身冰涼。

是的,他家染染是多驕傲的一個女孩啊,怎麼可能在被那樣傷害后,還會回頭!

而裴景彥,呵呵,這人藏得真夠深的,要不是今天主動說他喜歡蘇青染多年,江辰凜都一直沒有發現。

他看到了蘇青染是如何在他遲到后,一個人走上台去,用他們的照片回憶過去苦苦支撐。

直到第二天早晨,覺得胃有些難受了,這才緩緩轉動有些發麻的身子。

江辰凜猛地站起身來。

影音又繼續了,他沒再聽到那道嗓音。於是,江辰凜點擊回放。

他反反覆復聽了幾次,對上蘇淺糖扇他巴掌的畫面,江辰凜得出一個結論——雖然蘇淺糖背對着攝像頭,但是當時拍攝者距離很近,那個機位上,周圍沒有別的女生。

那聲『混蛋』,應該就是蘇淺糖罵的!

蘇淺糖原來是會說話的!

江辰凜感覺自己的心臟猛烈地撞擊著胸腔,明明渾身發冷又發抖,可掌心還是出了一層細汗。

胃部的痙攣疼得他幾乎不能呼吸,他卻彷彿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在抽屜里找到一張還沒用過的手機卡,安在了手機上。

手機號聯網,江辰凜立即輸入了那個早就爛熟於心的號碼,點擊撥打。

電話在響了三聲后被接聽,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音:「你好,哪位?」

蘇青染此刻剛到學校,今天還有一天的拍攝要完成。她一邊走一邊接電話。

那端只有呼吸聲,有些重。

莫名的,蘇青染就覺得應該是江辰凜。

她於是道:「如果不說話我就掛了——」「染染。」江辰凜嗓音乾澀,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到底是緊張還是什麼,他問:「淺糖,她是不是會說話?她的失語症治好了?」

蘇青染原本正在往前走的腳步驟然停下。

她捏緊手機,聲音嚴肅,因為氣憤而有些發抖:「你要做什麼?淺糖是我們全家的寶貝,你如果欺負她——」她說到這裏又突然頓住,意識到自己的威脅或許起不了什麼作用,於是,驟然掛掉了電話。

江辰凜聽到電話里傳來的嘟嘟聲,只覺得疼痛完全將他淹沒。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才問這麼一句,蘇青染就已經覺得,他要對蘇淺糖做什麼!

在她心裏,自己竟然已經變成了這麼不顧一切使用卑劣手段的小人了嗎?

而蘇青染根本不知道江辰凜在想什麼,現在她整個人氣得哆嗦,所以掛掉電話后,第一時間給自己父親打了過去。

蘇振正在公司,看到來電他唇角已經不自覺揚起:「染染。」

蘇青染道:「爸,你給糖糖多安排幾個保鏢。」

蘇振一頭霧水:「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蘇青染想到江辰凜那試探的語氣還很生氣:「就江辰凜,他剛剛無緣無故打電話問我,糖糖是不是會說話。糖糖會不會說話跟他有什麼關係?我擔心他對糖糖不利。」

蘇振聞言也微微蹙眉,隨即道:「好,我會安排,你放心,我們既然已經有防備了,就不可能讓糖糖也被傷害。」

「好。」蘇青染道:「我也給糖糖說一聲。」

她掛了電話,又給蘇淺糖發了幾條語音消息,這才安心去完成今天拍攝。

還好昨天那些八卦估計是傳到了老師的耳朵,為了避免尷尬,也讓大家工作有效率,蘇青染下午的拍攝對象都是別的學校過來交流的老師。

江辰凜下午也來了,臉色有些蒼白,好在雖然一.夜沒睡,但他在學習方面倒是沒得挑,完成了系裏的任務。

一切畫上圓滿句號。

與此同時,裴景彥則來到了江蒻的辦公室。

「媽,我最近要離開一周左右,公司事情暫時交給了我秘書處理。」裴景彥說着,眼底帶了幾分光:「我和青染領證了。」

江蒻瞳孔地震,不過片刻后她又反應過來。

自己大兒子做事向來很有目標,既然機會擺在面前,他又喜歡蘇青染多年,怎麼可能再錯過?

「那準備什麼時候辦婚禮?」江蒻問。

裴景彥道:「等她畢業。她最近在忙一個雕刻比賽,比賽結束后還有畢業設計,等忙完后,我和她婚房也差不多都裝修好了。」

江蒻望着裴景彥那和她前夫十分相像的眉眼,忽而有些恍惚。

眼底有潮氣一閃而逝,江蒻點頭:「好,我也總算對你放心了。」

現在,最不放心的卻成了小兒子,也不知道江辰凜得知消息后,是否能接受。

唉,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有時候夾在中間,總覺得很難一碗水端平。

「青染打算雕刻的題材和絲綢之路有關,我打算帶她去親自看看。」裴景彥道:「最近如果有急事直接打我手機。」

江蒻點頭,拍拍他的肩:「景彥,新婚快樂。」

兩天後,蘇青染坐上了裴景彥安排的私人飛機。

絲綢之路太長,還會經過西亞,全部走完並不現實,好在蘇青染雕刻的主要是敦煌那邊,還有類似戈壁黃沙魔鬼城那段風景,所以裴景彥主要安排了那麼幾個點。

飛機在敦煌降落,二人帶了一個保鏢團隊,同時負責後勤補給。

因為到了樓蘭古國,還需要搭建帳篷。

現在其實並非適合過來的季節,敦煌那邊雖然不算太北,但也已經很冷。

蘇青染穿着厚厚的羽絨服,不斷用相機拍攝記錄。

出發前,她聽說裴景彥建議她過來看看,她當時驚訝裴景彥竟然安排了這個行程。

可來了之後才發現,她的確該來。

她一路聽過魔鬼城裏風的呼嘯,見過蒼茫戈壁上野豬的奔跑,見過掠過蒼穹的雄鷹,也見到了自己從未見過的無邊沙漠。

他們在沙漠的邊緣搭建了帳篷,保鏢輪流守着,預防周圍的野生動物。

怕蘇青染害怕,裴景彥還請了個女保鏢,夜裏和蘇青染一個帳篷。

深夜,蘇青染迷迷糊糊從夢裏醒來,聽到些許響動。她掀開帳篷上的帘子看去,發現遠遠的,似乎有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那是狼。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狼。

同帳篷的女保鏢聽到動靜坐起來,順着蘇青染視線看去,唇角揚了揚:「上半夜就來了,找不到機會,估計很快就會自己走。狼都是機會主義者,沒有十足的把握,它們根本不會出擊。」

他們帶了□□,有足夠的防禦手段,倒是完全不怕野狼侵襲。

正說話間,顯然野狼似乎也從外面巡邏的保鏢的槍口嗅到危險,悄然消失在了黑夜。

可蘇青染卻突然有些睡不着了。

她忍不住想,千年前的商隊,走在這絲綢之路上,沒有槍的他們會面臨什麼呢?

所有人只看到商隊帶來的財富和繁華,卻似乎都忘了,這條富貴大道,也是無數人用鮮血鋪就的。

她對於這次的雕刻題材,似乎又有了從前從未有過的認知。

見她發獃,身側女保鏢笑道:「是不是被嚇到了?沒事,裴總不會拿你的安危開玩笑。」

蘇青染回過神,搖頭:「沒有,就是覺得以前人不容易。」

保鏢問:「你怎麼想到現在來這裏?現在還是太冷,不是適合旅遊的季節。」

蘇青染道:「主要是我有個雕刻,正好是絲綢之路,裴先……我老公說,來這裏切身看過,雕刻出的東西才會有生命,所以我們就來了。」

她說『我老公』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保鏢卻沒有絲毫察覺。

她笑道:「裴總真喜歡你。」

蘇青染不好意思笑笑:「他說是支持我事業啦!」

「不是。」保鏢道:「我之前一直是江總的保鏢,所以其實認識裴總也好幾年了。我印象里他可不是願意放下工作陪女孩子的,我記得當初他高燒,都還飛去國外開會。當時我在江總身邊,聽江總說讓他歇幾天,他說工作重要。」

蘇青染怔然:「那他這次——」保鏢道:「他前幾天去江總那邊,專門把我借過來。那時候我聽他給江總說,工作的事情,找他秘書就行,他這幾天不希望被工作上的事情打攪。」

說到這裏,保鏢眨了眨眼:「別人都擔心自家老公有前任什麼的,但你不用擔心,你家裴總以前別說女朋友了,他好像完全就是女性絕緣體。」

此刻周圍寂靜,沙漠裏的風似乎都完全停了。

蘇青染清晰聽到,自己心跳變得有些重。

她赫然想到那天去裴景彥別墅時候,裴景彥說的,沒有別的女生,一直都只有你。

不知為什麼,他們明明是一時衝動下的結婚,現在細細看來,似乎有了別樣的味道。

裴景彥難道,真的對她動心了嗎?

蘇青染臉頰有點兒燙,她往睡袋裏鑽:「我也覺得他挺好的。」

保鏢三十多歲,當年射擊和格鬥在隊里都是數一數二的,她瞧著蘇青染明顯害羞的神情,不由想到自己二十來歲時候。

年輕真好。

下半夜,無夢。

蘇青染是被裴景彥叫醒的,她迷迷糊糊睜眼,感覺到了外面隱約的光。

「青染,快日出了。」

蘇青染一聽,頓時整個人都一個激靈。

她之前就心心念念看沙漠日出,為此還專門學了不少拍照的pose。雖然現在天氣冷,不太適合紅色長裙,但是她帶了民族風的襖子啊!

迅速穿好衣服,蘇青染興沖衝出來。

一邊走,她一邊給自己編了兩個小辮子。

「好看。」裴景彥飛快誇了蘇青染一句,在看到她因為不適應走沙丘深一腳淺一腳的時候,伸手牽住了蘇青染的手。

呼吸在那一刻驟然安靜了一瞬,蘇青染感覺裴景彥牽着她的手,他的掌心乾燥而溫暖,很大,骨節分明。

她不由想到第一次見裴景彥的手,那時候他要一個手串,她給他測量手圍,被驚艷了下。

蘇青染悄然張開自己的手指,回握住了裴景彥。

她明顯感覺道身側男人在這一刻,腳步微微頓了下。

也不知道是誰的掌心有些出汗,溫度也變得灼燙起來。

但兩人都沒說話,整個世界安靜地只有沙漠上的風。

天邊逐漸亮起,蘇青染看到遠處的沙丘上,有橙黃色的一點兒弧度。

她驟然反應過來:「馬上要日出了。」

說着,飛快將自己手從裴景彥掌心抽出來,跳到他面前:「裴——」有點兒臉熱地,她改口:「景彥,幫我拍照。」

算起來他們在一起其實沒有太多天,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更是少得可憐,所以蘇青染很少稱呼裴景彥,至少在此之前,兩個人的時候,都習慣性地省去了稱呼。

但現在,聽到自己的名從蘇青染口中說出,裴景彥只覺得這簡單的兩個字,第一次這麼動聽。

他嗓音都低了幾分:「好。」

蘇青染臉頰發燙,好在她剛起床,原本臉蛋兒就因為熟睡而粉嘟嘟的,現在倒是看不出來。

飛快按照學來的pose擺好造型,她捧了黃沙沖着空中揚起,而裴景彥的快門剛好按下。

畫面里,是異族裝束的女孩,她走在沙丘上,留下一串腳印,背景是蒼茫沙漠,她的身後是飛揚的黃沙和初生的太陽。

裴景彥很少拍照,拍完后自己感覺不錯,但還是不太放心地遞給蘇青染看:「染染,看看我拍的合格嗎?」

蘇青染敏銳發現,裴景彥對她的稱呼變了。

原本叫青染,現在改叫染染了。

她裝作沒有發現,將目光落在照片上。忍不住感嘆:「啊,這也太……」

裴景彥更沒底:「我覺得很漂亮,是不是哪裏不夠……」

蘇青染連忙搖頭:「我刷某書,上面都是吐槽男朋友和老公拍照技術差的,你這也太好了吧!是不是聰明的人做什麼都一學就會啊?」

裴景彥別的都沒在意了,他成功從蘇青染的話里提取出了一個關鍵詞——老公。

喉結忍不住滑動了下,他呼吸都收緊了幾分,只是臉上卻還是看似平靜的表情:「那我按照這個感覺,繼續?」

「嗯嗯!」蘇青染點頭。

嗚嗚,她要拍拍拍!

等太陽完全從地平線升起,金色鍍滿整個沙丘,蘇青染也收穫了一百多張照片。

肚子傳來咕咕聲,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像餓了。」

「那我們去吃早飯。」裴景彥說着,收起相機,很自然又牽了蘇青染的手。

這次,沙丘上重新落下整齊又並排的腳印。

按照行程,他們會去附近城裏待一天,修整一下,然後下個目的地便是樓蘭遺址。

曾經的樓蘭古國留下不少傳奇,可等蘇青染到的時候,她才發現,只剩下那麼一點兒破敗的枯木、隱隱可見的三間房舍。

他們在附近搭建帳篷,蘇青染和裴景彥一起走在兩千多年前輝煌的土地上,卻只能從依稀的風裏聽到歷史長河淌過的聲音。

「也不知道兩千年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蘇青染感嘆地望着天空。

此刻已經暮色降臨,這裏遠離塵囂,漫天星斗像是距離他們很近。

裴景彥指著其中一個星座,道:「就像這些星星,其實我們現在看到的,是他們幾千或者是幾萬年前的樣子。至於他們現在還在不在這個宇宙,我們也不會知道。」

天上這些星辰,很多是距離地球數千或者數萬光年以外的,他們此刻看到的,都是星辰的過去。

蘇青染過去從未從這個角度想過,但現在聽裴景彥一說,她突然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蕭瑟。

此刻他們不知不覺來到了三間房的位置,所謂三間房,也只是曾經的房舍被歲月侵蝕后,只留下那麼三個端牆痕迹。

她站在過往厚重的歷史上。

一如她看到的頭頂星空。

「我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開闊了。」蘇青染仰著頭,閉上眼睛,聽着周圍的風聲,許久才道:「景彥,我挺幸運遇見你的。」

裴景彥聞言,猛地轉頭。

星光下,女孩閉着眼睛,光潔的臉蛋上帶着微微的笑意。她的頭髮被風吹起,飛揚在空氣里。

周圍寂靜,保鏢們在遠處搭建帳篷,而這裏,只有他們。

裴景彥聽到自己說:「其實是我,比較幸運。」

蘇青染睜開眼睛,發現裴景彥正望着她。

她的眼底映着頭頂的漫天星河和他。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變得安靜,可心跳卻忽然喧囂。

蘇青染感覺到,裴景彥向著她越來越靠近,她輕易就嗅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松木般氣息。

她一隻手還被裴景彥牽着,另一隻手幾乎是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外套。

男人唇貼上來的時候,兩人都有剎那的怔然。

蘇青染的視線從星河變成了黑暗,可閉上眼睛后,她卻依舊是剛剛裴景彥低頭看她的畫面。

呼吸里都是彼此的氣息,交纏着,帶着陌生的試探,卻又在一次次蜻蜓點水的靠近后,終於沉.淪。

周圍呼嘯的風停了,只有胸腔里不知誰亂了的心跳,在夜空裏彼此共振。

從絲綢之路行程回來,蘇青染就完全泡在了雕刻室里。

這次的行程對她來說有了太多的感悟,她還需要重新規劃之前的雕刻。

好在原來只是做了粗雕,有不少的內容還有修改空間。

最重要的是,雕刻的靈魂,她找到了——不僅僅是開拓的偉大,更有平凡的悲壯。

「染染,先休息一下。」

裴景彥的聲音從外面響起,蘇青染『哦哦哦』了三聲,頭也沒抬。

可聽到裴景彥的腳步聲,蘇青染卻又馬上乖乖放下了雕刻筆。

肩頸處傳來恰到好處的力道,緩解了蘇青染的酸脹感。她抬起頭:「景彥,是不是餓啦?」

「嗯。」裴景彥從善如流:「我餓了,所以是否有榮幸邀請染染陪我吃個午飯?」

蘇青染笑:「准了。」

自從這次旅行回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一下子親近很多。裴景彥平時常來蘇青染的工作室辦公,兩人一個在雕刻室,一個在會客廳看文件,互不打擾。

中午就在附近吃飯,加上二人坐了一上午需要活動一下,於是步行。

手牽手走在這條仿古的青石馬路上,蘇青染低頭看着兩個交纏的影子,微微彎了彎唇角。

她發現,和裴先生一起雖然不至於多麼轟轟烈烈,但這種平靜又舒服的感覺,很治癒。

正有些出神,蘇青染的手機響了。

中午時間,在上高中的蘇淺糖一般是不會找蘇青染的。因為學校是不讓學生帶手機,帶着手機去學校也是進校園后先交給班主任統一管理,晚上下了仔細才能拿走。

顯然這個時間,是蘇青染找班主任要了手機。

蘇青染擔心出了什麼事,連忙劃了接聽。

那頭,蘇淺糖有些氣憤:「姐姐,那個渣男突然來我們學校,不知道做什麼。」

蘇青染蹙眉:「他現在在你學校?保鏢沒攔著?」

蘇淺糖道:「他作為優秀學生回母校,我們學校老師放行,保鏢被攔在了外面。」

蘇青染有些急:「糖糖你別怕,他如果找你你別理他,你現在就待在教室,別和他說話。」

蘇淺糖應道:「好。姐姐別擔心,我會應付的,我就是提前給你說一聲。姐夫挺好的,千萬別理渣男!」

自從蘇青染從絲綢之路那邊回來,蘇淺糖就改口稱裴景彥為『姐夫』,小姑娘心思挺有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暗自琢磨了什麼。

蘇青染耳朵有點兒發燙,應道:「放心,我和渣男早就沒關係了,我現在對他沒感覺了。」

她說完,自己都怔忡了下。

原本以為自己是故意說給蘇淺糖放心的,可當說出來后,蘇青染髮現自己的內心還真的沒有什麼心理波動。

那些之前被她強行剝離、放在一旁的傷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結痂脫落,雖然傷痕還在,可當時的痛楚也好、結痂時候的癢也好,似乎都在無聲無息里悄然消失了。

等回過頭去看,她竟然也能雲淡風輕罵一聲——渣男。

「那我就放心啦!」蘇淺糖道:「如果他真跑我面前,我幫姐姐再罵一句,然後別的一句話也不和他說!」

掛掉電話,蘇淺糖臉頰還有點兒氣鼓鼓的。

她收起手機,去辦公室還給老師。

老師習慣了蘇淺糖的沉默,畢竟在她印象里,蘇淺糖就是有着失語症的敏.感女孩。

所以她從來不會在課堂上叫蘇淺糖回答,也不會讓她代表班裏參加什麼活動。

雖然這個女孩學習不錯,人也很乖。

今天,她將手機收起,以為蘇淺糖又會和過去一樣,將一張寫了『謝謝老師』的字條給她看時,她卻聽到了一道很小聲的女聲——「謝謝徐老師。」

徐老師一怔,可蘇淺糖已經飛快跑出了辦公室。

徐老師震驚又喜悅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臉上表情比自己帶的學生考上清北還激動。

而蘇淺糖在努力在外人面前說出『謝謝』二字后,很不習慣地跑出去,卻不料迎面就撞上了一個高高的身影。

蘇淺糖連忙停下,揉了揉有些撞疼的臉蛋。

正要鞠躬道歉,卻發現是江辰凜。

蘇淺糖的眸子瞬間睜圓,這個渣男,不是去了教導主任辦公室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而江辰凜顯然是來找她的,見到蘇淺糖,他臉上閃過好幾個表情,隨後做出一副弔兒郎當。

他調侃道:「故意撞我?是不是幫你姐姐來求我複合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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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前未婚夫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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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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