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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姚慕堇在半夜三更的時候「工作」，李小婉有一萬個不願意。

街燈昏黃，車裏放着姚慕堇喜歡的輕音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顯出與這夜色相映襯的深邃。

李小婉以為這車是要往廣茂開,而事實上，這車很快就停在了市立醫院的大門口。慘白色的燈光照射在車身上,晃過李小婉的眼睛，叫她心裏陡然一冷。她還沒來得及問姚慕堇,對方就已經下了車。

通往急診病房的長廊很深，白色的燈光很亮。

「是鍾淼的媽媽,」姚慕堇邊走邊解釋道,拉緊了李小婉的手：「這可是大麻煩,比你還要麻煩。」她說完顧自笑了，笑得很輕,像是為了配合此刻的寂靜。

李小婉只覺得手心暖暖的。她分不清是姚慕堇的手心很暖，還是她自己的手是暖的。消毒水的味道讓她皺眉，而路璃那一句「我在醫院」又讓她的心懸在半空。好在，給姚慕堇惹麻煩的人不是路璃。

「你可來了！」

剛轉過走廊的拐角，姚慕堇和李小婉就聽見對面站着的人喊了句。

說話的人是鍾淼，她等得花兒都謝了，急急地說：「你再不來，我就要折磨死了！電影要真黃了，我就得收拾包袱滾回老家了！」

「你的王小玉呢？」姚慕堇問。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功夫跟我開玩笑？什麼我的王小玉……王小玉是王小玉，我是我。不然，我媽非得弄死我，順便再弄死王小玉。」鍾淼垂頭喪氣地說，一邊說一邊還頻頻回頭，看她身後頭的病房門，生怕周雯蘭突然從後頭走出來，偷聽走了她的話，當真就要把她弄死似的。

姚慕堇笑了笑，拍了把鍾淼的肩膀，卻什麼安慰的話也沒有說。

「那小玉究竟去哪兒了？」李小婉忍不住問道。

鍾淼伸手指了指病房，壓低了聲音說：「在裏面接受洗腦！」

至於周雯蘭到底如何給王小玉洗腦，又是如何一哭二鬧，這世界上恐怕只有她和王小玉兩個人知道了。總之，沒等姚慕堇進病房，王小玉就哭着跑出來了，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都哭紅了。

「小玉，怎麼回事？」李小婉攙住王小玉的胳膊，關心地問。

王小玉不說話，依舊是一個勁兒地哭，袖口抹着眼淚。

「她把你怎麼了？打你了？罵你了？」鍾淼戳戳王小玉，苦着一張臉：」是不是罵你了？我這就找她說，叫她給你道歉！」她的聲音說的不大，但字字有力，頗有種豁出去的意思。

「別……阿姨說的對！我還是搬回5o1住好了。」王小玉嬌滴滴地抽噎，朝鐘淼擺擺手，「你別為我亂來，我自己是什麼人，我自己明白。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說完將頭埋進了李小婉的肩膀里，委屈極了。

李小婉摸摸王小玉的頭髮，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姚慕堇就先開口了：「小玉，你是不是考慮把女朋友還給我？」

王小玉哭得一愣，李小婉也一愣，連鍾淼都吧嗒吧嗒眨了好幾下眼。

「都看着我做什麼？我說錯了什麼嗎？」姚慕堇說的堂而皇之，說完就將李小婉拉到了身邊。她朝李小婉笑，笑容里藏着些不懷好意。

李小婉也不想要去解釋，只冷冷地瞥了姚慕堇一眼，算是回應了「女朋友」的定位。在她看來，無論如何說明，對於姚慕堇這樣的瘋女人都是徒勞。與其勞煩，不如應付。這樣想着，李小婉便由著姚慕堇去鬧，倒也釋然。

走廊里安靜極了，一旦停止了交談，安靜就顯得有些可怕。

「小婉……」

路璃站在走廊的盡頭，在慘白色的燈光下，望着李小婉的背影，輕輕地喚了聲。她看見了姚慕堇的手搭在李小婉的腰間，忽然很是後悔從病房裏走出來。她原本可以睡着的，但這會兒，即便再轉身回病房也再也不能睡著了。

「路璃？！」李小婉回過頭，一眼就看到了遙遠的路璃。

姚慕堇自然也看到了路璃，她對着路璃的方向微笑，指尖卻在李小婉的腰間加了些力氣。

「你……你們怎麼在這裏？」路璃走近，面上掛着與姚慕堇相似的笑容。

「處理些私事。」姚慕堇隨意地說。

「這麼晚？」路璃問的是李小婉，「已經過了探病時間，是有朋友急診嗎？」

李小婉輕輕咬了咬嘴唇，她看得到路璃手背上刺目的醫用膠布。在路璃躺在病床上，在病痛中掙扎的時候，她究竟在幹些什麼？對，她在和姚慕堇糾纏不清。一想到這些，李小婉幾乎不能遏制地怨恨自己。她愛路璃，她是這般口口聲聲地告訴姚慕堇的，但她到底在用什麼愛着路璃，此刻她不敢再問自己。

「小婉？」路璃輕輕叫了聲，帶着溫柔的笑容。

「困了嗎？」姚慕堇緊接着問道，轉頭貼近李小婉的耳畔，「明天我們一起放個假，睡到中午都可以。」她離李小婉很近，相互只有一個呼吸的距離。雖然這話說的極輕，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包括路璃。

姚慕堇和李小婉是要好的。鍾淼和王小玉很快就接受這個事實。而路璃又是誰呢？大偵探王小玉在哭哭啼啼之後，以光速進行了分析——路璃肯定是第三者！

王小玉遞了個眼神給鍾淼，鍾淼便以光速領會到了其中深意。

戰爭是屬於三個人的，看戲是另外兩個人的愛好。

李小婉往後退，想要拉開這叫人尷尬的距離。她不該與姚慕堇靠得這般近，尤其在路璃面前。只是，後退的動作還沒有完成，李小婉就感覺到了腰間一陣吃痛。她皺眉，抬眼去瞪姚慕堇，卻碰上對方極其認真的眼神。

「不用害臊，這裏也沒有外人。」姚慕堇繼續親昵地說。

「你發什麼瘋！」李小婉忍無可忍，輕聲呵斥。

對於姚慕堇旁若無人的姿態，王小玉和鍾淼自然是見怪不怪。其中，旁觀者當屬路璃。至於這些個親昵到底是做給誰看的，在場的人更是心知肚明。然而，路璃一直沉默。她沉默地看李小婉，看姚慕堇與李小婉故作曖昧的交談。她沉默著，卻叫李小婉不得不去在意。

「我送你回病房休息吧？」李小婉對路璃說。

路璃點點頭，轉而對姚慕堇說：「姚總不介意吧？」

姚慕堇的下巴抬得很高，她與路璃身高近似，但藉著腳下的十厘米高跟鞋，她看路璃便多出了一絲俯視的味道。應該說，她看任何人都有這樣的感覺。路璃也不是例外。

「我送你進去。」李小婉掙開了姚慕堇的手，又對路璃說。

事態正向著詭異的方向發展，大偵探王小玉忽然感受到了一陣寒風。李小婉的聲音像是結了冰，而姚慕堇的臉上連丁點兒笑容也沒有了，眼見戰爭一觸即發！

「你們不是來談工作的嗎？是不是現在不管電影這檔子事了？」鍾淼咂咂嘴，很不情願地回應了王小玉遞過來的眼神，繼續對姚慕堇和李小婉說：「我這邊很緊急好不好！你們能不能上點心？萬一我媽真有個三長兩短，是不是給賠命啊？電影砸了，姚總，你是不是給我送補貼呢？」她語速極快，訓起話來一點也不含糊，就跟在片場訓演員似的。當然，倘若王小玉不給她遞眼神，她是絕不會在此刻開口的。

姚慕堇看鐘淼，李小婉也看鐘淼，連路璃也將目光放在了鍾淼的身上。

鍾淼很後悔，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如果不能力挽狂瀾，那必然變成眾矢之的。

「我也很想安心地談工作，只不過……」姚慕堇欲言又止。

李小婉覺得這件事分明就不能算是「工作」，如果這件事都能算成「工作」，那麼照顧路璃豈不是也是「工作」了？路璃是廣茂的簽約藝人，即便姚慕堇已經將這個藝人忘到了九霄雲外。

「小婉，你忙你的。」路璃拉了拉李小婉的衣袖。

「對對對！小婉還是應該以工作為主！小玉，趕緊送路……路小姐回病房，半夜風涼，別再凍著了！」鍾淼戳王小玉，眼睛眨了又眨，生怕王小玉領會不到其中深意。

事態又向著穩妥的方向發展起來。

王小玉顧不得哭了，不由分說地攙起了路璃的胳膊，笑嘻嘻地說：「我閑着也沒事，送你回去休息。」雖然王小玉十分痛恨小三，但這會兒還不是表示痛恨的好時候。王小玉笑得很甜，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

「小玉，」李小婉突然按住了王小玉的手，說話的語氣是堅定的：「還是我去吧！」她想着路璃徘徊在她耳邊的沙啞的聲音，或許感冒對於路璃來說就像一場災難。在面對這場災難的時候，路璃需要一台加濕器，還需要些保持嗓子濕潤的咽喉片，更需要……李小婉細細地盤算著，暫時忘記了還有另一雙眼睛在注視着她。

「小婉……」王小玉訥訥地喊，扭頭就撞上了姚慕堇深沉的目光。

路璃對李小婉微微地笑了，李小婉卻回應不出相似的笑容。儘管如此，她仍舊扶住了路璃的胳膊，看也不看姚慕堇，轉頭就要往走廊另一頭走。在健康的姚慕堇和不健康的路璃之間，李小婉認為更需要她的肯定是後者——姚慕堇那般好生生的，沒有絲毫不健康的理由和可能。

可是，在這一秒，姚慕堇卻覺得自己真的不好了。是由內而外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