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回、夜半驚風雨,刀勞鬼纏身

001回、夜半驚風雨,刀勞鬼纏身

一望生死一望川

兩世恩仇兩世緣

百鬼有圖難六道

千古無策終涅槃

佛教「禪門日頌」中記載,在上古的十月初八這一天,地獄之門大開,猛鬼橫行於世,死去的人不計其數,所以把這一天稱作「大涅槃日」。

有鍾馗者,施神法,捉猛鬼,關閉地獄之門,才使世間暫且得以安寧。鍾馗把為禍人間的猛鬼分為百種,畫了一本「百鬼圖」,流傳於世。而地獄之門每二百年要重開一次,鍾馗也每兩百年轉生一世,托生的肉身需要經過「三劫五難」的磨礪,才能開天眼,復金身,參透百鬼圖的玄妙,捉百鬼,破解「大涅槃」之災……

天早就黑了,位於白馬城正中的那家梁記茶館里坐滿了人,跑堂的夥計肩膀上搭着手巾板兒,手裏提着長嘴兒紅銅的大水壺忙前忙后的伺候着。現在正值初夏,晚上的天氣涼爽,人們吃過了晚飯之後,總喜歡聚在茶館里,喝喝茶聊聊天兒,聽聽說書的那個宋其山講講神扯扯鬼。

在四句定場詩之後,宋其山講的這套大涅槃日的故事,人們倒是第一次聽說,於是無不特別好奇,都聽得津津有味。宋其山見大傢伙來了興緻,心裏十分高興,暗自琢磨著,一會兒留個扣兒埋個包袱,好討點打賞的錢。

正在這個時候,茶館兒的門口走進來一個人,穿着一件藍色的大褂兒,頭上戴着瓜皮小帽,頭上的辮子也剪了,頭髮在帽檐下露出,垂在肩頭。嘴巴上留着八字的山羊鬍,即便現在已是黑天,他的鼻樑子上卻仍卡著一副圓溜溜的黑眼鏡。

「我說白半仙兒,這大半夜的,你戴着一副黑眼鏡兒,難道是怕被月亮的光晃了眼睛不成?哈哈哈。」

有人打趣兒的說道,茶館里的人轟的一下都笑了起來。見白半仙兒的到來打斷了屋子裏的氣氛,說書的宋其山心裏好大的不樂意,不過臉上仍擠出笑來,沖着那個被人們叫做白半仙兒的人稍微的哈了哈腰,

「哎呦呦,白先生,你可是咱們白馬城有名的陰陽先生,看我在您的面前給大傢伙講著這鬼神的故事,豈不是班門弄斧?既然您來了,我看這百鬼圖的故事,你就給大夥講講?」

雖然臉上陪着笑,嘴裏說的也十分客氣,可宋其山心裏有數,這百鬼圖的傳說,知道的人並不多,他心裏是想給這白半仙挖個坑,讓他出出醜,他是個陰陽先生,自稱是太上老君的弟子,上通天界下達地府,不但能推爻卜卦,還能請神捉鬼,百鬼圖的故事他要是講不出來,那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可沒想到白半仙並沒接招,找了靠近窗子的一張桌子坐下,茶館的跑堂端來一壺熱茶,他端起茶碗放到嘴邊兒,吹了吹漂在上面的茶葉沫子,頭都沒抬的說,

「宋其山啊,你都說了大半輩子的書,這點事還不明白嗎,背後不講人,半夜不說鬼,外面天都大黑了,你講些鬼神兒的,就不怕晚上回家,被鬼敲了門?」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宋其山心裏明白,這個白半仙是話里有刺兒,不過琢磨著自己是個說書的先生,要靠這張嘴吃飯,趁著今天晚上大傢伙兒有興緻,還打算多賺兩個打賞的錢,要是跟這白半仙拌上了嘴,總是不划算的。所以假裝糊塗聽不懂,尷尬的嘿嘿笑了笑。

「啪……」

宋其山拍了一下驚堂木,揮了揮雙手,伸手端起放在桌子上的那碗茶,噎了一口,剛要開口打算繼續講他的故事,突然就聽見茶館外面傳來一聲巨響……

「轟隆隆……」

這響聲巨大,震人心魄,人們面前桌子上的茶碗都被震得稀里嘩啦的作響,人們不禁被這巨大的響聲吸引,紛紛站起身,轉過頭透過開着的窗子朝外面望去。

原本是晴好的天氣,霎時間烏雲滾滾,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被烏雲遮住,外面一片漆黑。剛才那一聲悶響,想必就是天上的驚雷。這雷聲如此之近,好像就在窗外的街口炸裂一般。

還沒等人們緩過神來,驟然的颳起一陣大風,風裏夾雜着一股惡臭的味道,一股腦兒的就湧進了茶館之中。緊接着大雨傾盆,豆大的雨滴敲打在地面上,發出稀里嘩啦的響聲。風吹的茶館的窗子來回的搖擺,撞在窗框上啪啪的作響。

幾個夥計連忙放下手裏的茶壺,慌手慌腳的來關窗子,坐在窗前的那些茶客,也都紛紛站起身來躲避。但雨水仍被吹了進來,弄得他們滿頭滿臉。

這雨來得突然,來的猛烈,人們完全沒有防備,還沒等人們緩過神來重新坐下,突然,茶館對面的街角處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啊……」

雖然外面風雨交加,偶爾還轟隆隆的打着悶雷,可這叫聲凄厲,仍舊穿破風雨,直接飄進了每個人的耳朵。人們都大吃一驚,聽聲音就知道,想必是出了什麼事情。

說來也奇怪,這聲慘叫過後,外面突然風收雨住,遮天蔽月的烏雲翻滾而去,就在人們一愣神兒的功夫,便又恢復了原來的晴天。速度特別的快,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

膽大又好奇的人們呼呼啦啦的跑出了茶館,來到外面的街路之上,循着剛才那聲慘叫的方向,藉著天上剛剛從烏雲里露出來的月光,探頭探腦的四外尋找。

就在這個時候,就看見街路對面有人影一閃,三步兩步的跑進了衚衕,不見了蹤影。人們連忙跑了過去,這才發現就在路邊的地面上躺着一個人。

「哎呀,這不是趙福祿嗎……」

有人認得出來,這正是白馬城城北米糧店的趙福祿,而此刻的趙福祿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渾身不住的抽搐,眼睛瞪得溜圓,嘴裏吐出白沫。胸口的衣襟已被撕破,露出裏面的皮肉,皮肉上有個銅錢大小的傷口,看起來很深,正涓涓的流着血。有人拿過火把和燈籠,將眼前的一切照亮,人們這才看得清楚,流出來的血竟然是綠色的!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人們自然亂作一團,有的忙着去白馬城的保安隊報官,有的撒腿如飛去請郎中劉振剛,有的去趙福祿的家裏報信。

不一會的功夫,保安隊的劉隊長,就帶着一群穿着黑制服、戴着白邊兒的大檐帽、背後背着火槍的保安隊員呼呼啦啦的趕來了。

圍在人群外面的宋其山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趙福祿,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憋悶,似乎心臟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攥住,喘不上來氣。見沒人注意到自己,連忙蹲下身子緩和了一陣子。他心裏一陣陣煩躁,掙扎著站起身子,用手捂著胸口,順着大路,一直往南走,回家去了。

往前走了不遠,一拐彎兒進了衚衕,這條衚衕又窄又深,衚衕的盡頭就是宋其山的家。可他剛往前邁了兩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停住腳步回頭看去,身後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異樣。

可能是誰家的貓狗,深夜裏淘氣跳上了牆頭,所以宋其山並沒在意繼續邁步往前走着。

前面是錢寡婦家的宅院,院子裏的杏樹從牆頭探出繁茂的枝葉,遮擋住了天上的月光,衚衕里略顯得有些陰暗。宋其山一邊走,一邊想着剛才米糧店趙福祿在街頭遇刺的情形,他總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個緣由。

他正在皺着眉頭琢磨著,突然聽見身後再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這聲音離他特別的近,所以聽得十分清楚,宋其山又停住腳步,猛的一回頭,可身後仍舊像剛才一樣,沒有任何異樣的動靜。他皺着眉頭四外張望,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救……救命……救……救救我……」

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從他身後的衚衕深處傳來,這聲音嘶啞低沉,但每一個字都鑽進了宋其山的心裏,宋其山清楚的感覺到像是有人被扼住了喉嚨,在掙扎著用盡最後的力氣求救!

他連忙再次的轉回頭循聲望去,果然就在他面前不遠處的牆角站着一個人。

那人背對着宋其山,身子佝僂著,手放在胸前,兩條腿在不住的顫抖,顯然剛才的求救聲就是他發出來的。

「你……你是誰呀?你這是……這是咋啦?」

直覺告訴宋其山,這有點不對勁,所以他只往前邁了一步,便停住了腳,不敢再靠近了,試探著問那個人道。

「我……我……」

那個人斷斷續續的說了兩聲,渾身上下仍舊顫抖的厲害,聲音越來越嘶啞,彷彿呼吸已十分的困難。

「你……你這是咋啦?病了?」

宋其山繼續試探著問道,可他的話音未落,那人猛的轉回身,頭微微的低着,眼睛向上翻,沖着眼前的宋其山咧開嘴,竟然露出了冷冷的笑……

「我……就要死了,嘿嘿嘿,我……就要死啦,要死啦……嘿嘿嘿」

那人咧著嘴嘿嘿的冷笑,雖然衚衕里的夜色昏暗,但宋其山仍舊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人的臉色青綠五官扭曲,看上去十分猙獰。捂在胸口的手指縫裏,滴滴嗒嗒的流着血,那血竟然閃著瑩瑩的綠光,在這昏暗的夜色里,顯得極為扎眼,像是白馬城外東北山坡上墳塋地里的鬼火……

「趙……趙福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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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馗斬詭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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