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十六章（8）

小夫妻倆說：「外國好是好，可是我們的事業畢竟在國內呀。***再說，大家也都在國內呀。」

王二丫突然說：「我也打算到國外去住。」

小兩口十分驚奇地說：「爸爸，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王二丫十分認真地說：「誰和你們開玩笑了？我的晚年生活就打算重點來培養我的孫子們。如果我們一塊兒都到了國外，你們隨便找個工作去干，要不然，你們也閑不住；我就一心一意接送孩子們去上國外最好的學校。」

提到孩子培養問題，王小龍夫婦頓時心頭一亮：對呀，現在好多人都將孩子送往大城市，送往國外去接受良好的教育。自己的這兩個閨女打小聰明伶俐，何不也趕趕時髦，效仿人家，也將孩子送出去，去接受最好的教育？

王二丫說：「要送就到國外。從小便踏出國門，長大定然前途無量。」

這樣一來，一家人便基本達成送孩子出國讀書的這一意向。可是，出國，不是你想出就能出。一系列複雜的審查批准放行手續，還有待於他們一家人去一一辦理。因此，這事還只是在他們的謀划之中，能否成功，還是後事，還須一步一步地付諸實施。

王二丫畢竟已上年紀，對好些事，常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如今，他已將代表、委員的頭銜通通辭掉，只想清清靜靜地度日。他將這種感覺歸結於自己早年過度辛勞，尤其是為創辦卧牛溝煤礦時所遭受的非人折磨。現在的好些事，他只推不攬，已基本放手讓兩個兒子去幹了。他也很想讓女兒來經管些事，但女兒在市裏工作，一心只想從政，無心經商。這一次出國的事，王二丫一直在催促着二兒子王小龍抓緊辦理，並為此給他撥出了一筆數目不小的「家款」。王小龍當然也很樂意，只是他經管着兩處煤礦，的確很忙，忙忙碌碌中竟將這件事忘在了腦後。後來生的這件事，促使父子倆堅定了走出國門的決心。

這件事自從煤礦開採以來，其實就已經生了。只不過是現在的況更加嚴重，問題暴露得更突出更尖銳罷了，這便是地陷，即老百姓常說的地層塌陷。

過去地層塌陷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是局部性的。如今，隨着煤田加速挖掘開採，地面坍塌是整塊連片，是大範圍的。最要命的是，過去地陷多生在荒山野嶺，如今卻已波及川道田地。過去沿一道溝渠分佈着的肥田沃土，如今已龜裂成蒼老荒蕪的記憶。你要尋找的清凌凌的水不見了，你所渴望的綠油油的莊稼枯萎了。你所看到的儘是撕裂的地塌地陷，你所看到的全是煤塵肆虐的溝坡坑窪。

位於卧牛溝村的王二丫的綠色食品基地當其沖地受到了損毀。先是給基地提供甜美清爽的山泉水突然變細變小，最後竟然完全斷流，徹底中斷了供應。王二丫找人勘測得知，果然是地陷惹的禍端。別的災禍均有補救，唯獨地陷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因為，這是一種截斷式的損毀，猶如斷腸、斷手、斷頭顱。水是生命之源，好端端的山泉水、清清凌凌沒有半點兒污染的山泉水、滋潤生活滋潤綠色滋潤生命的山泉水突然斷流，便猶如供養生命的血脈被人從中掐斷，讓每個人頓然陷入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之中，好像生活中的一切一下子完全喪失，而且還將醞釀更多的不測。

在縣城居住着的王二丫的大兒子和二兒子，自從這股甜美的泉水被引入自家的綠色食品基地以來，他們就一直用車拉了這泉水來吃。純自然的甘甜的山泉水熬出來的稀飯，浸泡的菜葉，吃喝起來真是別有一番風味，使生活無比純凈甜美而又康健，是家裏自來水所無可比擬的。自此，自來水就只是用來洗洗涮涮，不會用來做飯，彷彿那不是水，而是一種勉強可用的去污劑。現在倒好，一下子又要用這「去污劑」來入鍋做飯了，前後生活的甘苦對比涇渭分明。王小龍就大聲疾呼：「我要到國外去居住！我絕不會喝這污水來生活了！」

由於地陷，王二丫的綠色食品基地已經寸草不生，更別說，會長出往日那般誘人的果蔬了。基地的塌陷，意味着王二丫苦心經營起來的可安享晚年的生活家園沒有了着落。當然，王二丫的房產無數，他可以再回縣城，可以去往全國任何一個城市的安身立命之所。但是，他越上年紀，越覺得城市污濁嘈雜的生活環境令他難以面對，難以承受。那麼，偌大的一個中國，難道就沒有一片清爽凈潔的天地可供他去再建基地，再續潔凈健康的生活了嗎？當然有，但已再也不會是可愛的故鄉、親愛的家鄉了。如果在那些地方建個基地，當然可行，但他卻會是孤獨的，更會是寂寞的。孤獨和寂寞是人生的致命殺手，他會堅決摒棄。考慮到自己的子孫後代，他毅然選擇了要到國外去定居。過去遲遲沒有踏出國門，是因為基地的溫床令他迷戀，讓他陶醉，如今基地遭受重創，不復存在，他才猛然夢醒，要將心中久藏的夢想變成切實的行動。